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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給丑夫后 第6節

    一開院門,清言就伸頭往外看,感嘆道:“今天天真……。”

    話說到一半,清言半張著嘴,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似的,“冷”字好半天沒說出來。

    一個身材偏瘦,但個子不算矮的年輕男子正背對著這邊站在院門外不遠處的河邊,他穿得不像別人那么厚,身上衣袍是緞子的,輕盈得很,衣角隨風飄蕩。

    在聽到身后清言的聲音時,他轉身看了過來,臉才露出不到半張,只看見一邊斜飛入鬢的眉和微微高挑的丹鳳眼尾,清言已經砰一聲關上了院門。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清言差點被嚇得跳起來。

    邱鶴年微皺眉,握著他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注意到他蒼白到嚇人的臉色,眉頭皺得更緊了,問道:“你怎么了?”

    清言眼淚都在眼圈里轉,他嘴唇顫了顫,磕磕巴巴道:“我……我……我突然又不想出門了。”

    邱鶴年看了他一陣,問:為什么?外面有什么?”說著他就要打開門去看。

    清言哪里敢再打開門,他抓住男人的胳膊,渾身都在發抖地道:“我怕生。”

    邱鶴年不解,“你并不怕李嬸。”

    清言“嗯”了一聲,“她給我雞蛋吃。”

    邱鶴年無言地看了他半晌,見他臉色發白,連冷汗都冒出來了,不似作偽,就接受了他的說法,攬住他肩膀說:“不想出去就不出,我送你回屋。”

    清言點了點頭。

    等回屋躺到了床上,邱鶴年去給他倒水,清言的心臟還跳得飛快。

    院門外,那穿著緞子衣袍的男子,頭側的字清晰地在他腦海里回蕩:楊懷,柳林縣富商。

    他是原主后來的情人,也是他和原主勾結,冤死了邱鶴年。

    也是他,在玩膩了原主后,在對方糾纏不休,用舊事威脅時,用藥迷倒了原主,硬生生活埋了他。

    清言本以為這是原主的孽緣,和自己無關,反正他是不可能背叛邱鶴年,和那種人搞到一起去的,更別提悲慘的后來了。

    可原本不該有任何交集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現在自家門口了,資料里并沒有這段啊。

    楊懷是縣城人,離這里可不近,他為什么會來這個偏僻窮困的村子呢。

    難道說,書里的劇情是沒辦法改變的?

    就像本是下給原主的藥,莫名其妙就在清言身上生效了?

    想到原主的悲慘結局,清言簡直怕得快要吐了。

    早上他就為回門這個事擔憂不已,他還想趁買書和邱鶴年一起去鎮里,然后不小心走散,去山里躲兩天,再假裝找到路回來,好把這回門躲過去。

    現在想想這純粹是病急亂投醫了,先不說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就說這冰天雪地的,在山里不是凍死也得被野獸打了牙祭。

    這個事還沒想好怎么辦,就又來了個更大的驚嚇,清言竟一下子病倒了,發起高燒來。

    邱鶴年求李嬸照顧他,自己走了十幾里路,把住在隔壁村子顫顫巍巍的老郎中用推車推了回來,給清言瞧了病,熬了藥喝下去,又把老郎中送回去。

    他再回來時,藥起了效果,清言已經退燒睡著了。

    李嬸招呼邱鶴年去外屋說話,她把門關嚴實了,悄聲對他道:“這孩子看著是有很重的心事啊!”

    邱鶴年面色沉沉,道:“嗯。”

    李嬸見他這樣子有點急,“你既然看出來了怎么不問問他?”

    邱鶴年把布滿傷痕的臉側到一邊,眼睛望著剛剛熄滅的灶膛里的余灰,“他想告訴我的話,會說的。”

    李嬸急得想拍大腿,“你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以后兩條命都栓在一根繩上了,兩人有啥話不能說呢!”

    邱鶴年放在身側的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

    李嬸看著他,試探地問道:“他……嫌棄你的臉了?”

    邱鶴年否認,“沒有。”

    李嬸見他不欲多說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

    邱鶴年娶這個媳婦,還是她給說和的,這孩子本來對這事沒什么心思,她是看他天天冷鍋冷灶的,身邊沒個人不行。

    再一個,他是外來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沒有,娶個媳婦,生幾個孩子,不就沒那么孤單了嘛。

    她勸了對方好久,邱鶴年才松口,同意讓她去找媒人問問看。

    邱鶴年是鐵匠,還有生意不錯的鋪子,照理說條件不錯,應該好找,但他的臉傷了,李嬸讓人問了好幾個待字閨中的閨女和哥兒,人家都不愿意。

    于家在鎮上,李嬸不太了解,只知道那家是讀書人,媒人給說親時,她一點沒想過這事能成。

    雖然為了結親,邱鶴年花了不少銀兩,于家提出的不迎親、不辦宴席這類的要求也實在過分,但難得有愿意的,李嬸也覺得能接受。

    她是由衷地希望這兩口子能和和美美的,把日子過得像模像樣。

    但看邱鶴年這樣子,恐怕還有的熬。

    不過,她剛才照顧清言時,不小心看見那孩子腰上白生生的rou皮上,有個還沒完全消退的發青的手印兒,她是過來人了,當然明白那是怎么來的。

    這讓她安心了不少,等將來兩人有了孩子,再想生分也生分不起來了。

    清言這一覺睡到了晚上,醒來后喝了一碗粥,到底是年輕,這就好多了。

    醒了就睡不著了,邱鶴年從床底下的抽屜里找出幾本書來,放在床上,讓清言選。

    清言翻了翻,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興致盎然一點,可果然如他所料,這些書上的字他只能看懂一大半,但意思也就頂多能理解三分之一,因為沒有標點符號,清言不會斷句。

    想到自己明明是個大學畢業生,到這里卻只能當半個文盲,人生地不熟的,得處處小心,明天早上他還不得不去面對原主的家庭,搞不好小命就沒了,就算能混過去,還有那個會要他命的楊懷等著呢,心里頓時悲從中來,一時忍不住,眼淚簡直都在眼圈里打轉了。

    他拼命扭過頭去,不想讓身旁的人看見自己的淚水。

    平時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哭也就哭了,一個大男人在別人面前哭,他覺得沒面子。

    一只溫熱的大手在這時卻突然托住他下巴,將他轉了回來,清言下意識看過去,就覺得眼前一黑,是身旁的人吹滅了燭火,將那半張恐怖的臉掩藏進了黑暗中,也將清言的心酸和尷尬隱藏了進去。

    然后粗糙的手指摸到他臉上,將他沒憋住的淚擦拭了去。

    清言本來還能忍,可一旦被人這么溫柔對待,頓時覺得完全沒法忍了,心里委屈到了極點,心里防線迅速坍塌,反正屋子里烏漆嘛黑,誰也看不見他這個糗樣子,他起身一下子撲到了身旁人的懷里,攬著他的脖子傷心地痛哭了起來。

    男人一手輕輕環著他的肩背,一手撫著他的腦后,但并沒說什么安慰的話語。

    窗簾這會兒拉起來了,月光照不進來,男人的身體很暖,撫摸他的大手也很舒服,清言覺得很安全。

    良久之后,他終于把情緒發泄得一干二凈,不好意思地從男人身上起身。

    這時,邱鶴年離開床鋪,在黑暗中去臉盆架上拿了擦臉的布巾,又回到床上,像對待孩子那樣,將清言的臉和手都擦干凈。

    寂靜的夜里,低沉而溫和的嗓音響起,“這些書里有一本山河記,挺有趣的,要不要看?”

    清言猶有哽咽,小聲說:“我想聽你讀。”

    邱鶴年并沒拒絕,他讓他靠坐在床頭,拿起床上書中的一本。

    灶膛里的火還在燃著,屋子里很暖,油燈再一次被燃起,火光映照著邱鶴年相貌出眾的半張完好的臉。

    他就在安靜溫暖的夜里,坐在床側,給清言一頁一頁地讀書。

    這屋子雖小,但書里山河廣闊、景色壯麗。

    清言閉上眼,幻想著自己和作者一樣,用雙腳親自丈量那一寸寸壯闊的土地,漸漸的,身體放松下來,睡著了。

    第7章 湯圓真甜

    第二天早上,吃過飯,兩人都收拾好,穿上齊整的新衣服,該出發去于家了。

    清言打定了主意,走到半路他就裝病復發了,就算裝瘋賣傻,也要死釘在路上,絕不回于家。

    邱鶴年將那些東西都用繩子在推車上綁好固定住,然后在車板上放了厚實的墊子和被子,讓他身嬌體弱的小夫郎坐到上面,蓋好棉被,他推上車子就準備上路了。

    清言本來說什么都不肯上去坐,他好歹是個大小伙子,體重不算輕,再說車上還有這么多東西呢。但邱鶴年堅持,再一個清言打定主意要在半路裝病的,也不會讓對方累到很遠,所以就上去了。

    結果兩人剛把門鎖好,清言在車上還沒坐暖墊子,院門還沒出去呢,就有人哐哐敲上了那道木門,兩人互相看了看,邱鶴年就放下推車,走過去開門,清言也從車上跳了下來。

    邱鶴年身材高大,清言沒看見來人的樣子,就聽見兩人說話。

    那是個中年男人的嗓音,他說自己從鎮上來,是來串親戚的,正好于家人求他給傳個口信,他就過來了。

    這人嗓門大,語速也快,很快就把話說明白了。

    據他所說,是于家的老頭讓他傳的話,說今天他們就不用回門了,于清習最近要去縣里參加縣試,家里事情多,忙不過來,回門的事等以后閑了再說。

    于清習是清言同父異母的弟弟,和身為哥兒的清言不一樣,他是于風堂心里未來真正能光耀門楣、光宗耀祖的心頭rou。

    縣試他不是第一次考,考不過父親也不過是嘆了口氣,還是和顏悅色地敦促他好好溫課,下次再接再厲。

    于風堂自己當年是考過了院試的,成了正經的童生,但資質有限,后來再沒能更進一步,這是他一輩子的遺憾。

    原主從沒真正上過私塾,只靠他心情好時教導一二,但因為天資聰穎,后天也努力,縣試和府試都是一次就過,于風堂對他根本就沒抱什么希望,見狀,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

    繼母心眼壞,幾次枕邊風吹過去,說這哥兒就算考中舉人又怎樣,做了官也不會被委以重任,反倒讓人笑話咱們家家風不好,讓個哥兒出去拋頭露面,況且他也老大不小了,就這么放在家里,飯要吃得,還時不時買書買筆墨,家里哪供得起兩個讀書人啊。

    于風堂心里本來就有私心,這么一聽,就同意將大兒子嫁出去。

    他懶得管家事,就都讓女人cao心,盡管對結親對象不滿意,但女人從那個打鐵的手里要了不少錢財,他也就松了口了。

    還配合女人欺瞞大兒子,將即將趕赴院試的他灌了藥,稀里糊涂地送上了轎子。

    轎子被抬走的時候,這老于頭還在后面嘆氣,沖轎子里的兒子喊道:“我這都是為了這個家好啊,將來你會明白我這個做父親的難處的。”

    這話被轎子里半昏迷的原主聽得一清二楚,轎子走到半路,他就咬舌自盡了。

    如今于風堂叫人傳信不讓他們回門,清言心里想,怕是這個死老頭子自己也心虛,再者應該也是看不上邱鶴年這個兒婿。

    不過他心里并沒有多少氣氛和怨恨,畢竟這是原主的父親,和他無關,而且既然如此,就不用回門了,他就不用厚著臉皮裝病了,節省了很多麻煩。

    經過這個事,清言想,以后他要是和于家徹底斷絕關系,也說得過去了。

    來送口信的人走了,邱鶴年關上了院門,走到清言面前。

    清言低著頭,這個事其實是下了對方的面子,他多少覺得有點愧疚和不安,兩只手在身前不安地使勁互相抓著。

    溫熱的大手伸過來,握了握清言的手腕,聲音低沉而平靜,“外面冷,進屋吧。”

    回屋以后,邱鶴年讓清言去屋里躺著,他自己則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在廚房里忙活了一陣后,他端了一碗湯湯水水的什么進來。

    清言從床上爬起來看,就見一只大碗里白白胖胖五六只湯圓。

    邱鶴年把大碗放桌上,瓷勺放進碗里,說:“村東頭老陳家的夫郎每年都做湯圓,我去要了幾個,你嘗嘗。”

    湯圓是在正月十五才吃的,清言不明白這無緣無故的為什么要吃湯圓,不過他早上因為焦慮確實沒吃飽,就坐下慢慢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