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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75節

    分道揚鑣的時候,他才勉強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不服氣地道:“我就不知我究竟哪里比你差了。”

    怎么他就入不了周元禮的眼呢。

    “徐兄這話可叫我無地自容了,”衛景平打著哈哈:“要真論起來,我比你年輕英俊一點點算不算……”

    “哈哈哈哈,”徐泓爽朗地笑起來:“唉,我真是慚愧。”

    衛景平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咱們就此別過,鄉試之后再敘吧。”

    兩年后的鄉試,還是要在考號里面見的。

    不對,這不是回去之后不久就要去府學報到了嗎?要命,要和這人精正式成為同窗了。

    晏升也要收拾包袱回鄉去了,臨別的時候,他一下子紅了雙眼:“衛四,我才不會次次都像這回這樣倒霉僅中個孫山末名次,我下回一定要考中甲科頭幾名。”

    他才不會承認自己不夠勤奮,心浮氣躁,經義又治得不深沒考進甲科,就一口咬死了是時運不濟。

    “嗯,我信你。”衛景平沒再說過多的話了,此刻,無論他說什么,都顯得很矯情。

    ……

    回去的路上,衛景平和衛景川騎馬并行。

    他道:“下個月初六就是二哥十六歲的生日了,也不知道他給家里寫過信沒有。”

    以及在京城過得怎樣。

    現在一提年齡衛景川就緊張:“老四……是不是又有誰要給二哥說親?二哥他……不娶的。”

    衛景平:“……”

    原來恐婚族這么早就有了。

    “沒有,沒有,”衛景平連忙否認:“我就是有點想二哥了。”

    “二哥離開家之前說,”衛景川激昂地說道:“他說他不信,憑著一身本事在京城混不出人樣兒的。”

    衛景平:“……”

    淘氣的男孩兒長大了多半有出息,他信他二哥能混出來。

    “老四,你說,京城里的帶刀侍衛,”衛景川又問他:“咱二哥能做得上嗎?”

    衛景平神情一僵:“……”

    “是不是很威風,”衛景川自豪地道:“聽說侍衛……營當差的,立了功……以后能到御前當帶刀侍衛,你說,等以后我們見到二……哥的時候,他會不會穿……”

    穿侍衛的緋色袍子,束鍍金腰帶,一手執戟乘馬,另一手執纓前行。

    衛景平一下子被問住了,這個問題他怎么知道:“也許吧。”

    京城有那么容易混出頭嗎。

    “打仗親……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衛景川說道:“二哥非去不可,難道以后讓你一個人去京……城做官嗎?咱家又沒有根基,你沒個人幫襯可……可不行,”他撓了撓頭道:“都怪我讀書不行……”

    幾個字學了忘忘了學,來來回回大半個都就不住,不是讀書的料,實在幫不到衛景平。

    “三哥,”衛景平的眼眶瞬時酸酸的:“我不要你和二哥幫我,我只要你們好好的就行了。”

    第84章 辭行

    ◎“你但凡早一天發奮,”衛景平埋怨他:“也不至于顯得就我能耐。”◎

    這么矯情的話, 他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來的。

    他哪里想過,衛景英一早鐵了心要去京城謀個差出人頭地, 就是為了將來能有個人在身邊幫他。

    他的哥哥們對他實在太好了。

    “老四, 你是我弟弟,以后不要,要說這么客……客氣的話了……”衛景川心大地沒發現衛景平的情緒起伏。

    “走吧。”衛景平打馬追上衛景川。

    “嗯,出來這么多天……我我也想家了。”衛景川說道。

    衛景平:“是啊, 想阿娘了。”

    孟氏天天背著他上街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一晃就四五年過去了。好在她身邊有幾個侄女陪著, 不然, 不知道她會不會很失落呢。

    他們一行到了咸州府, 大老遠就看見衛長河和衛景明帶著人來接他了。

    “你爹在家里招待客人呢,”衛景河長臂一伸將衛景平抱起來擱在馬背上:“我和明哥兒來接你回家。”

    衛景平親切地道:“我阿娘和嬸子還好嗎?”

    “她們都好著呢。”衛長河悠悠然騎著馬:“你阿娘天天惦記著你呢。”

    真是掐著日子把他盼回來了。

    “二叔……大, 大哥,家里是不是要添小……的?”衛景川騎在馬上, 笑嘻嘻地問:“老四給買……買了好多東西。”

    不僅有新衣服, 還有各種小手鐲小玩意兒, 買了整整一箱子, 都擱在馬車里拉回來了。

    衛長河嘿嘿一笑。

    “還早著呢。”衛景明則紅著臉小聲說道。

    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從不把兒女柔情擺在明面上說, 可是誰不知道,他對韓素衣有多好,二人婚后真是蜜里調油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韓素衣也是個好的,值得衛景明待她這么好。

    到了咸州, 離上林縣就近了, 他們在城里點了水晶肴rou, 白水羊rou,清燉蟹rou獅子頭,紅燒老鵝,說是秋風起要貼秋膘了。

    飯后又喝了消食的茶,這才啟程回上林縣,又走了大概一兩個時辰的功夫,就到家了。

    家里掐著點在等他們回來,衛景平一進門,就發現家中的廊檐下掛起了紅燈籠,門窗擦得潔凈,窗欞上糊的紙也煥然一新,到處洋溢著喜氣。

    “可算回來了,瞧把老四累的,”孟氏上前拉著他的手,心疼得眼圈都紅了:“黑了這么多。”

    衛景平心中有些好笑,他明明白胖了:“阿娘,沒啊,我這是長大了呀。”

    總不能還跟小時候一樣叫人見著就夸這娃兒真白胖吧。

    孟氏知道他在安慰自己,眼淚生生被笑意堵回去了:“好,好,平哥兒長大了。”

    在她身旁,韓素衣笑吟吟地看著他:“平哥兒是真出息了。”

    “嫂子。”衛景平喊了她一聲,看著他二叔續弦的新嬸子帶來的兒子,也打了個招呼:“文瑞。”

    嚴文瑞看見他,眼睛忽然有了光澤,細聲細氣地叫了聲:“四哥。”

    他回來之后,家中連著熱鬧了數日。

    九月十二,衛景平出門的時候,晴空中一鶴直沖云霄,是個好兆頭。

    果然,當日就收到了縣太爺武念恩的邀請。

    翌日到了縣衙才發現,縣太爺不僅邀請了衛景平,還邀請了江一楓,另外還有上林縣的一位穿長衫的中年男子,據說是外縣寄居在此地的讀書人,這回也中了院試甲科的。

    “見過武大人。”五人在花廳中齊齊拱手,這回不用跪了,要是遇上武念恩心情好,說不定還能坐著。

    大徽朝讀書人的地位就是這么高,衛景平真實感受到了,忍不住在心中唏噓。

    “不用客氣,都坐,坐。”武念恩滿面笑意,完全沒有因為兒子武雙白還蹲在白鷺書院苦讀的事煩惱:“今日見了你們,不禁叫我想起當年的事,這么一晃就二十多年了。”

    他兀自感慨了幾句,說道:“你們這么年輕就中了秀才,前程不可估量啊,不過,也有人十六歲中的秀才,終其一生都沒有中舉的,有的人運在前,有的人運氣在后面,萬不可懈怠呀。”

    幾位秀才連聲道是:“多謝太爺教誨,學生謹記在心,去了府學必然戒驕戒躁,不敢怠慢學業半分,心無旁騖準備后年秋天的鄉試。”

    武念恩點點頭,命人取來四箱子書,他抽出一本翻開來道:“這是《四書》《五經》中擇出來關于歷年鄉試中考過的,有時文,有問對,還有我那些考中了進士的同年后來又寫的文,你們可以看看,市面上的書都很籠統,沒有這個簡潔,專門對鄉試的。”

    這可是稀罕東西,市面上沒有這類書的,且全是手抄,沒有影印本,幾乎是沒有流傳出去的。

    這時候他們才想起來,眼前的縣太爺,是個沒考中進士的舉人出身,據說前些年捐了個同進士,不過對于他來說,對于升官可能就沒有什么用處了。

    “可惜我不大會做文章,不能再多說了,只能贈你們這些書,略看一看罷。”武念恩道。

    得了這一手的好資料,三個人內心狂喜,一齊謝過他。

    武念恩拈著茶蓋抹了抹茶沫子:“本縣為你們寫好了舉薦信,你們拿上,下月就該赴府學念書了。”

    按照慣例,院試中的甲科生員會被縣里舉薦到當地的府學去念書,此后就由官學來負責培養他們。

    三人又謝過他。

    走出了縣衙,外面圍了好多人看他們,家中有女兒的都眼饞得不行,但是一個個無從下手,江一楓打著哈欠看起來不是很靠譜,另一名秀才是個外鄉人不直底細,衛家的兩個兄長還沒說親,輪不到衛四,唉可惜了可惜了。

    他們被人瞧得有些臉上掛不住,江一楓道:“裝作沒看見,趕緊走過去。”

    早知道就該讓家里備輛馬車,才不會這樣給旁人白白盯著他看呢。

    有膽子大的丟了個手絹過來:“公子看看奴家吧。”

    不知什么時候,上林縣也學會了外頭的做派,縣城里開了一家青樓妓館,勾得年輕后生心神不寧,老想把銀子拿到那里頭去花銷。

    外鄉那名秀才極是反感,沉著臉木然走著。

    衛景平更是沒想過這種場面,不過他沒什么反感,亦沒有熱情,很自然地沒有分給她們半個眼神,他只是從容地走過那條長街,而后,遙遙地看見衛景川和衛貞貞結伴來找他,小跑兩步過去:“二姐,三哥,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是來找你的。”衛景平去了縣衙一家人都不放心,掐著點就讓衛景川和衛貞貞出來晃悠看看衛景平回來沒有。

    衛景川接過衛景平背著的書簍:“哪兒來的這個?”

    印象中,他四弟從來不用書簍背書的。

    衛景平看著虎背熊腰的衛景川背上書簍子瞬間顯得它小巧了,笑道:“縣太爺贈了書,這個也是縣太爺給的。”

    難得對武念恩有點好感。

    兄妹仨一起走回了家。

    九月二十九日,這是衛景平在家的最后一天,連在后山燒松煙的衛長河都回來了,全在等他。

    “你放心,我昨晚睡不著沒閑著,收集的松煙夠這幾日用的,”衛長河怕他擔憂墨鋪無墨可捶,解釋說道。

    自打衛景平在甘州考中了院試的案首,一時間“十一歲的小秀才”“神童”的名號傳了開來,且遠揚外縣,連帶著墨鋪的墨名聲也大漲,銷路極好,如今鋪中幾乎沒有存貨了。

    衛景平想他二叔連著幾個月都不休息的,有些心疼這個中年漢子:“二叔,沒事的,墨鋪還有幾十斤墨煙沒加料配制呢,何來用捶。”

    墨鋪開了有幾年了,捶墨和制墨,他們一直沒雇外人,不是怕伙計不可靠把配方泄露出去,而是,衛景平擔憂墨鋪發展的太快,賺的太多引來旁人眼紅,說不定會影響他的科舉。

    大徽朝的律法里頭,沒有嚴格禁止士大夫經商,但也沒有明文提倡,他就怕日后這件事被旁人翻出來當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