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64節
柳承玨給了楚掌柜一個“快把我們打發走”的眼神,楚掌柜:…… “二位大人肯來捧場,”楚掌柜捧起兩本《春云傳》每人塞了一本:“請你們看書,還望笑納。” 衛景平見柳承玨收下了書,他也沒推辭收了下來,想著等會兒在外頭收銀的盒子里給投幾枚銅板:“楚掌柜,在下冒昧向您打聽下,您認識‘聽驢叫’先生嗎?在下很是崇慕他,想結識下。” 楚掌柜下意識地去看柳承玨,被那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嘲笑道:“楚掌柜要是認識的話就引薦給衛大人,不認識那也沒法子不是,橫豎本官是不認識,要是認識就告訴衛大人,不來麻煩楚掌柜了。” 衛景平:“在下就是這個意思。” 楚掌柜搖頭如撥浪鼓:“不認識不認識,我這也是從書販手里買來刊印的。” 衛景平失望地道:“哦,在下知曉了。” 柳承玨閑閑地看著那幅仕女圖:“這幅畫是誰畫的?”楚掌柜這下答得爽利:“是工部謝員外郎的手筆。” 一提起這幅畫他縮了縮肩,花了他35兩銀子呢,好rou疼。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十多幅仕女圖比較下來,這幅是最好的,貴有貴的道理。 沒打聽到人,衛景平回到家中又粗略地把《春云傳》翻了一遍,沒錯,這文風確實似曾相識,他好像在哪里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一連好幾日,衛景平得空就回憶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以上的才子,從白鷺書院數到龍城郡,從翰林院再到戶部,連還在國子監讀書的傅寧和外放到鎮江的晏升都懷疑了一遍,全然對不上。 衛景平:藏得好深。 二月二龍抬頭那日,朝臣休沐,衛景平閑在家里等炸年糕吃,得空收拾了一下書架,他先把散落在架子上書信收集起來,打算找個匣子珍藏,過程中忽然有一封書信掉落在地上,他撿起來一看,是去年他寫信去龍城府向柳承玨詢問衛景川和關紅芹二人戀情的時候,柳大人給他的回信。 衛景平拍了拍上面落的灰,他對這封信記憶猶新,此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神差鬼使地打開那封信,從頭至尾掃了一遍,忽然笑了。 他現在知道為何看著《春云傳》的文筆調調似曾相識了,衛景平記得初次看完這封信,還感慨了一番柳承玨這文思不去寫風月愛恨小說實在是可惜,嘿,沒想到人家早就入這行了,恕他眼拙。 八九不離十,聽驢叫是柳承玨沒錯了。 怪不得十來天前在梅花書坊遇見柳大人,他神情怪怪的,說話老是卡殼,不會是有點心虛吧。 可是,柳承玨,聽驢叫,大理寺卿……衛景平實在是把這一行字串不到一塊兒去,他心道:別是自己疑鄰盜斧了吧。 得找個機會詐一詐柳大人。 其實他做夢都巴不得聽驢叫就是柳承玨,要是得柳大人助力,跑到青樓他的名姬粉絲里頭去振臂一呼去某某錢莊存錢,必然有幾個聽從的,即便某家青樓勢頭大,老鴇子想控制姑娘們手里的錢財,不讓流出青樓去,也得掂量掂量跟大理寺卿對著干腿軟不軟。 要真是柳大人,那可真是天助他也,非叫他成功不可。 衛景平甚是期待。 隔日放了衙,他在京城有名的譚家菜館訂了一個包間,把柳承玨、顧世安請了過來,喝個小酒,吃點小菜,聊個天。 “衛四難得大方請一回客,”顧世安進來包間就打趣他:“我狠狠敲他竹杠,點兩份臭豆腐。” 衛景平面無表情:“夫子啊,我給您點了四份。” 他是這樣給老顧安排的:在這兒吃兩份,打包帶走晚上當夜宵再吃兩份,夠意思吧。 衛景平來之前和顧世安說了請這頓飯的目的,求著老顧來跟他合伙詐柳承玨的,當然要招待周到了。 顧世安:“衛四乖學生,夫子沒白疼你。” 柳承玨撿了個笑:“衛四給我點了什么菜?” “聽驢叫。”衛景平面癱著說道:“兩份。” 柳承玨噎了好大一下:“……還有這菜?” 信不信他明天就掀了譚家菜館。 衛景平盯著柳承玨的神色看了片刻,對于心中的猜測又多了一分把握,席間說起京城的事,跳不過去去年秋后戶部推行的榷酒曲令和工部造的記里馬車,柳承玨感慨地道:“我方才從家里過來就坐的記里馬車,實在是太方便了,顧兄,聽說這主意是出自你的手筆?” 他以后上朝就乘坐記里馬車了,騎馬風吹日曬怪催人老的,這有車棚遮風避雨多舒坦,可比自家雇傭馬車夫駕車便宜多了。 顧世安笑笑:“不是我,是衛四,這小子想出來的。” “衛四,托你的福,我的錢都裝工部口袋里了。”柳承玨又同衛景平說道:“衛大人這雞賊勁兒要是經商,必然能成為像范蠡那樣富甲天下的大財主。” 衛景平見他說完話端起杯子正在喝水,拱手故意笑道:“柳大人說笑了,要說會賺錢還得是‘聽驢叫’先生,你看他的話本在京城賣的多火,人家只要一筆一紙就能換成白花花的銀子,我可沒那個本事。” 他都差點問出:那本《春云傳》賺得盆滿缽滿了吧。 柳承玨一下子嗆了:“咳咳……” “對了顧兄,我和衛大人十多天前去梅花書坊,”他回避衛景平的話題,卻問顧世安道:“聽說他們門前懸掛的仕女圖出自顧兄之手?” 顧世安坦然道:“嗯,是我畫的。” 他說話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帶扭捏的。 柳承玨:“畫的真好。” 顧世安大言不慚:“這本聽驢叫的書要是沒我這幅仕女圖掛著給他宣傳,賣不了這么好。” 柳承玨:“……” 衛景平順著老顧的話火上澆油:“說不定很多人是被顧夫子的這幅畫騙去的,你說他們要是買到手發覺話本并不好看,會不會罵那誰……聽驢叫來著?” 顧世安吐槽:“‘聽驢叫’這仨字怎么想起來的,真污耳朵。” 柳承玨:“……” 被這二人一唱一和說得臉開始熱了怎么辦。 “咦,”顧世安這會兒還盯著他說道:“柳大人任職大理寺卿,衛四想要查這人是誰,不正好找柳大人幫忙嗎?” 什么人能在你們大理寺的眼皮子底下捂馬甲捂這么好啊,衛景平都向他打聽好幾遍了,好像還挺急的。 衛景平冷不丁說道:“夫子這話可不能說,萬一是柳大人開的馬甲呢?你忘了,柳大人當年可是新科狀元,殿試后和咱們一樣在翰林院掛了個名,直接到大理寺任職去了,聽說柳大人當時上任去的不是大理寺的地方,而是京城里第一大青樓,媚苑,對不對?” 柳承玨心里有什么東西像撲騰了下,他喝了口酒壓驚:“衛四說的沒錯,我那年才殿試完,京城就出了一樁大案,先帝調撥我去大理寺任職,甫一上任就被打發到媚苑蹲點,我那會兒在那里住了差不多有三個月吧。” 顧世安下猛藥:“柳大人沒說馬甲的事,這是認了?” 柳承玨繼續喝酒:“我認什么了?” 顧世安:“……” 衛景平:“……” 看來柳承玨還沒喝到位,他又叫了兩壇子杏花酒來。 在媚苑住了三個月。 衛景平咋舌:“柳大人當時還沒娶親吧?” 顧世安八卦:“柳夫人知道這件事嗎?” 柳承玨又飲了一口酒:“知道。”為了這件事他沒少給柳夫人賠好話。 他那會兒還嫩得跟水蔥似的,在媚苑每日捂得嚴嚴實實的,就那也沒少被姑娘們占便宜,好幾次他都差點甩袖子不干,但因為家里窮,指望著大理寺的俸祿買米下鍋煮飯呢,只能咬咬牙干下去。 第188章 著道 ◎“老柳,多大歲數了還喊人jiejie,臊不臊得慌啊你。”◎ 硬著頭皮住在媚苑查案, 柳承玨沒辦法,只能起了個“聽驢叫”的諢名, 扮成失意才子的模樣, 天天跟歌妓們廝混填艷詞麗賦,幽幽怨怨之中傾訴小情小調,醉生夢死慵懶不堪。 公子有才,贏得了媚苑名姬們的疼愛, 她們怕他重蹈奉旨填詞的覆轍, 為天子所不喜, 日后科舉不順, 因此從不問柳承玨的真名, 只忍著俗氣呼他“聽驢叫”,那時候, 只要媚苑新作了曲子,就求他幫忙填詞, 名姬間爭得面紅耳赤, 互扯頭花是常有的事情, 那場面要是放在后世一點兒都不輸給頂流, 分分鐘可能出現踩踏事件。 而只要柳承玨填詞的新歌一經傳唱出去,便橫掃京中各大青樓歌曲榜, 成為名姬們唱率最高的歌曲。 不光名姬們愛他填的詞,就連前來光顧聽曲兒的公子、富商聽到唱的是柳承玨填的歌曲,出手打賞會格外大方些。 甚至數倍于別歌曲。 就這么受歡迎。 三個月后柳承玨揪出了關鍵線索,大理寺一舉破了大案,他也因此立了大功, 三年后直接升任大理寺少卿。 打那之后, 名噪一時的聽驢叫才子一日忽然隱匿蹤跡, 再沒在京中的青樓里出現過,讓名姬們傷心欲絕。不過人雖不見了蹤影,但不久有人發現京城的梅花書坊發售了一本叫《蓮兒》的話本,話本的著作者竟是聽驢叫! 名姬們喜極而泣。 …… “衛大人,”柳承玨真不愧是在大理寺為官的人,很快他毫不含糊地詰問道:“你處心積慮打聽本官的舊事,到底想干什么?” “本官的大理寺也能跟工部一般,同衛大人聯手干番事業?” 值得你衛四這么關注。 “還有,聽你的意思是認定本官就是聽驢叫了,衛大人到底是找本官還是找聽驢叫?” 一連三發問,反客為主。 衛景平:“……” 他心道:柳大人這么機靈,以后審案時候一定最能抓住案件的精髓要義,讓百姓稱一聲“柳青天”。 歪了歪了,衛景平重新給柳承玨斟了杯酒,本來就有求于柳承玨,他無不坦誠地道:“柳大人聽說過‘發商生息’嗎?” “本官看過你殿試策論的墨卷,”去年龍城府也刊印了狀元郎衛景平的策論文章,柳承玨說道:“讀到‘發商生息’四個字之后,本官特地翻看了不少資料了解是怎么回事。” 懂就好。 衛景平自謙地客套兩句:“柳大人覺得朝廷推行‘發商生息’,開辦錢莊可行嗎?” “衛四,我愚鈍,就說你要開辦錢莊,不找富商大賈,”柳承玨說道:“盯著聽驢叫做什么?” 圖“聽驢叫”這仨字別致好聽呢? 衛景平:“柳大人知道京城借貸的利息是幾個點嗎?” 柳承玨當然知道這個:“月一分五厘1,年利率為百分之十八。” 月1.5,年18%。 衛景平說道:“要是朝廷開個錢莊,一年的利率只要3-4分,你說民間急需用錢的商賈找誰借?” “要是商賈、百姓、士大夫手里有暫且不用的余錢存入錢莊,每月有一分上下的利率收益,”顧世安說道:“柳大人覺得他們還會把錢財藏在家中嗎?” 柳承玨的腦子飛速地轉著:“你們是說用存進來的錢再房貸出去,錢莊賺利息的差價?” “柳大人聰明,”衛景平笑道:“我就是這么打算的。” 顧世安:“柳大人,我們丁點兒沒有隱瞞地把絞盡腦汁想出來立功的辦法告訴你了,為這份信任,不干一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