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隊 第6節
書迷正在閱讀:怪物飼養手冊[無限流]、被迫嫁給丑夫后、我一唱歌你們都得死、提督小 姐今天退休了嗎[星際]、小重山(年上 h)、獵人游記[3p,劇情,rou渣]、卿本伊人、聊天群教我在異界開店、一晌貪歡、瘋蜜
“陳局,他干了一輩子公安,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以后治病不知道還要花多少錢,沒有公傷我怎么向他家人交代?規定是規定,但也要講人情吧。” 陳局的聲音更斬釘截鐵。 “程兵,我知道他是你師父,但不管怎么樣,制度就是制度,老百姓相信我們公安,不是因為我們身上這身制服,是因為我們有制度。你把我的話好好想想。” 程兵突然話頭一轉。 “是不是我把人抓到手,他親口承認撞倒了老張,就可以報公傷?” 陳局重重嘆了一口氣。 “老張的事我會先組織大家捐款,局里會盡力的。921案是重案要案,你知道現在社會上輿論壓力有多大嗎?72小時已經過了,你說的5天破案,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程兵知道再多說也無意義,一切等破了案再說,頷首領命,徑自回到三大隊辦公室。 他直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一個功績展示柜。那里面有三大隊數年來榮獲的獎狀,獎杯,榮譽證書,還有一張三大隊的合影。 老馬、老廖、老蔡、小徐……每個人都笑顏燦爛。 尤其是老張。 程兵向旁邊一瞥,墻邊放著個簡易的紙箱,上面貼了三個字“捐款箱”。 程兵大步走過去,一腳把捐款箱踹得稀爛。 三大隊的幾人注視著地上隨風翻卷的紙鈔,神情黯然。 半晌,程兵蹲下身,慢慢把鈔票一張張拾起來,重新塞回了捐款箱。 又一整個白天過去了。 氣溫似乎降低了個一兩度,但那跟三大隊無關。 這里的氣壓極低,讓人喘不過氣。 沉重、壓抑,所有人都埋頭在自己的線索里。 掛歷顯示已經到了25日。 空調突然大顆大顆滴水,直接砸濕了把馬振坤的筆記本。 馬振坤氣得直接蹦到桌上,使勁敲打空調殼,但無濟于事。 廖健和小徐在跟不同的人通話。 “好的,他家里人一定要控制住,王大勇、二勇一旦聯系了就馬上告訴我們……還有這幾天,車站售票口和進站口都要有人盯,大箱車和貨車也要設卡查……” “王所長,你說的那個小區在哪,你告訴我具體地址,我馬上過去查一查。” 蔡彬用筆記本電腦查閱各類信息。 程兵翻閱筆記本,他看到筆記本上自己寫過的一句話: 沒有誰能活在真空里。 就在這時,一個小民警走進三大隊的辦公室,他左右張望,所有人都看向他。 “程隊?” 程兵抬起頭問道: “有事?” “我們東石門派出所接到報案,說一個夜宵攤上有人喝醉了sao擾服務員,有個協警認出來好像是王大勇,所里已經派人趕過去了,你們要不要也過去看看?” 所有人都怔住了。 第二章 警情 一陣尖利的哨音尚未釋放到最大分貝,就消散于積雨云中,仿佛受害者瀕死前卡在喉中那句永遠無法發出的吶喊。哨音轉化成聲聲縹緲的“隆隆”,試圖顛覆這如墨的夜,但以失敗告終。 伴隨著高低頻交錯的混響,動作激烈的紅藍光電在城市街道中穿梭。 按理說,雨后的夜中,萬物應該都清澈、透亮,任何污濁和罪惡都會被洗凈。然而,水汽成了警車和救護車頂燈的擴散器,這藍色和紅色被無限放大,將焦慮和危險暈染到城市的每個角落。 杯水車薪的降雨量雖然短暫降低了點氣溫,但根本沒有緩解本市居民心中的憤懣,反而火上澆油。 乍響的警笛聲尚未傳導到東石門街道,每片行道樹樹葉都沉甸甸的,雨水并沒有洗掉葉脈上的灰塵,反而附著到了葉面上。樹葉死氣沉沉,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看下去,東石門街道這方毫不起眼的夜宵攤卻人潮洶涌。 十分鐘前,東石門派出所接警,夜宵攤有醉酒食客對年輕女服務生圖謀不軌。先是語言調戲,后來發展到肢體sao擾,女孩哭著哀求,此人依舊不依不饒,甚至叫囂著要直接把她帶回家去。好心群眾報了警。 這是半夜最常見的警情之一。 小地方響應政策多有延遲,新型九九式警服的普遍推廣需要一定時間。三位身著深綠色八九式警服的協警踏入警車,由東石門派出所駛向夜宵攤。 即便停放時就開著窗戶,車里仍舊是個蒸籠,協警們紛紛扯開脖子上的領帶。搖把轉動,車窗合上,空調格柵有氣無力地吹著微弱的冷風,把這次出警變成一場延遲滿足的修行。 汗涔涔的方向盤摸著直打滑,警車中控臺上的職務空間散落著幾張協查通報,隱約能看見王大勇、王二勇兩兄弟清晰度不高的照片。紙張已經被揉搓起褶,不知道被翻看傳閱過多少次。 警燈劈開黑夜,驚走了一只睡在派出所門口的三花貓,它逃跑的方向與警車行進的方向一致,消失于窄巷縱橫的胡同之中,把三人引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警車進入居民樓和市場、飯店等門臉房混雜的地段,大燈先照亮了幾根電線桿和廣告牌柱,正是它們圍成了夜宵攤這處不大不小的空地。 開車的協警突然點了腳剎車,車身猛地一頓,三個人都往前躥了一下,車內響起一片叫罵。 這位協警喃喃囈道:“你們聽沒聽到什么聲音……協警疑惑地搖下車窗,不遠處人聲洶涌。” 車燈仿佛被什么東西封住了,再也照不過去一寸。 他們看到了一座由人構成的蜂巢,眼前極致混亂的景況完全擊碎了協警們的心理預期—— 炒菜烤串的外置廚房和桌椅板凳全都被撤到角落,那些飯店用的露天大雨傘都插在地樁里,來不及撤走,已經被人群擠得搖搖晃晃,有的徹底被踩斷,跟雨泥混合在一起。人潮重疊而緊實,夾在中間的市民腳不著地。附近的居民樓燈火通明,樓道的聲控感應燈還在此起彼伏地亮起。看來,不止在夜宵攤吃飯的市民,就連附近的居民也一股腦沖了下來。 紛雜的人群和凌亂的陰影群魔亂舞,肌rou的摩擦,硬物的碰撞,高高舉起又砸下的武器和橫踹的飛腳以及被毆打的人喚出的慘叫聲。 這一切只是因為五分鐘前的一句話。 幾位也在夜宵攤喝酒的好心群眾上前攔住了那位管不住手的醉酒者,未喝凈的啤酒瓶非常趁手,剩酒灑了一地,每個人都握著瓶頸倒拿,雙方正在推搡,突然,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這人好像是那個被通緝的王大勇啊!” 夜宵攤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老板連勺都不顛了,任由飯菜在鍋里加熱變糊。 好心群眾們面面相覷,希望從這個不起眼的醉漢身上發現任何與jian殺少女有關的佐證。隨著一聲聲“就是他”響起,一座由血rou組成的圍墻迅速搭建而成。這位醉酒者沒有了辯解的余地,也喪失了逃跑的機會。 他就是王大勇。 東石門派出所已經傾巢出動,下到窗口值班的民警,中到返聘回來滿頭白發的技術專家,上到從睡夢中被拽到現場的所長,所有人此刻都在承擔協警的職責——維持秩序。 但毫無效果。 僅憑這幾個人,想要攔住群眾的汪洋怒意,無疑是螳臂當車。 東石門派出所所長只覺得氣血上涌,上氣不接下氣,他找了個縫隙從汗水涔涔的人群中鉆出來,他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大檐帽上的警徽也被擠歪了。 街面四周還在不停往夜宵攤上涌人,來者男女老少都有,中年男人大多光著膀子露著啤酒肚,手持羽毛球拍、晾衣桿、掩門磚等日常生活中總會用到,但稍微換換用途就會變成防身裝置的武器;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們則身著t恤短褲,赤手空拳,他們的武器是恨意;而戰斗力最強的則是一群中年婦女,領頭的拿著電熨斗,嗷嗷喊著往人群里擠…… 所長開始在心里奮力地痛罵王大勇。真是不知好歹,新聞二十四小時滾動播報,最角落的電線桿上貼著的都是帶著他照片的協查通報,這換作是自己,一定躲在某個地方,十天半個月都不敢出門。他倒好,吃起夜宵來了!吃夜宵也就算了,還酒后調戲女服務員,挑釁警方也沒這么出格的。 突然,一聲高喊把他抓回現實。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沖到廚房旁邊,舉起那口大黑鐵鍋就要往人群中間沖,期間,旁邊有個跟他年歲差不多大的男生朝他一伸手,他心領神會,把鐵鍋中的鐵鏟一擲,另一個男生穩穩接住。雖然已經關火很久了,但鐵鍋鐵鏟仍帶余溫,這一下如果打中王大勇,非死即殘。 所長見狀,趕緊推了下屬民警一把:“快找幾個小孩給他們攔住!他這口黑鍋砸下去,咱們所可就要背黑鍋了!” 更讓所長焦急的是,剛剛除了群眾的叫罵之外,還能聽見王大勇痛苦的呻吟,現在,王大勇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所長的血壓一下就高了,面部重新恢復豬肝色,他怒捶了自己的胸口幾下,踉踉蹌蹌地扶著一棵行道樹站穩,哆哆嗦嗦掏出電話就要呼叫支援。 終于,路口傳來恰到好處的警笛聲。閃爍的警燈由遠及近,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定在了夜宵攤旁邊。 三大隊到了。 事態緊急,等不到車挺穩,三大隊眾人就用打開的車門和落地的雙腳做了剎車。程兵下車就往夜宵攤跑,馬振坤、廖健、蔡彬和小徐緊隨其后,每個人的警用腰帶都把褲子往下扯——所有人都配上滿滿當當的裝備,代表著出警的最高規格。 小徐只顧著跑,還被馬路牙子絆了一下,他順勢掏出警棍,愣頭愣腦就要上前。在他的意識里,只要警笛一響,再激憤的群眾也會冷靜下來。 馬振坤一把按住了小徐的手,死盯著他,用眼神跟他交流。 他示意小徐看程兵動作,似乎在說:你個小年輕沖動什么?外面都是人民群眾,他們跟我們一直是同一條戰線,警棍掏出來是指向敵人的!你別輕舉妄動,聽程隊指揮。 程兵也是心里一沉,他預料到情況復雜,但沒想到竟如此失控。人群已經在夜宵攤外化成一堵堅不可摧的墻,連最細小的分子都鉆不進去。追蹤到王大勇的下落,程兵本以為是苦戰的結束,沒想到只是另一場苦戰的開始。 東石門派出所所長趕緊跑過來,一下就扶住了程兵。 他上氣不接下氣喘息著說道:“程……程隊!群眾知道醉酒挑事者是921案的王大勇,一下子就亂了,根本攔不住!” 說罷,他又高高舉起手中的電話,奮力甩了甩,示意自己一直在嘗試控制局面:“我已經通知武警了!” 程兵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想,肯定來不及等武警到了,就三大隊加上東石門派出所的警力,他必須在幾分鐘內用這些資源解決全部問題。 廖健和蔡彬的表情比程兵還要嚴肅,別說維持現場秩序了,就連把群眾中丟盔卸甲的派出所民警拉出來,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任何貿然行動都是徒增成本的無意義消耗。 小徐緊貼著程兵站著,他不敢催促什么,只是旁敲側擊,語氣焦急地說道:“這不是要把人打死嗎!” 程兵突然嘴唇微動,說出了三個字: “用,電,棍。” 三大隊所有人,包括舉著手機的所長都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程兵要以暴制暴? 程兵回頭面向眾人,輕輕比了一個手勢:“擋開一條路,別傷到群眾——動!”補充完這句話后,程兵第一個走向人群。 馬振坤、廖健和蔡彬心領神會,馬上從腰間抽出電棍調到最大擋,緊跟著走了上去。小徐雖然懵懵懂懂,但也照做了。 五個深色的背影鉆進明晃嘈雜、顏色各異的桌椅板凳、雨傘灶臺和百態眾生之中。 滋啦作響的電棍閃出跟警燈相同顏色的電弧,這聲音日常生活中絕對不常聽見,一個人回了頭,兩個人回了頭,三個人回了頭……外圍人群幾乎全被這聲音吸引著轉身,也暫時停止了動作。 趁著外圍人群愣神的時刻,程兵高舉起電棍,確保電棍頭始終朝上,保持威懾的同時不傷及無辜。三大隊其他人見到這一幕馬上照做,這場面震懾住了大部分圍觀群眾,他們自動往外圍散開。 就是現在! 程兵手往后招呼了一下,示意三大隊其他人跟緊他,穿插縫隙,眾人終于來到了核心區外圍。 群眾中第一次響起了制止的聲音,但作用寥寥,程兵等人非但沒能再前進一步,反而被外圍剛剛散開的人群再次包裹起來。 這樣一來,拉出王大勇成了奢望,傷害到人民群眾導致事態升級在所難免。 被裹挾在人群中的小徐心里非常憋屈,矛盾和復雜的情緒在他心頭交織,他手上的電棍都拿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