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給丑夫后 第100節
清言自己不在乎別人說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第二天,馬車到了鎮上,清言沒進香韻坊,等其他人下了車,邱鶴年趕車去了于家。 這是清言第一次登原主的家門。 于家說是讀書人,其實也就是個普通門戶,宅子在鎮上不算好的位置,巷子里太窄,馬車進不去,只能停在巷子外街道邊上。 邱鶴年給了附近饅頭鋪子掌柜的幾個銅板,讓他幫忙看著馬車,這才陪清言往巷子里走去。 于家的門板合得嚴嚴實實,上面紅漆脫落得斑斑駁駁,過年時貼的福字和對聯都已經褪了顏色,有些地方已經殘缺不全。 清言看了邱鶴年一眼,抬手敲了宅門。 敲了一陣,才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響起,大門吱呀一聲從里面被打開了,于清習頹喪的臉出現在門后。 見到清言后,他愣了一愣,再看一眼旁邊的邱鶴年,目光在對方完好的臉上,不敢相信似的停留了片刻,才收回去。 他臉上露出冷笑,看著他哥哥道:“這時候你倒是知道回來了,嫁出去的哥兒,潑出去的水,這家產可沒你的份兒!” 清言真是一句話都不想和這人說,他開口反問道:“你們還有什么家產可分的?這間不值幾個錢的破屋子嗎?” 以前清言要是說這話,還真沒多少說服力,但他現在是香韻坊的掌柜的,自己買一處這樣的宅子完全不成問題。 于清習臉上現出憤怒之色,咬著牙看了他一陣,冷哼了一聲,便轉身讓開了門口。 邱鶴年扶著清言邁過門檻,進了明顯很久沒人打理的破敗院子,人都還在,荒草卻長得像年久無人的老屋似的。 不遠處,周艷良鐵青著一張臉,站在屋門口處,本來的一臉刻薄相,如今因為嘴角耷拉了下去,眼角多了不少皺紋,又添了些苦相。 她身上穿得還體面,只是頭上手上都空空的,一件首飾也沒有。 往年換季時,周艷良總是要買時下最流行的衫子和首飾,把自己打扮得比年輕小姑娘還精致。 如今,鎮子里當下最流行好看的,都是在那香韻坊里掛著呢,而香韻坊的主人現在就在她面前。 周艷良看著邱鶴年那沒了疤痕俊秀的臉,又看到對方對清言那溫柔細致的樣子,還有繼子身上頭上的穿戴,心里頭又嫉又恨。 于清習開完門,沉默著走到自己母親身邊。 周艷良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牙齒更是恨得快要咬碎了。 于清習頭發沒梳,衣袍也是臟的,臉上兩個黑眼圈,膚色焦黃,就跟個病癆鬼似的。 她一早就交代了兒子,今天于清言可能會過來,讓他找身干凈衣衫換了,把自己搭理好了,別給她丟人。 可自從她跟那富戶好了,想離家改嫁以后,她這兒子便不再聽她的話,說什么都跟自己擰著來。 于清習也不想想,她自己日子過好了,不還能偷偷照應著他嗎,他們是親母子,她又怎會苛待自己的孩子呢。 可這事黃了,那富戶找了別人,把她給甩了,于清習心里的疙瘩也無從紓解,親母子都快變成仇人了。 周艷良越怕難堪,于清習就越要讓她難堪。 這整個于家,連帶著她自己的兒子,周艷良都恨了起來。 清言不管她在想什么,沖她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道:“他在哪兒?” 周艷良胸口起伏,強壓著嫉恨,視線往身后的門看去,冷冷道:“就等著你呢,你來了,這個老死頭子就該肯咽氣了。” 清言不在乎她說什么,和邱鶴年說了一聲“我們進去吧”,便在那對母子旁邊經過,進了屋子。 屋子里,光線很暗,味道也難聞。 藥味和濃重的的臭味參合在一起,令人幾欲作嘔。 邱鶴年皺了皺眉,四處看了看,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找到僅剩的一把椅子,挪到了床邊一段距離處,讓清言坐下。 屋子里頭的床上,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正躺在上面,他閉著眼睛,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身后門響了一聲,邱鶴年回頭看了一眼,是周艷良進了來,她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于清言和老頭獨自說話,就怕這死老頭子給兒子還偷偷留了什么好玩意。 家里現在都快揭不開鍋,家具物什都賣得差不多了,哪怕老頭手里只有一兩銀子,她都得摳到自己手里去。 清言坐了一會,清了清嗓子,道:“你還醒著嗎,我來了。” 床上的人聽見了動靜,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動來動去,卻一時間沒能睜開眼睛,只抬起枯枝一樣的手,嘴里嗚嗚地好像是在叫清言的名字。 清言說:“貨郎說你想見我最后一面,你是有話想跟我說嗎?” 于風堂那張灰敗的臉露出痛苦之色,渾濁的淚水順著臉頰的溝壑流下來,他終于能發出聲音,就跟那漏了風的風箱似的,說:“清言,我的兒,爹對不起你啊!” 清言垂下眼睛,“你都要死了,才想起你對不起于清言。” 于風堂的眼珠子急速轉動,仿佛千斤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抬起兩條縫,看向床邊的人,他嘴唇動了動,好像要說什么。 可在看清眼前坐在椅子上的人后,他倏地睜大了眼,露出震驚恐怖的神色,他抬手指著清言,頭都離開了枕頭,大張著嘴嘶吼著:“你……你不是我兒,你不是清言……!” 可話還沒說完,他眼睛圓睜,一口氣沒上來,頭就噗通一下砸回了枕頭上,身體抽動了幾下,腦袋一歪,就不動了。 邱鶴年上前幾步,抬手在他脖頸處探了一下,回頭看向清言,沉聲道:“他死了。” 身后,周艷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但又間或夾雜著有些瘋意的笑聲。 清言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床邊低頭看了一陣,抬手將那雙沒能閉上的眼皮蓋上了。 他低聲道:“于清言,這個家里,總算是有個人能認出我不是你了。” 清言嘆了口氣,邱鶴年攬住他肩膀,兩人離開了這屋子。 第117章 出游 于風堂的后事,是清言和邱鶴年兩口子出錢給辦的,也是他們給張羅的。 清言肚子大了,坐不久也走不遠,他做不來的,都是邱鶴年給跑的。 好多人就是這么奇怪,把身后事看得比活著時還重要,活著沒吃到喝到享受到都沒關系,只要死得風光就行了。 即使周艷良這樣恨不得老頭子早些死的,到了這時候也是乖乖配合,不想人死了鬼魂來找自己麻煩,以后晚上都睡不著。 于清習作為家里最看重的兒子,卻整天渾渾噩噩,他娘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其他時候就只坐在角落里,腦袋低垂著,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 清言并沒指望他,需要于家人做主的,便與周艷良商量。 照理說,人死了要在家停放三天,供家人親戚吊唁,可現在天氣炎熱,一天的工夫,這屋里就沒法呆了。 周艷良捂著鼻子和清言說,第二天就發送出去,不能再等了。 于是只在家停了一整天,隔天一早,天還沒亮,披麻戴孝的送葬隊伍就出發了。 老于家鎮子周邊山頭上有祖墳,于風堂也埋在那里。 清言身體笨重,爬不了山,便和幾個年歲大的親屬在山下等,邱鶴年代他上了山,別人也都能理解。 等山上的人下來了,清言在鎮上一家飯鋪安排了幾桌。 剛開始吃飯時,眾人臉色還個個兒含著哀愁之色,等到酒上了喝上幾杯,就全都熱鬧了起來,連周艷良都喝得臉上通紅,嘴角含笑,哪還有什么悲傷哀愁了。 老頭子死了,她也不怕,反正活著時就已經沒用了。 她還不算老,再找不難,以后總比現在強。 一個無關緊要之人從這世上走了,激蕩不起一點水花。 酒喝完了,飯吃完了,人都散了,各得其所。 飯鋪里就剩于家這幾口人,周艷良招呼兒子回家,于清習一直沉著臉不說話,這會兒,他掙開他娘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大步走到清言面前,咬牙切齒說:“即使你做了這些,我也不會原諒你!” 清言被氣笑了,他看著對方道:“無可救藥。” 于清習立刻瞪大眼睛要發作,清言看著他和周艷良,說:“于家與我再無關系,以后不管有事無事,都不要再見面了。” 說著,他也不管于清習如何反應,就出了飯鋪。 飯鋪門口,邱鶴年已經套好了車,見他出來,就迎過來,護著他上了馬車。 這事就算徹底結束了。 至于于風堂臨死前說的那話,根本沒人當回事,周艷良聽了,也只當他是要死了糊涂了。 …… 這場喪事辦完,清言怏怏了兩天。 不管走了的是誰,這種事情總是令人不快的。 清言懷了身孕,情緒一直敏感,尤其容易受影響。 這兩天天氣尤其的熱,人們都不愛出門,店里的生意少,清言想暫時停業讓大家好好歇兩天。 邱鶴年便問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清言來到這個世界,還沒出去玩過,一聽眼睛都亮了,欣喜地同意了。 他去問了李嬸和秋娘、申玟他們,除了三幺要忙地里的事,其他人也都想去,邱鶴年便計劃、準備了一番,駕了馬車把人帶出去了。 前幾天他在車上加了涼棚,他們出門出的早,并不算熱,等大太陽升起熱起來了,就已經到了地方了。 他們去的是一處果園,邱鶴年和果園主人商量好了,讓他們進園子自己摘果子。 果樹高大茂密,園子里一點不熱,只需小心些蟲子。 清言看中了那顆樹尖尖上的果子,邱鶴年便從主人那里借了長長的鉤子,伸到樹頂上給鉤下來。果子掉下來,邱鶴年正好接住,倒水洗了遞給清言,他便高高興興啃著吃了。 果子摘得差不多了,人也累了,便去河上泛舟。船家劃船,他媳婦給做了全魚宴,就在船上晃悠悠地吃。 美食美酒,還有冰過的西瓜和甜品,邱鶴年今日刻意不約束清言,讓他盡興,清言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申玟手搭涼棚,看著遠處秀麗的青山,和近處戲水的野鴨子,嘴角也含著笑意。 秋娘跟李嬸感慨道:“以前一年到頭忙忙碌碌,也賺不到多少錢,閑下來也只能守著家里,以前看見大戶人家全家一起泛舟游玩,羨慕得不不得了,當時哪能想到我們也能有今日。” 李嬸笑道:“你甭急啊,這好日子啊,咱這是才開頭呢!” …… 當天晚上回去,清言這一天盡興了,也疲累了,躺下沒一會就睡實了,一晚上也沒怎么起夜。 第二天早上醒來神清氣爽。 今天香韻坊還停業休息。 昨天清言吃得雜,還涼,酒也喝了幾口,邱鶴年還是不太放心,正好也到日子該去把脈了,便在吃完早飯后,趕車帶清言去了趟診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