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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115節

    “……”衛景平趕緊給二人切了個白蘿卜:“聽說這個能解酒,我也沒試過,你們吃吃看吧。”

    說完拎著披風出門:“我到柳大人那邊去一趟,你們趕緊睡一覺吧。”

    他大抵會很晚才回來。

    衛景川和綽耶一人一根蘿卜啃著吃,衛景平則去找柳承玨歸還書,那本《天工開物》他看完了,找礦井的需求也很迫切,他得去問問柳大人有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找煤礦啊?”柳承玨說道:“本官從外頭請了個風水先生,明年開春就啟程往龍城郡來,到時候連修府衙和找礦的事一起交給他來辦,咱就不用cao那么多心了。”

    衛景平:“……”

    他無知,竟不知道這朝的人探礦靠的是風水先生。

    “風水先生探出來的是什么礦?”他想問問除了煤礦之外還有沒有金礦、銅礦、鐵礦之類的。

    柳承玨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滔滔不絕地打開了話匣子,什么金礦門之類的和他胡吹海侃起來。

    還隨手翻開一本《管子地書篇》說道:“上面有丹沙,下面有黃金,上面有仁石,下面有銅和金……看山上的草莖紅而美麗,下有鉛”,“草莖黃而銹,下有銅……”柳承玨嘚啵累了:“衛主簿啊,這個地方你沒來虧,等著瞧吧,等明年開春府衙的事情定下來了,本官就帶著你將這里的好東西翻個遍,好好發個大財。”

    不比做京官死守著幾個子兒的俸祿強上百倍,不得不說,衛主簿小小年的就瞧上他了,真有眼光。

    衛景平:“……”

    他只是想找個煤礦挖煤有煤炭燒,沒想到柳承玨連挖金礦的美夢都做上了。

    “你連下煤窯挖礦的人都給我找好了,”柳承玨捏起面前碟子里的花生米往嘴里扔了一顆:“本官不得加緊找礦啊,再不讓綽耶他們挖煤挖金子,咱們虧大發了。”

    ……

    回去的時候卸下了輜重,謝回不到三日就到了陜西府,他終于喘過來一口氣,打算駐留兩日見見陜西知府陸深,結果還沒來得及遞帖子呢,就收到了來自京城十萬火急的密信睿元帝病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更得早嘿嘿~

    第129章 商人

    ◎“那只公雕給你打……兔子了?”◎

    謝回看到密信后緊緊攥了攥拳頭, 而后命車駕戴月披星趕路,恨不得插翅飛進京城。

    臘月二十五, 過年的頭幾天, 他終于踏進了家中,問上前迎接他的夫人姜寶璐:“陛下怎么說病就病了?”

    姜寶璐瞧著他舟車勞頓的黯然面色,心疼地寬慰他道:“聽說是傷了風寒,想來不要緊的, 夫君請勿擔憂。”

    謝回連衣裳都沒換抬腳就走:“我進宮去瞧瞧。”

    許是趕路趕得太急了, 一連幾天下來他總是心神不寧的。

    “夫君喝口水潤潤嘴唇, 沐浴之后換身衣裳才進宮吧。”姜寶璐勸道:“我昨日才進宮見過皇后娘娘, 說陛下喝了湯藥精神好轉了。”

    謝回抬袖拂開她的手, 腳步匆匆地進宮去了。

    再等等睿元帝的病好了他還去做什么,黃花菜都涼了。再說了, 主子頂著一張病容,臣子容光煥發地去他跟前晃悠, 這不是叫他心生嫌惡嗎。

    姜氏真愚笨不堪。

    謝回在心中厭煩地想道。

    皇宮大內的寢殿里, 睿元帝今日精神頭還不錯, 喝過湯藥后吃了稀粥點心, 此刻正坐在龍榻上看奏折,聽說謝回來了, 擺手對內侍李桐說道:“朕在病中不宜見外人,叫他回去吧。”

    病容老態,要是讓臣下窺見,誰知道他們暗地里會起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呢。

    李桐正要出來攆謝回走,忽然聽到殿外悶悶的咳嗽聲, 睿元帝又改了主意:“宣謝愛卿進來見朕吧。”

    這么冷的天兒, 謝回似是帶病來的, 他有些于心不忍。

    等謝回一進來,睿元帝見他臉色焦黃滿眼血絲,吃驚地拿起銅鏡照了照:“……”

    眼前的謝回,一身憔悴看起來比他強不到哪里去嘛,他笑了笑問道:“謝愛卿剛從邊關回來?”

    他平日里最不喜臉面邋遢,穿戴不講究的臣子,但頭一次見到謝回這樣,不知道為何就是看著順眼很多。

    “回陛下,臣走到陜西府時聽聞陛下病了,”謝回說道:“急忙趕回京城,沒來得及收拾一下再來面圣,還望陛下恕罪。”

    睿元帝命拿一本奏折給他看:“謝愛卿你看看,這是各處上奏的折子,全是在說龍城郡的,他們頌朕開疆拓土為我朝子民打基業,朕很高興,想當初,還是謝愛卿你不惜得罪群臣,力勸朕經營開拓邊關的,你有功。”

    他還沒想好要怎么封賞謝回,只能口頭上先提提這件事。

    “陛下隆恩,臣鞠躬盡瘁萬死難報其一二,”謝回聽見他咳嗽露出擔憂的神色,眼角紅紅地說道:“陛下龍體才好,還是不要耗神批折子,臣斗膽懇求陛下宣太子殿下監國為您分憂吧。”

    寢殿內服侍睿元帝的內侍聽到“皇太子”這仨字,忽忽然嚇得面如土色。

    前幾天文嬰上折子提了讓皇太子秦翎暫時監國主持一些事務,被睿元帝氣得大罵他這是見他病了要迫不及待賣太子好處,還扔了奏折命他閉門思過三天呢。

    怎么素來最得帝心的謝大人也不長眼又提讓皇太子監國的事呢。

    孰料睿元帝竟沒生謝回的氣,不僅沒動氣,看上去還有點滿意,他點了點頭對謝回說:“有些事確實該讓皇太子代勞了,謝愛卿啊,朕乏了你也回府找大夫瞧一瞧,多歇息吧。”

    旁人勸他放權給太子監國,那是想賣給太子好,誰叫太子往后是新君呢,新君呀,就是比他這個老皇帝吃香嘍。

    可是謝回不一樣,謝愛卿從西北邊關帶病回來衣裳都來不及換就帶病來面圣而不是接觸了太子之后再來探病,他說讓太子來分憂,那便真的是讓太子來分憂了。

    睿元帝在心中嘆氣:唯有謝愛卿才是忠臣啊。

    謝回叩首謝恩,小步退出宮殿。

    東宮。

    早有人將謝回勸皇帝下旨叫太子監國的事匯報了,太子秦翎聽了大喜,但他面上不敢著色,只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沒想到這件連左丞相文嬰都辦不到的事,最后竟叫謝回給辦成了。

    暗自想著來日他登基,必要投桃報李,給謝回個宰相當當。

    ……

    龍城郡。

    自從北夷人的頭目綽耶拼酒敗給衛景川之后,被俘的這三百來號人終于心服口服,知道自己各方面都干不過這伙兒漢人,表面上沒什么心思了,只老老實實地求一口飯吃,過一日算一日。

    柳承玨帶著衛景平、苗懷信等人明里暗里查訪了好多天,覺得他們暫時安穩下來了,這才有心思準備過大年。

    他們點了點龍城郡可宰殺的肥羊,準備過年就吃它們了。

    誰知道天降喜事,半個多月之前,一位叫沈黃的蜀中商人在聽說紀東風大將軍在西北邊關俘了綽耶之后就開始備貨起來趕來龍城郡做買賣的心思的,想著年關將至,這邊必是貨物奇缺,因此他在蜀中把米面糧油、水果蔬菜、畜牧水產、棉麻布料等等都囤了一大批,帶著商隊冒著寒風大雪,一路跋山涉水十來天,終于在臘月二十三這日達到了龍城郡。

    帖子遞進來之后,以柳承玨為首的一干官僚聽說各色年貨來了,真是久旱逢甘雨,個個歡喜得不行。

    “衛主簿,”柳承玨交待給衛景平:“你安排一下這位沈姓商人到咱們先前提了一嘴的商業坊區擺攤,另外給他們撥付一些御寒的氈帳什么的,別叫把人凍出個好歹來。”

    另外還有問一問物價,不能叫賣的太離譜了,他們太守府也要出錢采購一些,有些孤兒寡母的,過大年的時候要送他們一些東西,叫他們吃飽。

    衛景平領命而去。

    他在臨時搭起的氈帳里接待了沈黃,這人身材中等,面色紅潤雙目很有精神,鬢角須發修剪得十分齊整,雖然年過不惑,但不像他以前見過的繁樓的大掌柜許德昌那樣挺個大肚子,沈黃很精瘦,而且從他穿著棉麻的圓領長袍來見官便可窺見一斑,這人非常精明圓滑,做事考慮周詳。

    本朝沒有商人不許穿綾羅綢緞的規定,衛景平看著他帶的貨物,沒有大的家底是辦不了這么多貨物的,可他卻不顯山不露水地穿著棉麻的衣裳,時刻提醒與之打交道要留個心眼。

    衛景平拿出龍城郡粗略的規劃圖給他看了下,指著西南角的空地道:“這里是商業坊區,黃掌柜可帶人在這里扎氈帳放貨,擺攤的話暫且開到這條主街離著百姓近的地方便可。”

    沈黃謝過他,奉上一份見面一盒蜀中出產的茶葉之后,就帶著他的人布置攤位去了。

    次日,龍城郡的那條主街上就出現了人頭攢動的繁華苗頭,蓋因所有的人都出來了,買貨的買貨,看熱鬧的看熱鬧,把紅紅火火地備年貨過年的氣氛給烘托出來了。

    “八角來一兩、桂皮稱二兩、老姜來半斤……”幾乎家家戶戶都在買佐料。

    “那匹大紅的布料給我摸摸……”一半戶數的女人在買布料。

    男人們則溜達著去雞鴨水產什么的,只見一個買活禽的攤位上,攤主一手提刀,一手揪住雞脖子,一刀下去,喉管斷開,雞血淋淋地流進粗瓷大碗,再看那只公雞,還沒完全斷氣,還在撲棱著掙扎……君子遠庖廚,有些讀書人從來不做飯更遑論殺雞的,哪里見過這般陣仗?還沒等雞血放完,已經嚇得那人面無血色,吵嚷著說要改割幾斤豬rou回家過年就行了。

    衛景平看了想笑:吃的不就圖個鮮,當然是活吃現殺,不僅雞要現殺,買魚更是,看好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叫攤主給挑出來,刮麟摳鰓,開膛破肚,直到下鍋時還能蹦跶兩下的才最好。

    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啊,叫人怎么說你們呢。

    他又轉了一圈,發現賣豬rou的攤子上竟是肥rou行情最好,瘦rou供大于求,看著來往的身形消瘦的百姓,一會兒便想通了:吃一斤肥rou肯定要比吃一斤瘦rou能煉油,還更耐寒耐惡,所以都揀肥的買,不肥的不要。

    因為大雪封路,文嬰寫給衛景平的信一直到了年二十九才送到,一同到的,還有以姚家的名義,實則是姚溪張羅的各種過年的東西,有幾套棉衣夾袍,兩雙做工并不怎么規整的鞋墊,出自誰的手不言而喻,還有一些京城里新出的澡豆什么的日用品,看著就很破費。

    拿到文嬰的信還沒拆開,他心中就有些小小的緊張。

    等回去打開信一看,里面竟只有一行字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

    衛景平反復看了幾遍,這不就是一道出自《論語》的八股文的題目嗎。

    衛景平:……

    文嬰文相這是什么意思,他揣摩半天想不通透。

    拿去問顧世安,這人才不講究什么“君子遠庖廚”,他土灶上的大鐵鍋里正咕嘟著一只肥雞,里面還漂著幾粒枸杞子,叫人一進來就聞到了雞湯的甜香味兒。

    “沒你的份兒。”一見衛景平來了,顧世安生怕他覬覦他的肥雞似的,立刻蓋上鍋蓋:“有事快說。”

    大過年的都不能讓他清凈點兒。

    衛景平:“……”

    “夫子,我收到了文相的信,”他不跟老顧計較一個雞腿的事:“里面一字沒有,只有個八股文的題目。”

    “給你題目了,”顧世安露出點正經神色:“你做一篇文章回信給他就是了。”

    “沒別的意思?”衛景平訝然。

    顧世安:“還能有別的什么意思?”

    衛景平:“文相是不是在提醒我該回國子監念書了?”

    顧世安語氣涼快地反問他:“他想讓你回京進國子監念書你衛四就聽話去嗎?”

    當初是誰到了國子監門口都沒進去念書,求了封舉薦信跑到龍城郡來的。

    能干出這事的衛景平,豈能被區區一個左丞相文嬰左右了想法。

    衛景平沒有他這般瀟灑自在,苦著臉道:“要是錯過了文相這個村,還有下個店嗎?”

    以前在府學里念書的時候常聽人說,要是能投到誰誰誰的門下就好了,那種期盼和熱忱,深深地洗了他的腦。

    不抱文嬰這個大腿,日后還會有更粗更金的大腿給他抱嗎?

    不管文嬰是怎么想的,要衛景平自己問問內心是怎樣想的才行。

    不想去,便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