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246節
但是他好缺玩伴,聽顧世安說衛家又來了一個小公子,非要跟來看看。 碰運氣,萬一這位小公子連他都打不過呢,嘿,沒想到這次還真讓顧云津給碰到了。 衛嘯走過來一擺手:“后院有好多玩的,來。”他很大氣地把顧云津領去耍了。 留下兩個大人坐在垂花廳里,顧世安問衛景平:“坊間都在說杜相當不長了?” 衛景平不假思索:“誰知道呢。” 就算杜錦成不干了,他眼下也沒有補上去的打算。 顧世安:“聽陳大人說,陛下想要給太后修繕壽坤宮?” 修繕宮殿的事一般都由工部來承接,所以聽聞風聲之后,尚書陳家川就開始做準備了。 “有這么回事,”衛景平說道:“想要戶部出這筆銀子。” 顧世安:“你裝傻沒應下?” “嗯,”衛景平說道:“沒。” 顧世安:“我覺得你這么做沒毛病。” 想了一想他又跟衛景平說道:“好好的,杜相那里怎么會丟一本折子呢,說背后沒人搗鬼,誰信。” 可能有人跟杜家不對付,故意使壞給杜錦成下絆子,也能是有人在謀求右相這個位子,沒浮到明面上來的時候,不宜爬上去給人家當靶子。 “不瞞夫子,”衛景平說道:“我擔憂的也正是這個,所以一點兒都不想往上面靠。” 等有一日丟折子的事情水落石出,再說。 這些年,他都是這般謹慎的,謀求加官進爵,官至宰相就愈發如履薄冰,思慮再三了。 他倆說話的空當,廚子李大全來取黃河大鯉魚,看見后眼睛一亮:“這可是上等的好魚。” 他順便帶了一蒸屜小籠包過來:“大人,夫子,請嘗嘗。” 說完拎著大鯉魚退下了。 衛景平招呼顧世安:“來,嘗嘗。” 廚子負責投喂,他們負責吃。 顧世安:“我不好這一口,你吃你吃。”除了臭豆腐,他是不吃其他零食的,每餐也就對付吃個七分飽,是以年過四十的人了,看上去還很清瘦。 加上近來又親自教養謝玉衡,耗費精氣神,添了不少白發,讓人想大吼他一聲:“有的吃就多吃點兒,別挑了。” 衛景平跟他恰好相反,他是來者不拒,什么都要吃上兩口,每頓飯都隨心吃,但是干吃不胖,看上去勁瘦的那種身材。 衛景平沒動筷子,擺手叫衛五月拿了下去:“10月底陳四禹回京,我問過他的親事,家中沒給他說親,他也愿意娶謝姑娘為妻,只是要寫信回去過問父母,這件事八成能成。” 那天陳四禹聽到衛景平給他作媒后說道:“衛大人,夫子的侄女看上我了?” 謝書晴是京城的閨秀,而他不過是個窮鄉僻壤的小子。這件事對他來說,簡直做夢都不敢夢到的環節。 他年紀小,又是才來京城的,不知謝回夫婦的為人,但對顧世安極為尊重,一聽說對方是夫子的侄女,想都沒想就開始憧憬起來。 衛景平說道:“是夫子看上你了。” 陳四禹嘿嘿笑道:“一樣,都一樣。”不管是誰,有媳婦兒娶他就很高興。 …… 然而眼下陳四禹跟著謝映出海護航商船去了,就算陳家父母回信了,可能也要等到明年他回來才能看到,而后才能給顧世安一個答復。 顧世安說道:“那是,婚嫁之事須得跟父母商量。” 只能等著了。 …… 年三十,除夕夜,窗外北風吹雪,衛宅的堂屋里,丫鬟們依次端上來一道熱氣騰騰的菜肴往餐桌上送,清蒸大鯉魚、臘味合蒸等四涼八熱十二道菜擺齊了后,而后,又在酒盞里倒滿了屠蘇酒,叫衛五月去廊檐下掛上紅燈籠,差不多便該吃年夜飯了。 衛景平在書房里教衛嘯寫“福”字:“嘯兒寫得真好。” 四歲的娃兒,他教上一遍,衛嘯自己就能寫出像模像樣的“福”字來。 等衛嘯寫完,他用小草在新的兩塊桃木板上寫下“神荼”、“郁壘”二位門神的名字,親自出去摘掉了舊的桃符,換成新的掛在了大門的左右,他看著年前刷了新漆的大門,再一抬頭看著懸在門樓上的狀元匾,突然思緒萬千,站在那里一時沒回過神來。 一晃七年過去了,這七年來的生活剪影像電影的回放一樣從他腦海中蹦跶出來,光怪陸離,冗長,卻又仿佛是一瞬間的事,一眨眼又過去了。 年華真經不起蹉跎。 衛景平在心底唏噓了句,然后想著:來年做點兒什么呢?他得好好想想。 姚溪出來尋他,她悄悄走到衛景平身邊,同他一樣抬頭看著那枚狀元匾,安靜地沒開口說話。 也就那么一瞬間的功夫,衛景平轉過身來攜起她的手:“走吧,回屋去。” 這時候姚溪才問他:“相公你在想什么呢?” 她一只手下意識地輕撫了下小腹,腳步不經意緩慢下來,似乎是想在屋外跟衛景平說幾句體己話。 衛景平:“想想明年做什么。”展望一下新的一年。 姚溪:“明年是羊年嘍。” “嗯,”衛景平說道:“二哥的兒子屬馬,咱們的孩子該是屬羊的了。” 他的話音一落,姚溪的臉色微變:“相公,要是……要是生個女兒怎么辦。” 當朝說屬羊的女孩兒命不好,說什么“男人屬羊亮堂堂,女人屬羊淚汪汪1。”,反正家家戶戶都不待見屬羊的閨女。 衛景平可是一直期待著生個小閨女的,聽她這么一說立馬就想反駁:他的女兒富不富貴只跟他這個爹有關系,屬相算個屁,他壓根兒不信這種說法。不過他把話咽下去了:“在我們衛家,生女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看這都仨小子了,才容與一個閨女。” “我們那一輩更是,爹從我大哥那會兒就盼個女兒,”他笑道:“到我這里也沒如愿。” 他心道:或許是老衛家的祖墳旺男丁,想生閨女,那得撞大運才行。 姚溪被他的一番歪理勸住,不再想有的沒的,臉上些許有了笑意:“快進屋吧,別叫他們等咱們。” 等他們進了屋,關紅芹立刻把姚溪拉到身邊坐好,瞟了一眼衛景平:“你說你都這么大月份了,還出去陪平哥兒受凍做什么?他一個大男人,換個桃符難道還能丟了不成。” 衛景平被他三嫂一頓奚落,笑著低頭給姚溪布菜,挑她最喜歡吃的一股腦給堆到了面前的碟子里。 然后,他舉起手邊的屠蘇酒抿了一小口。 衛景英端過酒盞跟他碰了碰,別有深意地說道:“老四,祝你明年雙喜臨門呀。” 雙喜嘛當然是這兩件喜事:一要順利當爹,還有,升官吧,升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位子。 衛景平回了他個“很有可能,二哥期待起來吧”的笑意,滿飲了那盞屠蘇酒。 …… 屋外,京城千家萬戶點燃了一根根煙花,匯聚向黑色的夜空,霎時間萬紫千紅,真是個火樹銀花不夜天,觥籌交錯迎新年啊。 當全京城的人都沉浸在除夕夜闔家團圓的溫馨中時,京城的北城門下,有仨兩人掏出繩索往城墻上一扔,旋即踩著上去,像魑魅魍魎一般翻進了城去。 作者有話說: 1民間俚語。不過活了這么久悟出來一條真理,投胎真的不看屬相,看家底,富二代屬什么都命好。 第273章 生了 ◎“是個七斤多的千金呢。”◎ 三更末的時候, 衛容與帶著兩個弟弟在院子里放完煙花,揉著眼睛打哈欠, 她困極了。 衛景平出來讓奶娘把孩子們抱回屋里睡覺, 他正要轉身回屋的時候,忽然發覺一簇煙花從院子后頭猝然升空,在暗夜中炸起了一樹繁花。 緊跟著響起了“咻”的一聲,隱在煙花聲中, 轉瞬即逝。 可偏偏衛景平的聽覺靈敏, 又恰好此時夜深了, 沒先前那樣鬧騰, 正正好被他聽進了耳朵里。 他心道:大晚上的誰在吹口哨呢。 衛景平豎起耳朵聽了聽, 又提腿跳上屋頂,往院墻后頭瞅了瞅, 卻沒聽見別的動靜,他跳下墻往屋里走。 此時孟氏帶著女眷們睡覺去了, 只有衛長海一人端著一杯屠蘇酒強打精神守夜, 看見小兒子近來, 昏昏欲睡地說道:“你快回屋睡覺。” 頭前幾年剛來京城的時候, 他們除夕夜都能鬧一整夜,守歲不睡覺的, 但是今年似乎沒那么大精神頭了,一個兩個的熬到三更末便撐不住,陸續睡覺去了。 衛景轉身的時候,老衛忽然瞥了一眼他的鞋底:“你上房做什么?” 他鞋底上沾了幾粒沒化的雪,而院子里的雪早清掃完了, 只能是在屋頂上踩的。 衛景平:“方才好像聽見有人在吹口哨, 去看了看連個人影都沒有, 許是幻聽了。” 衛長海擺手:“不早了,快去睡吧。” 可他話音剛落,父子二人同時聽到了極輕的有人翻墻落地“咔”的一聲,而后又一聲“咔”…… 衛景平面色微變:“我去看看,爹快去叫下二哥三哥。” 他飛速到了后院,離這里最近的是第三進院的廂房,里面住的是他的侄女、侄子們,此刻都睡了,院中一片寧靜。 衛景平沿著最外圍的院墻疾走過去和剛翻進衛家的幾名蒙面人打了個照面,他心里立馬想到:不知是愛恨糾葛還是觸動了旁人的利益,似是有人尋仇來了,這幾名賊人個個都帶著將衛家滅門的狠意呢。 他渾身一涼,覺得不大好。 一柄帶環的彎刀朝他的面門飛了過來,凜冽的殺氣幾乎將他凍麻木,好在衛景平素來冷靜,緊要關頭他機敏一閃,刀刃帶著戾風擦著他的鬢角直直扎進他身后的圍墻上。 面頰處火辣辣的,很快就有溫熱的血從肌膚上爬過,衛景平心道:破皮了。 他站定不動,沉聲喝道:“除夕夜在京城行兇,活膩了?” 衛景平太冷靜了,讓那幾人心頭一虛,于是更加窮兇惡極,一人直接跳起來舉刀砍他,不過就在挨著他的一瞬,就被斜刺里突然飛過來的戟重重地敲了一下,跌到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是衛景英趕來出的手。 “這邊我們來對付,”緊跟著衛景川也來了,他說道:“快去老姚家里護這你媳婦兒。” 除夕夜還在巡邏的京兆府的衙役極少,加上京兆尹曾文回鄉探親,一時指望不到外援,只能他們自己cao家伙干了。 但是一家老小都聚在這里,風險極大,所以方才衛長海過來一看來者不善,又匆忙折回去,讓孟氏和仨兒媳婦、四個娃兒趕緊到不遠處的姚宅避一避去。 省得這邊打起來嚇到或者傷到他們。 衛景平:“嗯。” 這些人他一個都打不過,在這里逞強還要分父兄的心,因而他當機立斷,立馬撤人,飛速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