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166節
最后,繞了很多圈,踩倒了很多野草。 安達把他們宏偉的犯罪計劃,敲定在十三年后。 ** 少年運籌帷幄的十三年犯罪大計,很快就變成了一個虛指,代指“以后”。 不過,當裴行野真的帶著車載斗量的榮譽證書畢業、入伍、步步高升,當他真的狠下心,把自己的學術生涯當做仕途的階梯,拋在腦后—— 他們距離那個“十三年后”,似乎越來越近了。 這次,裴行野臨出征前來找他,滿腹心事地告訴他說: 老大人對您遷都后許多自作主張的事,殊為不滿。現在桑谷面臨動蕩,老總長有可能借此機會奪權。 安達知道,裴行野這些年鍥而不舍能堅持下來的事,除了打仗、鉆營和亂搞男女關系,只有一件,就是游走在他和老總長之間,兩邊傳遞消息、泄露情報。 如果真的論跡不論心,那就是純粹的雙料二五仔,沒有職業道德那種。 如果論心呢? 那安達平章會覺得,裴行野雖然時常像一只多情的蝴蝶,到處勾勾搭搭,說到底還是他的人。 可惜,安達澗山碰巧也這么覺得。 而且,他們都很自信。 已從一個年輕瘋子,蛻變為一個成熟瘋子的行野將軍問: “桑谷如果亂了,他趁機對您下手怎么辦?” 安達:“動手正好,有理由合法地讓他政治性死亡了。” 裴行野面露猶豫:“……” 他和行野在追求讓老總長死這一點上,有共識也有分歧。 他希望父親能身敗名裂地死去,政治的和物理的生命一切終結,為他除去眼前的一大塊陰霾。 裴行野似乎不在乎那么多,他好像更希望開個黑槍,直接給老總長開瓢,然后在鏡頭下痛哭流涕地念悼詞,贊美父親光輝燦爛的革命的一生。 行野將軍和表現出的不同,其實是個非常單刀直入的人,甚至有點粗糙。 他身上那種縝密謹慎、思慮過多來自他痛恨的父親安達平章,屬于移植器官,排異反應嚴重。 裴行野擔憂道:“在桑谷,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會很危險。” “大方向是殺死他,只要這件事沒有問題,其他小的錯誤不在我們考慮范圍內。都可以接受。” 裴行野的形象漸漸在他眼前模糊起來。 他的聲音也忽遠忽近,忽遠忽近。 小的錯誤……大方向是殺死他……小的錯誤……可以接受…… 朦朧中,安達憤恨地咬牙切齒。 呸,他果然是個烏鴉嘴,小的錯誤?的確犯了錯誤,但并不小。 他好像快要死掉了! 他從星海中浮出,空氣灌入肺腑。 眼前不是百鬼夜行的地獄,是嘈雜而模糊的人間。 ** 安達平章四平八穩的聲線響起:“實在是辛苦各位了。” 眾人悚然,紛紛說著“不敢”和“應該”。 “聽說小兒醒了?” “啊,是,但是畢竟受了很重的傷,后續能恢復到什么程度……” “后續?”安達平章笑了笑,“這都不要緊了……各位請回避一下,我有一些話想對澗山說。” 有人囁嚅:“這樣不妥吧,病人目前的狀況……” 出言的人被捅了一胳膊肘,聲音戛然而止。 “是,是,閣下請便。” 嘈雜的螻蟻們散去了,安達平章緩緩扭過頭,將目光落定在床上的青年身上。 他淺金色的長發如雪浪般堆疊,眼睫翕動—— 一時間,令他聯想起頭戴花冠、漂浮在水中的奧菲莉亞。 “別裝睡了,孩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安達澗山睜開眼,露出與嬌弱的奧菲莉亞頗不協調的氣質。 那是一雙兇狠的眼睛。 “我早就知道你多年來的謀劃。”他輕聲說,“說實話,我很欣賞你的耐心和毅力……” “看起來,還是我的培養方式更能淬煉出合格的繼承人,你可憐的弟弟就被那群愚蠢的老貴族養成了奶油蛋糕,是不是?” 安達澗山咬牙發出聲音:“我們的計劃,也沒想過能避開你。” “你們?”安達平章笑起來,“不不不,你,從來都只有你——” 安達澗山目光如炬。 老安達唱歌般說:“你不會覺得,裴行野從頭到尾是你的人吧?是誰給你的這種自信,我的孩子?” 安達平章試圖欣賞著長子眼底邃然的驚懼與極力掩飾,但沒有看到希望中的景象。 一旁的監護儀報警器很合時宜地尖聲響起來。 老安達拂過耳朵,從中得到些許補償: “真是吵鬧,不過我信任你的心理素質,你的心臟一貫很強大……快點讓它安靜下來。” 安達澗山伸出手,攥住線路,用力一掙,啪地把線路扯斷了。 老安達笑吟吟說:“居然使用這種方式,也好……也好……” “孩子,你哪里都好,只是太過天真輕信了——你不是那些庸碌的蕓蕓眾生,你出生在人類最污濁的心臟里,沒有人是值得你百分百信任的。” “謝詮和我也是當年志同道合的摯友,海拉·杜邦也是我們兩個追逐過的神秘的黑珍珠——到頭來又怎樣了呢?” “珍惜革命的年代吧,因為勝利之后,即使是孩提時代的同伴、最親密的戰友,也終會為了各自的信念或利益,分道揚鑣。” 安達澗山呼吸略亂,冷然打斷了他:“證據?” “證據?你要裴行野不夠忠誠的證據?”他面露欣慰,“這么說,你懷疑過行野?令人欣慰,你比我想象得更優秀。” 安達平章一步步向他靠近。 他的手背貼上了他的臉頰,繼而撫向他的脖頸: “好孩子,你在懷疑他什么?是不是當年……芃芃的死?” “閣下。” 正此時,一道急促的嗓音響起在耳畔。 “突發情況,陳蕤艦隊強行突破大氣層,把方彧救走了——現在艦隊正在向此進——” 老安達愣了愣,猛然抬起身。 砰!話音未落,窗玻璃四分五裂,一排士兵持槍撞入。 ……以星艦的速度,桑谷實在是太小了點,甚至不容倒霉的法爾希德上校報告完畢。 塵霾滾入無菌室,一時烏煙瘴氣。 安達澗山邃然回頭,扯到了傷口,眼前一陣發黑—— 當他再度恢復視力時,方彧已站在人群前方。 她手持槍械,雙臂維持著射擊時特有的柔和弧度。 “閣下,請不要動,”她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這個距離,我還是能打死您的。” …… 烽火狼煙頃刻消弭在空氣中。 老安達被押解下去,聯邦情報局的全體工作人員也被陳蕤臨時控制。 方彧轉過身,向安達走來,軍靴落地,聲如征鐸。 救駕的英雄良將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英武。 她眼底烏青,哈欠連天,耷拉著肩膀,好像是做了個立正的動作,抬起手:“閣下。” 安達沉默良久。 就是這個人,明明玩弄千軍于股掌之間,卻毫無政治警惕性,把惡龍當烤全羊。 方彧自顧自說:“閣下還沒死,真是太好了,希望閣下目前可千萬別死。” 安達:“……” 就是這個人,險些壞事,還有臉說他死不死! 良久,他攢足了力氣,鏗鏘有力地說:“——方彧,我真謝謝您。” ** 一天后。 “他就瞪著眼睛和方說——方彧,我真謝謝您啊,然后嘎嘣——暈過去了。” 陳蕤繪聲繪色,向打來通訊八卦的歐拉提督復述當時的場面。 歐拉笑得前仰后合:“臥槽哈哈哈哈……臥槽了!” 而率先將此則黑料泄露出去的當事人方彧小姐,捧著茶杯,坐在一邊,下巴擱在椅背上,一臉無辜。 歐拉笑完后說:“老蘭波可嚇壞了,擔心自己受牽連,忙不迭割席斷腕,一個勁兒向裴提督表忠心。” 陳蕤:“裴提督什么時候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