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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226節(jié)

    羅小柔拿給她看:“前兒瞧了《大宛列傳》,不過癮,又尋了本前朝宰相荀安寫的《海中仙山》來看,說的是沿海的漁民在海上漂泊了三年,娶了美人魚生兒育女,偶爾往返陸地采買東西的故事……”

    “《詩經(jīng)》里說,‘相土烈烈,海外有載。’,”姚溪說道:“先前我外祖跟我說,漢朝有司馬遷寫的《大宛列傳》記載的就是咱們漢人疆域外的奇人軼事,想來你看的這本《海中仙山》必是學(xué)他了。”

    羅小柔說道:“是了,只是這本《海中仙山》寫的光怪陸離,讀起來身臨其境,時而揪心時而亢奮,非常能打發(fā)時間。”

    看著看著,不知不覺中一天就過去了。

    對于她這種獨居的女子來說,最好的消遣莫過于此了。

    姚溪翻了兩頁,贊嘆道:“果然好看。”她心下癢癢:“妹子看完能否借我也看一看?”

    羅小柔:“jiejie喜歡看拿去便是,我看完了。”

    她翻了不下三遍。

    姚溪謝過她,坐著略說了會兒話,到天晚才歸家。

    夜里姚溪窩在榻上凝神看書,衛(wèi)景平湊過去:“什么書讓你看得這么入迷,借我瞧一眼?”

    “你別擋著我的光,”她推開他的手臂:“我正看到精彩處呢,明日借你看。”

    衛(wèi)景平來勁兒了,把她圈進懷里:“一起看。”

    于是二人津津有味地讀起《海中仙山》這本書來。

    直看到破曉雄雞啼鳴,夫妻倆才撐不住,意猶未盡地合上書,抱著彼此睡去。

    日上三竿,衛(wèi)景平一睜眼,魔怔了般說道:“溪兒快起來,為夫要去那頭的陸地給你買布料啦……”

    姚溪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道:“相公,要是遇到賣茶葉的,買一小罐回來……”

    得,這二人,一個把自己當(dāng)迷失在海中,娶了美人魚當(dāng)妻子的漁夫,一個真格兒以為自己是那條當(dāng)事美人魚了。

    對的還挺合拍。

    過了片刻,等他們清醒過來,都有點不大好意思,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叫人笑掉大牙。

    衛(wèi)景平起身穿衣,忽然,他穿著穿著如入定了一般,從眼珠到手指都一動不動,嚇得姚溪用手指甲掐他人中:“相公,你這是怎么了?”

    別嚇?biāo) ?/br>
    衛(wèi)景平“哎喲”叫了聲:“媳婦兒你下手輕點兒,疼,疼,疼……”

    聽見他說話了,姚溪立馬撒手:“……”

    衛(wèi)景平:“你還記得三哥去年護送商船出海的事嗎?”

    “當(dāng)然記得。”姚溪說道:“那會兒家里人都擔(dān)憂得不行,天天燒香,請神仙保佑三哥平安回來。”

    衛(wèi)景平:“商賈能做這門生意,朝廷為什么不做呢?”

    衛(wèi)三回來后不是跟他吐槽,說渤海國那邊的茶葉價格是京城里的十倍往上嘛,這么大的利潤空間,為何不開海上貿(mào)易呢?

    他原先是個傻子吧,竟沒想到這條路。

    “三哥護送的那條商船上運載的是漆器,”姚溪說道:“那是人家漆器商人趟熟了的路子,要是咱們貿(mào)然運一船茶葉過去,沒銷路怎么辦?”

    衛(wèi)景平:“你擔(dān)憂的也是,咱們不能直接運一船茶葉過去做買賣,得先尋到買主再說。”

    他快速地穿好了衣裳:“溪兒,趁著還有幾日休假,咱倆去一趟太倉府?”

    去當(dāng)?shù)氐膭⒓腋圩咦呖纯矗蛟S能有一番收獲吧。

    “這就動身?”姚溪訝然。

    衛(wèi)景平:“嗯……”他又擔(dān)憂姚溪身體吃不消:“我一個人快去快回,你在家中多歇息吧。”

    姚溪淺笑:“你還真得帶上我,我跟你說,那邊的方言,你聽不懂。”

    太倉府離紹興不遠(yuǎn),遺憾的是她還沒有去過那里。

    衛(wèi)景平:“……”

    是的,甘州府偏北,離京城近,他還真聽不懂南邊那些嘰里呱啦的方言。

    初五日,他們動身前往太倉府。

    正月期間,沒人跑船,水運停了,衛(wèi)景平帶著姚溪只好坐著馬車出行,為了她路上舒服點兒,他租了一輛寬大車廂的馬車,帶足了銀子,出了京城,馬蹄踩著落雪一路南下。

    到了正月十四,他們才抵達(dá)太倉府。這里的春來的早,不飄雪也沒有京城冷,人人都穿著輕巧的夾襖,看著身形都很精瘦,富貴之家的少年男女穿戴講究,迎面走來時看上去十分清秀。

    進城的時候,衛(wèi)景平?jīng)]有亮出官印,只給守城的小吏晃了下身份文書,小吏沒瞧仔細(xì),只當(dāng)他是平頭百姓,點了個頭就放行了。

    當(dāng)?shù)刂恢l(wèi)景平的到來,他也落了個清凈,找到一家剛開業(yè)的客棧住進去歇著,只等過了正月十五早上起來吃個飽飯,就到劉家港去,試試有沒有好運氣碰上趕早出海的商船,瞧瞧他們都到海外做的什么買賣。

    “南邊過了正月十五,”姚溪說道:“新年的正月差不多就算過完了,該為新一年的生計打算了。”

    不像京城里,正月里家家戶戶都在吃吃喝喝,一般要等到過了二月初二才忙活起來。

    衛(wèi)景平:“一路上過來,我看很多集市都開張了。”

    熱鬧著呢。

    姚溪:“我正想著去逛逛呢。”

    衛(wèi)景平正好閑來無事,陪她逛附近的集市去了。

    一到集市,姚溪才發(fā)現(xiàn)話說大了,和衛(wèi)景平?jīng)]差別,她也聽不懂太倉府的方言,企圖用紹興話交流,當(dāng)?shù)厝寺牪欢谡f什么,雙方都很懵,只能碰上會說官話的,讓人家給翻譯一兩句的,想來今日是買不到稱心的小玩意兒了,主打一個逛吧。

    衛(wèi)景平跟在她身后微微笑道:“后不后悔?”

    非要跟著他來,還說自己聽得懂當(dāng)?shù)胤窖裕@下風(fēng)大閃舌頭了吧。

    姚溪狠狠地瞪了他一下,漲紅了臉道:“別笑了。”

    她哪里知道這地方十里不同音,說不定一條河兩岸的人都不說一種方言,可不是會說一口紹興方言就能在這里混得開的。

    “你看上什么了只管指一指,”衛(wèi)景平說道:“我來跟小販討價還價。”

    姚溪半信半疑,抬手一指:“……我想買那套泥人。”

    衛(wèi)景平:“來。”

    語言不通沒事,他會比指頭。

    這里集市上的新鮮玩意兒實在太多了,有色澤明艷的漆器,冰裂紋的瓷器,銅鏡,還有珊瑚雕刻件,瑪瑙把件……看得人眼花繚亂,但靜下心來可是能淘到不少好東西呢。

    姚溪挑了一個又一個,衛(wèi)景平不停地跟人講價錢,淘啊淘,直到隨身攜帶的碎銀子花的一文不剩,這才意猶未盡地離開集市。

    想著明日再帶一些銀子過來逛逛,多淘點兒小玩意兒帶回京城送人。

    ……

    回客棧的路上,姚溪很想捂肚子,只要她一想起衛(wèi)景平方才在集市上跟啞巴似的跟人比指頭買小玩意兒的情形就忍不住大笑,憋的肚子都疼了。

    “給媳婦兒省了好多銅板呢。”衛(wèi)景平得意地道。

    姚溪一個沒繃住又笑了出來:“相公,你真能干。”

    她之前從未見過他還有這么滑稽又小氣的一面,為了講下來一個銅板的價錢,衛(wèi)景平那么努力地跟小販們比劃手指。

    衛(wèi)景平隨手拿起一面蟠螭紋銅鏡來細(xì)看,手指摩挲到背面凸起的紋路上時,他說道:“這兒有條裂紋。”

    一道極細(xì)的裂紋,這面銅鏡稍稍算得上有一點點瑕疵。

    姚溪湊過來一看,自責(zé)地道:“哎呀,沒挑好。”

    衛(wèi)景平:“不仔細(xì)看看不出來,留著擺在家里當(dāng)裝飾品吧。”等他再攢兩年錢,日后買個三進院的宅子,用得上。

    姚溪:“相公你再瞧瞧別的。”

    衛(wèi)景平又撈起一件瑪瑙雕刻的如意來看,對著光照一檢查,這件瑪瑙如意的尾柄處發(fā)黑,沒那么透亮,也是件瑕疵品。

    他忽然想到什么,把買來的各色小玩意兒全擺出來挨個過目了一遍,竟然全都是能挑出毛病的……衛(wèi)景平心道:這難道是手工制作,達(dá)不到后世機器精準(zhǔn)所致的嗎?

    可是他家里的銅鏡,還有冰裂紋的瓷瓶,卻從沒見過這樣的問題,那么,難道他被騙了嗎?

    兩個人都有些悶悶不樂。

    次日,他們又去逛了一趟集市,每個攤位都逛了,發(fā)現(xiàn)多數(shù)玩意兒都帶一點點或是劃痕或是裂痕或是黑點這類的小瑕疵,擱不太講究的人身上,這都可以忽略,不足以影響他們購買。

    這回他們運氣好,碰上個擺地攤買字的官話說的好的郭秀才,衛(wèi)景平上前跟他搭了個訕,聊熟了問他:“這集市上的小玩意兒怎么看起來做工不大精細(xì),都有瑕疵呢?”

    郭秀才笑道:“擺在這里賣的小玩意兒都是沈家挑選后不要的,可不是件件都有瑕疵嘛。”

    衛(wèi)景平:“沈家?”

    “就是太倉府的富戶,累世經(jīng)商的沈家,”郭秀才說道:“他家從各作坊和燒制器皿的窯里采買來這些東西,”他指著集市上琳瑯滿目的商品:“挑挑揀揀的,好的啊裝船運到海外去賣了賺大錢,這些都是挑剩下來的,低價賣給小販,小販又拿到集市上來賣,價格低,就算有些瑕疵,也比較劃算呢。”

    他家里自用的也是從這里淘到手的。

    衛(wèi)景平:“……”

    原來是這個緣故,跟后世做外貿(mào)差不多,過檢時不合格的就由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了嘛。

    “沈家的生意做的很大嗎?”這里大概有上百種商品呢。

    郭秀才低頭磨墨:“這咱可不清楚。”他就是一屢試不第的窮酸秀才罷了,每日忙忙碌碌只為了掙幾兩碎銀過日子,哪里會cao心沈家的事。

    姚溪見他研磨的墨實在不成樣子,從荷包里掏出手指長的一小塊姚墨:“先生試試這個墨。”

    郭秀才是個識貨的人,接在手里瞧了半天:“……這是姚墨?”

    姚溪:“嗯。”

    她是帶在身上辟味兒用的。

    郭秀才磨了一點點姚墨,果然寫出來的字潤黑明亮,比他先前的字美觀雅氣多了:“姚墨是好啊,只是這墨在太倉府賣的太貴了,我用不起。”

    說完,他又把余下的一截姚墨還給了姚溪:“多謝夫人。”

    這時候有人來問價錢,買走了他方才用姚墨寫的一幅字,郭秀才掂著到手的幾個銅板,心情大好地跟衛(wèi)景平說道:“衛(wèi)公子問我沈家的生意做的大不大?”他搖了搖頭:“頭些年沈家在海外的生意做的很大,每次出海都能拉半船艙的金銀回來,那真是銀如土金如鐵啊,然而這兩年,據(jù)傳出海折了好幾條商船,血虧,去年一整年都沒出海,看樣子今年要走一趟嘍……”

    不然哪兒流出來的這么多小玩意兒在集市上賣。

    衛(wèi)景平:“前些年是怎么回事?這兩年又是因為什么原因折了商船的?”

    這么多種類的商品出海,那必然是能賺到大錢的啊。

    郭秀才嘆氣:“還不是沈家前幾天賺大把的金銀招來了海賊惦記?打劫的太多,如今別說掙錢了,一條商船出海,船上的人能活著回來就是萬幸。”

    衛(wèi)景平有點兒走神:“是這樣啊。”

    怪不得龍城府知府江揚要挑衛(wèi)景川護送商船出海呢,原來沒有可靠的人護送,出海的商賈們真要人財兩空,有去無回了。

    姚溪同時也在想這件事,兩個人對視一下,又向郭秀才請教了些太倉府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才從集市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