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舉青云路 第67節
他們在省城城墻墻樓對面,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省城比府城那是更繁華了,建筑也更宏偉一些,人的衣著面貌也更加的光鮮亮麗。 街上豪華的馬車是一輛跟著一輛,跟前世的豪車似的。 很自然,食宿也比上林縣高了一截,他們看上的客棧,連在一起的五間上房包下來一天就要2兩銀,熱水只供應一桶,想多用一些就要另收20文錢,所幸,除了朱悠然,他們都不算囊中羞澀的,衛景平道:“朱大哥,要不咱們住下房吧?” 下房一天300文,包熱水,除了房間小些,似乎也沒什么毛病。 徐泓知道了他的用意,于是也和宴升商議:“要不,咱倆也住下房?” 徐泓也問晏升:“咱們倆住下房就夠了吧?” 虛虛幾句話,解了朱悠然的困境,他自然是感激不盡,開好房回到房間,他對衛景平道:“謝謝你呀,衛四?!?/br> 第74章 院試 ◎辭藻華麗,文章錦繡!◎ 衛景平:“這里物價挺高的, 能省一些是一些吧?!?/br> 于是他們開了若干間下房,考生一人一間, 其余人混著住, 住進去之后發覺還挺舒適的,比想象的要好。 徐泓和晏升暗自佩服衛景平的大度,更覺得此人年紀雖小但處事圓滑成熟而且很有原則,前途不可估量啊。 “老四, 你干嘛要提議住下房?”衛長海脾氣來了:“爹又不是出不起幾兩銀子?!?/br> 莫說幾兩銀, 就是幾十兩, 這可是他們老衛家幾代人單相思的大事, 他都舍得拿出來花銷。 “知道阿爹有銀子, ”衛景平一邊幫著衛景川收拾東西一邊笑道:“可是能省一點不好嗎?” 為什么非要多花呢。 這次來省城應考,他們衛家也沒什么至親, 衛長海和衛長河的同袍,一共湊了三十兩銀子, 外加衛長海和孟氏攢的十幾兩銀, 嫂子韓素衣拿的二十兩, 還有他自己帶的, 一共百來兩銀,衛景平還讓衛景川帶了尋常的墨塊和一套醉別、一套青麟髓, 想著等院試結束后,看看省城有沒有生意可以做的,甚至,他心大到想要在省城開個鋪子,來做省城的生意。 “我是怕你睡不舒坦。”衛長海道:“爹再去開一間上房, 到時候你悄沒聲過去睡, 好不好?!?/br> “別別別, ”衛景平趕緊攔著衛長海:“這安安靜靜的挺好的?!?/br> 反正因為樓層高而要涼快些:“離開考不是還有五六天嗎?”萬一實在是睡不好,再開上房不遲。 衛長海聽他這么說才放下心來。 安頓下來之后,他們早早到貢院報到,等記錄姓名和暫住地址之后,領到了考牌,也看到了許許多多來考試的童生。 多數都比他們年紀要大,二十多歲以上的最多,還有一些胡子拉碴的,估摸著在四十來歲左右,胡子花白一把年紀的寥寥無幾。 走馬觀花逛了一會兒,衛景平在書攤上買了兩本書,就回客棧去了。主要是因為徐泓和他算是美男子,走到哪兒都有人有意無意飄過來覬覦的目光,據說省城的大戶人家也會在每次院試放榜的時候把榜下捉婿,提早鎖定優質女婿,還有人見衛景平年紀小,冷不丁要搭訕一句,問問他多大了,一路下來,他說了五六次幾歲了,連朱悠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大干擾了他們逛街的好心情。 “聽說這次的主考官叫周元禮,”回到客棧,徐泓把打聽來的消息跟他們幾個人分享:“周大人是九年前的進士一甲出身,一手字寫得非常漂亮,能寫出辭藻華麗的賦,這次他主持咱們省的院試,只怕也是這種風格?!?/br> 一手漂亮的字! 他的原身大抵是出身武官之家吧,雖然習武不大在行,但是比起一般的文人來,雙腕比較有力,寫出來的字偏遒勁有力,氣韻硬朗。 辭藻華麗,文章錦繡! 他上輩子是個理科生,無論如何都剜不去的務實嚴謹風,聽他們的意思,這是不是和主考官背道而馳了。 衛景平聽了心口一陣發涼,這兩條,他哪一條都不占的。 “我買了一本他的文章選集。”晏升說道:“翻了翻,怪不得當今圣上推崇他的文章,果然是炳炳烺烺,辭采聲韻光亮鮮明,不蔓不枝,讀來令人愉悅?!?/br> “愉悅?”朱悠然一臉“你是不是正話反說”的疑問。 “很少有佶屈聱牙之詞,”徐泓反駁道:“哀梨并剪,怎么就不愉悅了?” “這種波瀾老成的氣勢我等模仿不來,”晏升看了看道:“衛四你也不必過于緊張,往日怎么做文章的,考試的時候還怎么做,他但凡是個有胸襟的,也知道筆酣墨飽的就是好文章,大可不必按照他的模子來寫。” 其實這也是白鷺書院的三位夫子一直強調的重點。 一語點醒夢中人,這句話讓衛景平立馬通透了,無論你是什么風格,把文章寫好才是正道。 何況那么多文章放在一起挑好的,未必人人都要華而不實,他是要和全省的考生比,而不是比誰會模仿主考官。 晏升看了看徐泓,用眼神說道:徐兄,你這次穩了。 徐泓的文章清麗錦繡,和主考官周元禮的風格是一致的。 除了上林縣,還有別的府的案首,他們一個都不認識,其中省城各家書院的還有,他們這一盤算,一來自己的文章風格與主考官不一,二來對手多,別說案首三甲了,這次能榜上有名,就謝天謝地了。 到底是少年人,容易被影響心情,頓時都有點蔫兒。 “這本選集是周大人早年的文章,”一旁許久不發言的朱悠然道:“少年登科,春風得意,自然喜歡華麗,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周大人在官場上已經為官許多年了,人到中年,心境多少會改變的,也許,反倒不喜歡這些錦繡鮮亮的東西了呢。” 衛景平對朱悠然刮目相看,他說的沒錯,人的心境改變,所好的東西也會跟著改變的。 “周大人的仕途順嗎?”衛景平試探著問了句。 晏升搖了搖頭:“前些年大抵不順的,也就是近來一兩年才入了圣上的眼?!?/br> 打聽到這個之后,衛景平愈發贊同白鷺書院一直強調的理念了,絕不可以模仿考官的文風。后來幾個人討論的結果就是,不必費心去模仿取悅主考官,本色去寫,盡力把文章做好就是了。 幾人又同時大為松了口氣。 “省城一絕是走油田雞,咱們去嘗嘗?”晏升笑呵呵地道:“今天我請客。” “我都打聽好了,醉排骨,還有雞茸魚唇,東壁龍珠……光這些名字聽著就流口水,”徐泓仿佛是為了一口吃的來著:“走走走,誰也不用請客,愛吃什么買什么?!?/br> 晏升淡淡地笑了笑:“就依徐兄的來?!?/br> 這樣,誰也沒負擔。 不得不說,徐泓真的是深藏不漏的人精。 請了衛長海,但是他找了個借口,無論如何都不去。衛景平道:“我阿爹怕自己學問跟不上,回去發奮讀書廢了功夫,這不是砸自己的飯碗嗎?為了保住武藝,他只能失陪了?!?/br> 眾人哈哈大笑。 吃飯,作詩,拼桌。認識了另一群考生。 回到客棧,衛景平才意識到,這可能是來省城之后院試結束之前,他唯一的一頓飯了。 回來客棧,和外面的熱鬧喧囂不同,這里安靜得落針可聞。里面住的客人全部在悶頭苦讀,為院試做最后的沖刺。 不過考前的等待是漫長而焦慮的,越到后面,就變得焦躁起來。衛景平每日過著刻板的生活,到點吃飯,吃了飯上來溫書、習字,沒日沒夜地復習。 到了院試的前一天早上,下樓吃早點的時候,有人就開始鬧事了。大概是說有人吃早點的時候滔滔不絕,唾沫星子濺到了鄰桌士子的臉上,對方不干了,然后爭吵起來,爭吵得不過癮,又打起架來。 打架的雙方推搡來去,從背后撞到了衛景平。晏升冷不丁被撞了下,咣當一聲磕在桌角,頭上頓時烏青一片。 衛景平見他們橫沖直撞過來,趕忙起身躲閃,還是慢了一步,被他們打翻的湯湯水水濺了一身。 飛來橫禍。 對方糾纏在一處,哪里顧得上撞沒撞上人,還不知深淺地吼道:“滾開,沒眼色的東西。” 再看二人的穿著,渾身上下一股子紈绔氣,誰也不想示弱,非要爭個你死我活的那種。 衛景平捂著臉,往旁邊挪了挪。 這還得了。一旁的衛景川見弟弟被欺負,走過來一手提起一只領子,然后一用力,把二人提溜開了。 在場的人全都懵了,這可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啊。 “一邊打去?!毙l景川輕飄飄將二人提溜了出去:”打夠了再進來。“ 他趕緊看了看衛景平:“你沒事吧老四?!?/br> 衛景平感激得難受:“三哥我沒事?!毙姨澦艿每欤松砩媳粸R了一片油污之外,沒有傷著。 那二人被人丟出去丟了大人,怒氣沖沖地爬起來,也不打架了,沖進來就朝著衛景川去了:“小兔崽子,你是什么人?” 看樣子不像讀書人,趕考的客棧里面竟混進來了粗莽的武人撒野,他們非拆了這家店不可。 “你大爺。”衛景川捏了捏拳頭道。 衛景平一直在朝衛景川使眼色,要他不要把事情鬧大了,衛景川也不跟他相認,說完,左右開弓,一人臉上招呼了一下,然后一擼袖子:“想跟你大爺比試嗎?來來來?!?/br> 說完,一個騰身翻出窗戶,騰挪閃轉不見了蹤跡。 “好俊的功夫啊,是來應考的嗎?”才子不少見,但是文武雙全的才子就見不著了。 霎時,客棧里的士子們都開始問起衛景川來,目光慢慢地聚焦到了衛景平這桌。尋釁打架的二人這才回過味兒來,遇到惹不起的人了。 他們可不敢硬著頭皮上,否則晚上被人拖出去打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衛景平不愿意引人耳目,簡單擦拭了下就上樓回房間去了。 同行的朱悠然等人也撥開人群,陸續回來了。 “衛三哥就是厲害。”徐泓道。 要不是有衛景川在,今天指不定卷入一場混戰呢,逃都來不及。 衛景平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那當然了,他三哥衛景川怎么能不厲害呢。 衛景平笑了笑,翻開書本開始埋頭看書。 次日一大早,寄居在客棧里的考生陸續去往考場所在地甘州貢院,大歷十一年的院試開始了。 進入貢院后,衛景平看到了這次的主考官,學政,翰林院庶吉士周元禮周大人,那是一位身材板正,墨眉長目,臉面端正的中年男子,長得很符合古往今來的審美,且氣質也是一流的。 作者有話說: 開考! 第75章 選擇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衛景平抬起手臂極輕地打了個響指,他決定謄寫第一篇!◎ 衛景平忽然有一種直覺:這人的外形和他的文章一樣, 都是那么錦繡而華麗的,考生們要是見到他的人, 會不會愈發篤定這次的文章要做得風流綺麗以迎合考官? 連他心里都有些動搖, 想著這場寫文章的時候要在文采上向周元禮靠攏。 從卯時初開始,貢院外頭就聚滿了等待入場的考生。入口處搭了個核驗身份的考棚,衙役們就位后,就開始挨個核驗身份, 放人入考號。同時, 為他們作保的廩生溫之雨端坐在考棚里, 閑閑地望著長長的隊伍, 眼睛瞇縫起來。 等到衛景平他們到了跟前, 衙役問話的時候,溫之雨點了點頭, 在紙上畫了押,確認他們都是他作保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