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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65節

    謝相易咽了口吐沫,將口罩拉過鼻梁:“我做一下心理準備。”

    說完,他的耳尖詭異地紅起來。

    方彧:“……你做好準備啦?”

    謝相易蒼白著臉點點頭,仿佛頗為感慨:“如果我外祖母知道我出現在這種地方,準會嚇死的。”

    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不耐煩地催促:

    “好了,別看了,我知道怎么說,你趕緊出去吧。”

    方彧一個人也不敢在這種地方逗留,匆忙走到街上。進了酒館,她點了兩杯烈酒、一杯橙汁,找了個臨街的位子坐下,看著窗外。

    不一會兒,謝相易像逃難般沖出來。

    即使體測的時候,方彧也沒見他跑得這么快過。

    幾乎一眨眼,他已飛快地坐到她身旁,一把抓過橙汁猛灌一口,壓低聲音:“都是你的錯,她簡直像要吃了我,我——”

    “哈哈,您慌什么呀?”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金發紅裙的達芙妮·阿爾巴出現在門口。

    見到方彧,她不由一愣,旋即微微一笑:“三個人?要加錢的哦。”

    方彧大驚失色:“啊,不是三個人……總之您先坐下吧。”

    達芙妮拉開椅子,坐下的同時一撩頭發,金色長發垂落到兩肩。

    方彧正在緊張地思索,怎么開口才好——

    達芙妮主動開口,笑瞇瞇說:“李先生是生手吧?”

    謝相易臉紅了:“……”

    方彧脫口而出,又立刻覺得自己很傻:“您怎么知道的?”

    達芙妮端起酒杯,毫不客氣地喝了一口:

    “他說:您好,打擾一下,請問達芙妮·阿爾巴小姐的三小時時間怎么買?他發現我奇怪地看著他,又趕緊補充一句——因為我想要和您……”

    謝相易打斷了達芙妮:“咳。”

    方彧看了謝相易一眼:“你還說你知道怎么說呢。”

    謝相易:“……那是為了讓你趕緊走!”

    達芙妮笑道:“這話說出口,我就知道您肯定是要送錢白給我花了。不知您二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軍官,到底有何貴干?”

    方彧踟躕片刻,抬起頭:

    “您年輕的時候……是不是見過愛德華·坎特?”

    達芙妮·阿爾巴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她將酒杯放下:“坎特?是咱們都知道的那個坎特嗎?”

    方彧:“是。”

    達芙妮媚眼如絲,望向方彧,倏忽一笑:“哦,我明白了——可是您年輕有為,前途遠大,實在不應該自毀長城喲。”

    舞女小姐的目光如瘙癢的羽毛,方彧被看得臉上發熱。

    達芙妮聲線嬌媚:“而且,找我可是您的失誤……”

    “我是自愿的。”

    方彧并不顯得很驚訝,只是等達芙妮怪沒意思地挪開眼,才抬起頭。

    “您是不是簽過保密協議?”

    達芙妮臉色一僵,繼續微笑:“總之我是自愿的。”

    方彧有點刻薄地說:“帝政時期那些開機甲撞星艦的士兵,也都是自愿的。”

    達芙妮立刻發了火:“喂,雖然咱做的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你把我和那群帝政瘋子比也太刻薄了吧?”

    “他們不是瘋子。大多數人沒有能力抵抗社會環境的能力,因為我們本身就是所處社會塑造的。他們的時代鼓吹那樣,我們的時代又鼓吹這樣,于是我們覺得他們瘋狂。如果哪天風又朝那邊吹了,我們也會被人認為是瘋子的。”

    達芙妮被方與氣質不符的咄咄逼人震住片刻。

    不過,她很快挺起胸脯,大言不慚道:“我聽不明白。”

    方彧:“……”

    她覺得和達芙妮交流很困難,就像在冰上打刺溜滑。

    方彧努力措辭:“我是說,‘自愿’對大多數人來說是一件奢侈品——您現在覺得您是一顆白蘿卜頭嗎?給我權力和財富,我能讓全人類都自愿地認為自己是一顆白蘿卜頭。”

    達芙妮:“我又白又嫩又水靈,用不著您有錢有權,就很像白蘿卜頭。不像您,您像個綠皮大西瓜,嘻嘻。”

    方彧:“……”

    ……是說她腦袋很大,還是說她臉色發青?不行,她真的得敷點黃瓜片了!

    方彧陷入容貌焦慮,謝相易突然說:“阿爾巴小姐,您覺得您現在的生活還不錯嗎?”

    還沒等達芙妮張嘴,謝相易又面無表情地說:

    “肯定不是的——方看過你們所有人的資料,她既然找到您,一定是因為您過得最不如意、最凄慘可悲。”

    達芙妮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你說我什么?”

    謝相易深吸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換了一種眼神,注視著達芙妮。

    剛剛的羞澀畏懼褪去了,反倒帶著閑適的漫不經心,好像把她的怒火與憤慨當成一件可把玩的玩意兒。

    達芙妮骨子里一顫,但她克制住了——她太熟悉這種凝視。

    “您現在還有幾年好日子,因為您還不算太老。舞女過了四十歲,過得是什么樣的生活?”

    達芙妮挑眉:“你個小嫩兔子知道什么?!”

    謝相易:“我知道,我很知道。我外祖母年輕時就是地下酒吧的舞女。”

    方彧扭過頭看他。

    謝相易:“這不重要,重點在這里。我猜您的一輩子是這樣的過的,您看看是不是——”

    “當您第一次涉足這個行業時,您是個普通的女學生,大概率家里貧困,成績不好,有很多兄弟姐妹。但您很美,性格很好,于是您被人選中了。他們培養、篩選你們。”

    “您通過層層選拔,到了一個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您第一次見到那么多顯赫的人物,他們過著這么優越的生活。那些人高興的時候,對您也彬彬有禮、溫柔體貼,您忽然覺得自己離他們也不是很遠。您做夢般度過了一段時光。”

    “可惜您手腕不夠多、心機不夠深、相貌不夠美,很快被人排擠出來。沒有謀生的能力,又不再能忍受從前的貧困生活,只好來這里cao持舊業,冒著身上長爛瘡的風險,能混一天是一天。”

    達芙妮嘴唇顫抖,臉色蒼白:“……你!”

    謝相易無情地繼續下去:“您那關于白蘿卜的話,我也深以為然——您進去前是個人,出來后變成了白蘿卜。眾人追捧、贊嘆、購買一根蘿卜,只是因為她又白又嫩又水靈。”

    他還沒說到一半,達芙妮忽然伏在桌面上哭了起來,渾身顫抖。

    方彧嚇了一跳:“對、對不起……你還好嗎?”

    達芙妮哭得更嘹亮了。

    謝相易低下頭,柔美的杏眼里閃過一絲火光:“哭有什么用?哭能解決問題嗎?”

    方彧遞給達芙妮一張紙。

    達芙妮嗚咽著抬起身:“不哭……不哭也解決不了問題!老娘……樂意哭,關、關你屁事!”

    謝相易:“是大公和坎特害了您。您應該憤怒,應該報復!所幸您遇到一個傻子,她已經把劍送到您手邊了——”

    方彧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傻子”是誰。

    達芙妮卻立刻抽噎著看向方彧:“要、要我怎么做?”

    方彧:“……”

    她只得說:“我把計劃書pdf發給您吧,您接收一下——對了,看的時候不要聯網也不要用社交媒體,可能會被監測到。”

    達芙妮抽抽搭搭地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送走達芙妮,方彧和謝相易坐進出租車,兩人都默默無言。燈光的芒星隨著風雪向后,載馳載奔。

    方彧呆呆看著窗外,忽然說:“我覺得我不像西瓜,我像火龍果。”

    謝相易有些一陣陣發寒,把圍巾拉到鼻尖下,露出一點蒼白的皮膚。

    半晌,他才問:“為什么?”

    方彧轉過頭:“……我沒什么味道。”

    謝相易想了想:“你像檸檬。”

    方彧:“我很酸?不可能,我沒什么味道。”

    謝相易抿起嘴唇:“不,可以發電。”

    方彧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對初中高中的物理都一無所知。”

    謝相易:“也是知道一點的。為什么檸檬可以發電呢?”

    方彧胡說八道:“因為它很酸。”

    兩人又都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方彧才又轉過頭:“你外祖母真的是……”

    謝相易嚴肅地說:“是。”

    方彧轉了轉眼珠:“一點也看不出來。你不是看到兩只貓叫春都耳朵紅嗎?”

    謝相易肅然說:“耳朵紅是因為我觀念保守且天生容易上臉,不代表我在這方面的知識匱乏——而且,有時候知道越多,越容易誘發不必要的聯想。”

    方彧笑道:“吶,你知道很多咯?”

    謝相易威嚴地說:“我的學前教育可是由我外祖母和她的那些老姐妹們一起完成的,你覺得呢?”

    方彧忍不住嗤嗤地笑起來。

    謝相易很不以為意,要她閉嘴。方彧更憋不住了,嗤嗤得更大聲,感覺自己像一只漏氣的煤氣罐。

    車停在醫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