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79節
錢莊給的利息很低,一年才0.9厘,就是后世所說的0.9個點,以百兩銀子為例,一年利息900文錢,但這種存錢給利息的觀念徹底顛覆了京城人家對于到錢莊寄存、托管財物不用交納保管費,一傳出去,街頭巷尾老少都在議論這樁事情。 “我家婆娘動心了,”一個中年男子手里端著茶壺說道:“說拿300兩銀子存進去,等到了年尾啊她就能收回小3兩銀子的利息,能買一支嵌紅寶石的暫時,你說說,有錢了不想著給家里添置點兒什么,光學著怎么俏了……” “要是存銀子真給利息,”有人接話道:“我手頭也攢十兩二十兩銀子去試試。” “要是放一年真能拿出喝茶的銀子來,”又一人插嘴:“你請客?” 那人說道:“要是真能拿出來利息,我再添上一倍這個數的利息銀子請你們吃飯?!?/br> 圍觀的人哈哈大笑,都慫恿他既是要請吃飯的就別那么摳搜,少說也得拿50兩銀子存到正通錢莊等著吃利息呀。 …… 別說,正通錢莊開門這半個月以來,但凡遇上個陰天沒那么熱昏頭能出門的,大門前都是摩肩接踵,觀者如堵墻,圍得是風雨不透。 就等著有人來存錢了從錢莊的柜面上出來,手里舉著一張銀票,遠遠瞧一眼,看看是什么模樣呢。 盡管除了青樓的姑娘們真正攜帶銀子來存款的人并不多,但賺了個極大的人氣。 這日有人舉著一張面額二十兩的銀票跑到正通錢莊來:“讓讓,咱錢莊開業那天在這里存了銀子,說媳婦兒急用,得取出來嘍?!?/br> 嗯,來這里瞧了半個多月熱鬧,存錢的見過了,來取錢的還是頭一回,稀罕,趕緊讓開條道兒讓他進去了。 等他進去之后,過了許久,忽然來了兩名京兆府的衙役,不由分說就將那持銀票兌換的人給抓了出來。 看熱鬧的人群一下子嚇呆了。 京兆府功曹趙明立在正通錢莊門前的空地上,正色說道:“此人名喚馬二,他手里的這張銀票是假的?!?/br> 說完把那張銀票舉起來給大家看。 “這不是跟我們見過的在這里存了銀子后拿出來的憑證銀票一模一樣嗎,”站得靠前的人瞇著眼看了半天:“別是你們說假的就是假的,賴著人家的銀子不給取出來吧?” “各位別急,”這時候正通錢莊里頭走出一位翩翩青年官老爺,正是新科狀元郎,戶部主事衛景平,他走上前去揚了揚手里一張真銀票,用純正的官話說道:“正通錢莊兌出去的銀票太陽下有處會變色,”他指著左上角富貴花開的牡丹花暗紋,乍一看并不明顯,甚至都看不見,顏色極淡,可是在太陽下照射了片刻后,那花紋就凸浮出來了,栩栩如生,而假的就沒有:“馬二,這個又該怎么解釋?” 這是用陸紙和姚墨一起制作才能呈現出來的獨特的防偽技術,正通錢莊的銀票在日頭或者燈光下一照,左上角會凸現一朵牡丹花。 正通錢莊對造假之事可謂是做了十足的防備。 馬二嘴硬地道:“怎知不是你們的把戲,出具給我的時候就沒有什么暗紋?” 衛景平呵呵一笑。 恰逢今日有個商人來存款試水,他存款后拿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往外走,正好趕上,聽說無法兌換,他心中一驚,忙拿出自己的那張銀票對著太陽曬起來,令人欣喜的是,他手里的那張銀票的左上角很快就浮現出了富貴花開的暗紋,瞧得清清楚楚的:“有,真有花紋。” 他激動地道。 衛景平再質問馬二:“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我……”馬二終是垂下了頭。 京兆府衙役麻溜地把人帶回去發落去了。 打那之后,每個在錢莊存了銀子的人出門后,都習慣性地對著太陽照一照手上的銀票,瞧見那富貴花開了,才滿意地揣起來。 到了八月初,京城凝香樓的名姬,也是在正通錢莊存錢最多的主兒,關莞兒據說對某位世家風流倜儻的公子愛而不得,絕望之下打算贖身出來,遁入空門,此后一盞青燈,一卷佛經了此殘生。 因而打算拿著銀票去正通錢莊把銀子取出來贖身。 這事一傳揚開來就炸窩了,連帶著替關莞兒保管贖身銀子的正通錢莊也蹭上了一波熱度。 “聽說她的全部身價,總得有上萬兩銀子了吧,”坊間議論不休:“都存放在正通錢莊,明日就兌換出來了,咱們去瞧瞧,看錢莊是不是真的連本帶利息都兌給她?!?/br> 到了那天,正通錢莊前頭從五更初天一亮開始就涌來了好多人,連官員們上朝時都感覺街上的路有點堵,都是好事者搶著去正通錢莊看關莞兒取出銀子贖身的。 “也不知道她怎么拉回去,你說路上會不會有人搶她的銀子啊,保不齊……”圍觀的人一邊等著見一見關莞兒傾國傾城的身段,一邊嗑著瓜子閑聊。 前一陣子專門偷盜青樓婆娘們財物的那伙兒盜賊不還沒抓住呢么。 今日,好事者們站酸了腿腳,終于等到錢莊開門了,又挨到口干舌燥的時候才等到關莞兒乘坐馬車晃悠悠地過來,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美人兒從馬車里出來,移著蓮步走進錢莊的大廳提走銀子。 沒想到關莞兒的馬車一停下,正通錢莊的臨時大掌柜陸譫就帶著人過來了:“關姑娘,在下陸某,上次就是在下經手的您的銀子?!?/br> “這次還有勞陸掌柜吧,”簾子輕輕掀開,好事者僅看到一雙涂著丹蔻,養得如玉的柔荑從遮得嚴實的馬車中伸出來,遞出銀票之后很快又放下了簾子。 好事者光看見那雙玉手就唏噓不已:果然是京城里的紈绔們肯一擲千金與她春風一夜的人兒,長的太標致迷人了。只恨自己沒托生在富貴之家,不然,也愿意花錢去跟她風流一夜。 陸譫接過銀票后同她說道:“天兒一會兒就熱起來了,姑娘先回去等著吧,在下過會兒送去?!?/br> “謝了?!标P莞兒說道。 她的車走后沒大一會兒,正通錢莊里就駛出了一輛馬車,油布蓋得嚴嚴實實的讓人窺不到一絲,只能從很深的車轍看出,拉了至少上萬兩的銀子。 贖身的銀子并不是讓關莞兒自個兒取走的,而是為了安全起見,由錢莊親自護送過去凝香樓的。 “天吶?!毕葎e說有沒有利息銀子,光這般細致周到就讓人覺得正通錢莊靠譜,能處。 好事者們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后來不及細想,又呼啦圍攏到凝香樓去看一代名姬贖身了。 并非嫁得良人,也不是買田置地頤養天年,而是斷六根遁入空門,這多叫人傷感。 不少人還為她抹了幾滴眼淚呢。 這一天整個京城的娛樂業都不怎么好了,才子們都在給關莞兒寫詩,姑娘們與關莞兒往日爭風頭的恩怨一筆勾銷,也都爭相做出多情的樣子送別她,又暗戳戳地想著下一個頭牌是誰,輪不輪得到自己。 不過這是題外話了。 關莞兒為了贖身來正通錢莊提銀子這件事,給了京城里的人極大的信心,不少之前在這里存了銀子人,又追加了存銀,還有不少新的顧客前來,且一次性存入的數目不是十兩二十兩來試水的,而是以百兩計算的。 到了八月底的時候,流入正通錢莊的存銀已經達到了十萬兩之多。 大掌柜陸譫憂愁起來了:“衛四,一年還得支出9厘的利息呢?!?/br> 衛景平:“……” 也就七十兩左右嘛,您嚎個什么,去年您在平遙縣虧空十多萬兩的時候也沒見您這般在意。 不過,是時候考慮往外放貸了。 “陸先生,這比拉存款銀子容易多了,”一旁前來巡視錢莊業務的柳承玨說道:“大不了去京兆府的案子里撬一個借了高利貸還不上,被人一紙訴狀告官的?!?/br> 挑一個族中有收入來源的,信譽良好不是惡意欠款不還的,這邊以極低的利息借款給他償還高利貸,而后與之訂立契約,讓他們慢慢還這筆低利息的借款就是了。 這種好找啊,京兆府的狀子里看一看,保管能找出個合適的來。 陸譫:“那你還在這兒廢什么話,快去?!?/br> 迫不及待了。 衛景平笑笑走了。 他并沒有去京兆府找什么身陷高利貸的,而是吐了個口風出去。 正通錢莊打算先以年3分的利息放貸,在當朝動輒一年18分的利率面前,他們簡直是做慈善,以商人過于敏銳的鼻息,保管會自己找上門來的。不過他們的庫存銀子只有區區不到十萬兩,可以說是放不出幾筆貸款的。 甚至,來個急需大筆銀子周轉的商人,這十萬兩銀子都未必夠人家借的,這也是衛景平沒有多往京兆府跑一趟的原因。 果然如他所料,消息放出去沒幾天,用不著他們去京兆府找,有個被人追債的倒霉蛋自己找上門來了。 自從借了一個月1分5厘,一年達18%的高利貸后,連個覺都沒睡安穩過的破落戶商賈魏瓊,聽說正通錢莊有意往外放貸后,夜半從床榻上驚坐起:“一年只要3分的利息?當真?” 家仆聲音洪亮地肯定:“小的去正通錢莊問過了,千真萬確?!?/br> 魏瓊當即就披上衣裳,跑到正通錢莊門口等天亮人家開門營業去了。 當日,正通錢莊就順順當當放出去七萬兩銀子,幾乎掏空了庫存。 …… 八月十九是衛景平滿二十歲的生日,按照當朝的習俗,弱冠之年該取字了。 頭一天在街上碰見從國子監放出來放風的顧思炎和傅寧,問曰:“衛四,你要取個什么樣的字,別拗口。” 他們以后還要叫呢。 衛景平面無表情地胡謅:“‘大野為平1’,我就叫‘大野’好了?!?/br> 按照古人的習慣,字是名的意思的延申嘛,他取字為“大野”沒毛病。 顧餅圈:“大野?” 衛景平拖長強調:“哎!” “大野,大爺?”傅寧:“別聽衛四瞎說,他這是讓咱們喊他‘大爺’呢?!?/br> 衛景平大笑一聲拔腿就跑。 顧思炎氣呼呼地在后面追他:“衛四你占我便宜?!?/br> 作者有話說: 1出自《爾雅》。 第205章 太子妃 ◎“還有件事,衍兒今年十一歲了吧,朕聽說衛家有個長孫女衛氏,朕想皇后出面聘她為太子妃,如何?”◎ 這暑熱天兒里沒跑兩步就汗流浹背, 衛景平蹭地一下躍到一棵樹上坐著jian笑道:“餅圈,老傅, 來呀, 打我呀?!?/br> 顧思炎和傅寧二人都是純純的書生,沒習過武,只能在樹下干跺腳上不去。 傅寧急了:“衛四,你再不下來我喊人來圍觀你了啊……”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都來瞧都來看啦, ”顧思炎捏著鼻子開喊:“樹上有個新科狀元……” 欲與猴子比爬樹, 動作滑稽斯文掃地喲。 衛景平“嗖”地一下從樹上跳下來, 沒幾分誠意地笑道:“我錯了?!?/br> 私下里給少時同窗的瘋勁兒怎么能讓別人看見。 這才堵住顧、傅二人的嘴。 傅寧要捶他, 被顧思炎攔?。骸八懔死细?,明日他生日, 不跟他計較。” 結果傅寧松手了,衛景平也放松了戒備, 顧思炎則趁此機會冷不丁拽著他裝腔作勢揍了兩下:“衛四你皮真厚?!?/br> 不僅臉皮厚, 身上的皮也厚, 打上去硌手。 衛景平大笑:“謝謝夸獎。” “說正經的, ”三人玩笑了一會兒,傅寧問他:“你到底想取個什么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