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 第62節(jié)
“哦。”方彧說不上來自己懷著什么心情點了點頭,她不想再多問,“你等會過來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陳蕤裝模作樣敬了個禮:“閣下的命令,臣下無不誠惶誠恐地執(zhí)行!” ……真是的,她說的話還頂不上一陣“手癢癢”有用,把“閣下”倒記得怪清楚。 方彧忍無可忍掛斷電話:“……再見!” 視野重新匯聚在天花板,她重新癱回椅子里,大聲說:“靠!” 她滿腹牢sao地琢磨。 今天淪落至此,都是伊萬諾娃的錯,她居然還有一瞬間尊敬她! 她忽然想,如果她天賦異稟,能二十歲就得諾貝爾獎的話,以后就可以整天吃閑飯了。 不但可以吃閑飯,他們還會把她的大頭照印到課本上,把她說過的胡話都當(dāng)格言一樣,印在小學(xué)生的作業(yè)本上…… 到那時候,她要對人類年輕的花朵們說些什么呢? 要格言體的,要富有哲理、是一生的精華之所至。 比如,“工作即地獄”——太短了一點。 “工作即地獄;但若大家一齊奮發(fā)工作了,那便是特別擁擠的地獄。” 這個真不錯。 “方少校!” 方彧趕緊把腿從桌子上拿下來:“唔……什么?” “報告,屬下已經(jīng)把那個逆賊首領(lǐng)押來了!” 方彧發(fā)了一會兒呆,擺擺手:“請帶他進來吧。” 一隊士兵走進來,個個荷槍實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捕獲的是什么八爪克蘇魯——一個清瘦的影子被按在地面上。 方彧又擺擺手:“你們可以出去了,謝謝。” “這……”為首的人有點猶豫,“少校,這家伙兇得很,還咬人呢。” 方彧溫和地笑了:“放心走吧,弄丟了人我會自己背鍋的。” “……是!” 士兵出去了,關(guān)上門。 她這才第一次注意到“案犯”的臉——他發(fā)色很深,長而雜亂,鼻骨挺拔,有一雙長而深闊的眼睛,黑白分明——她一向有些看人先看臉,不由一怔。 方彧與少年隔著辦公桌對望片刻。 她又把腳擱到桌面上:“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緊緊抿著唇,清澈的眸子里像含著一汪水。 方彧又問:“你多大了?十三?十四?十五?” 少年還是不說話,一滴淚居然從眼眶中滑落,但沒發(fā)出聲音。 他抽了抽鼻翼,顯得克制而痛苦,兇悍又柔弱——真奇怪啊,方彧摸不清頭腦,一個人怎么可能邊美人落淚邊殺人如麻呢? 方彧撓了撓頭,苦笑說: “你讓我很沒面子,知道吧?就好像一個人打游戲,對著屏幕魔鬼走位都走成麻花結(jié)了,對手好容易被你打死,結(jié)果卻是因為人家防沉迷掉線了。” “打……游戲?” 少年終于出聲了,一瞬間顯得天真懵懂,似乎想問問什么是“打游戲”一樣—— 不過,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 “別廢話了,殺了我。”他揚起下巴,冷聲說。 方彧并不惱火,諄諄善誘:“你知道那些人為什么能突然出現(xiàn)在你身后嗎?” “……” “量子彈射,”方彧溫聲解釋道,“這種機器可以將自己像炮彈一樣彈出去——只能近距離使用,距離必須在一千米內(nèi)——對于彈射方向的限制較為苛刻,如果不對準,就會掉到不知哪里去,漂在宇宙里,吹成人干。” “……你要把我射到宇宙里?” 少年很鎮(zhèn)定:“好,我很喜歡。人類恨我,可全宇宙的星星都會為我陪葬。” 方彧愕然,繼而大感郁悶:“??!” 不,她不是這個意思。 少年似乎把她自認為很明顯的暗示當(dāng)成了威脅,擺出一臉寧死不屈狀。 怎么會這樣驢唇不對馬嘴?她哪句話像是威脅了? 正當(dāng)她深陷于自我懷疑,只聽一聲輕叱。 方彧抬起頭—— 少年猛然暴起,悄無聲息地向她撲來。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要躲,沒想撐著地面的兩個椅子腿一滑,連人帶椅子翻了下去。 咕咚! 她狠狠摔了個屁股墩。 警衛(wèi)聽到里頭劇烈動靜,一擁而入,舉起槍口:“死到臨頭了還張狂!” “別、別開槍!我沒事!” 顫巍巍從桌面下伸出一只手,然后,齜牙咧嘴的方少校從桌下爬了出來。 警衛(wèi)們直愣愣看著室內(nèi)的情景,有些搞不清局面—— 方少校夾在椅子和墻面之間,淚眼汪汪的,神情又像哭,又像笑。 少年呆呆立在桌子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方彧,嘴唇顫抖:“……” “少校這是……怎么了?”為首者訥訥問。 方彧想了半日,趕緊蠻不講理地發(fā)火說:“你們這里的椅子質(zhì)量不好,它、它怎么還自己倒了呢?!” “……是屬下的錯,”那人嘴角抽搐著認罪,“我們還有六條腿的椅子,您看夠用嗎?” “算啦,算啦。趕緊帶他走!嚴加看守!” 方彧不耐煩地揮揮手。 ** 方彧伸長脖子見他們走遠,才再次拿起光腦。 “弗里曼少校。”她說,“唔,我是方彧……你在玫瑰港附近是嗎?方便幫我運一批貨物嗎?” “不用卸貨,等你到了遠星系,隨便找個沒人煙的黑碼頭泊一會兒就行。” “——沒錯,貨物會自己處理好自己的。” “是,是一批全自動機器人。”方彧揉著后腰,齜牙咧嘴,“很智能,但可能有點暴躁。如果你聽到有人罵你……那就是它在罵你。” “好的,今晚我找人送過去,謝謝,再見——再見。” 方彧放下光腦。 克里斯托弗:“您打算什么時候去玫瑰港?” 方彧嘆口氣:“唉,事不宜遲啊,趁著大公還沒緩過神來,得快點解決——我去找陳蕤。” 一個浮夸的聲音遙遙傳來:“臣沒聽錯吧?” 克里斯托弗聽到這一句,默然片刻。方彧的光腦上蹦出一行字。 <她讓我頭疼。> 克里斯托弗……在背后說人壞話。 有時候,的確很難分辨克里斯托弗是否真的有靈魂。方彧心情復(fù)雜地想。 門被推開,陳蕤華麗地一鞠躬,很有公國風(fēng)格地吟誦道: “啊!我那高貴的皎月般的神祇啊,怎敢讓您披著夜露出行!臣像那穆罕穆德一樣,不辭勞苦地來就您了。” 方彧失笑,噗地伏在桌面上。陳蕤也沒憋住,兩個人干脆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抬起頭,方彧收拾了笑容:“陳中尉,我打算叫他們跑掉。” “哈……啊?!” 陳蕤俯下身,湊到方彧耳畔,壓低聲音: “我沒理解錯吧,你要放跑那個咬人的瘋小子和他同黨?” 方彧容色和悅、輕聲細語: “陳中尉,不是我放跑他們。是我們的守衛(wèi)出了差錯,不小心叫他們跑了。” 陳蕤沉默良久:“為什么?” 方彧沒反應(yīng)過來:“嗯?” 陳蕤冷笑:“立功提銜的機會飛灰湮滅、說不準還要背個處分,已知這個世界上大多數(shù)人無利不起早,我沒理由相信你是下凡救苦救難來了——我得知道你圖什么。” 她說著用覆著黑手套的指尖,點住了方彧的胸口。 一開始只是輕柔的一點,漸漸加了幾分力度。方彧幾乎感到疼痛—— 她有點驚訝,陳蕤有這樣大的力氣? 陳蕤用鼻音呢喃一聲:“嗯?” 方彧抬起頭,思索著說:“唔……我圖不提銜。” 陳蕤:“?” 方彧隨口道:“軍銜越高,法定退休年齡越晚。我想早點卷鋪蓋滾蛋,這傻逼職業(yè)生活我是一天也堅持不下去了。” 說到最后,她反而感情充沛、詞真意切起來。 陳蕤無聲地笑了,松開手,抬起身,后退一步,讓出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