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婦 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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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規(guī)矩,往日被人故意遺忘,但在少年提起后,眾人好?像也很快想起,翌日,就?有人替他收拾了物品,將他完好?地送到了上書房。 他從?那一日起,仿佛才變成了真正的皇子。 宮人在見到他后屈膝行禮,尚衣局送來貼身舒適的衣袍,御膳房也送來可口熱乎的膳食,主位娘娘也替他準備好?紙硯筆墨。 他的生?母也終于肯見他,對他有了笑臉。 許也是因?此,他生?母有一日忽然?病重,然?后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個宮廷中?。 小?皇帝回頭去看時,只覺得這皇宮是個吃人的怪獸。 他不喜歡這個皇宮,記事起就?不喜歡。 他喜歡跟著亞父去裴府,那里,當(dāng)時頌安侯會考他功課,裴夫人會教訓(xùn)他不要偷懶,然?后讓人給他備上糕點,只有亞父不愛搭理?他。 但不重要。 他最喜歡的還是裴府。 只是后來,一朝變故,裴府上下獲罪入獄,等沉冤得雪后,偌大的裴氏只剩下了最后一個人。 記憶中?熱鬧的裴府變得格外冷清。 小?皇帝不喜歡這樣的裴府,但他還是經(jīng)常偷偷摸摸地跑去裴府,不然?,他的亞父就?只剩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小?皇帝其實覺得很戲劇化,所有人都覺得只剩下一個人的裴府再無往日威風(fēng),但誰能想到,晚年時父皇卻獨獨看重亞父一人,對亞父信賴有加,他開始重視方?士,祈求長生?,將所有朝事都推給了亞父。 小?皇帝親眼見亞父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任由朝政混亂,任由先帝昏庸,任由皇子結(jié)黨營私,等先帝從?長生?夢中?清醒時,恍然?發(fā)現(xiàn),他膝下眾多皇子只剩下了一個人。 也恍然?意識到,如今的朝廷早和?記憶中?的不同——他被架空了。 眾人在罵亞父是個jian臣,裴氏百年清譽全被他毀了,小?皇帝卻是在想,到底是誰想要裴氏一族的性命呢? 在先帝駕崩時,小?皇帝其實已?經(jīng)有答案了。 亞父推他上位,和?往日一樣教導(dǎo)他,人人都覺得亞父不會真心?對他,但小?皇帝卻是在登基的第一日,就?被亞父強壓著學(xué)習(xí)怎么處理?朝政。 小?皇帝其實不想當(dāng)皇帝,他想當(dāng)個閑散王爺,時不時地去亞父家中?打秋風(fēng)。 小?皇帝想撂擔(dān)子不干,但不行。 他有時候覺得亞父好?累,他只能替亞父分擔(dān)。 當(dāng)然?,亞父不許也占了其中?一個原因?。 小?皇帝嘆了口氣,從?往事中?回過神,裝作看不見眼前堆得一摞摞的奏折,亞父不搭理?他,他只好?扭頭去看衛(wèi)柏。 衛(wèi)柏眼觀鼻鼻觀心?,高低是不和?他對視。 小?皇帝瞇了瞇眼眸,不是忙于大理?寺? 他眼睛倏地亮起來,嚯,亞父居然?有私事了?! 冷不丁,亞父的聲音從?一側(cè)傳來,不冷不熱:“這些奏折批不完,不許睡覺。” 小?皇帝看向堆得御案滿滿的奏折,臉立時垮了下來,亞父不想讓他知道,他不問就?是,作甚對他這么狠心?。 小?皇帝癟了癟,沒敢反抗亞父,許久,他看了眼時辰: “亞、裴卿,時辰不早了,宮門也要落鎖,不如裴卿今日宿在宮中??” 他沒有納妃,這宮中?多的是空出來的寢宮,即使亞父要宿在養(yǎng)心?殿,他也覺得沒什么問題。 裴初慍眼皮子都沒掀一下: “不必。” 小?皇帝悶悶地埋下頭,亞父不讓他去裴府,也不想留在宮中?,這宮中?只有他一個人,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殿內(nèi)靜了下來,裴初慍掃了小?皇帝一眼,很快,平淡地移開了視線。 等他離開,已?經(jīng)是一個時辰后,御案上的奏折,他批了有三分之二,等小?皇帝意識到這一點后,裴初慍已?經(jīng)離開了很久。 但殿內(nèi),小?皇帝還是沒忍住笑,許久,他笑意淡了下來: “亞父,終究還是太心?軟了。” 許公公聞言,不由得沉默下來。 ……裴閣老心?軟? 他不知道心?軟這個詞是怎么和?裴閣老聯(lián)系在一起的,但皇上說話,沒有他質(zhì)疑的份。 許公公剛想說話,就?見皇上的視線風(fēng)輕云淡地落在奏折上,許公公一愣,順著皇上的視線看去,待看清奏折彈劾裴閣老的話時,他陡然?意識到皇上是在指什么。 許公公其實很難理?解皇上對裴閣老的信任和?親昵。 在他看來,皇上想要徹底掌權(quán),裴閣老是其中?最大的阻礙,偏偏皇上壓根不在乎這一點。 要是有可能,皇上甚至希望坐在皇位的人是裴閣老。 誰敢相信? 那么多人拼死拼活爭奪的位置,如今坐在上面的人卻一點都不想要,他會安穩(wěn)地坐在上面,只是不想要某人再背上更多的罵名。 許公公看了眼奏折的落款,在看見那個宋字時,心?底默默告誡自?己,日后要遠離宋尚書。 一定不能惹禍上身。 眼見時辰不早了,許公公不由得勸導(dǎo):“皇上,時辰不早了,您是不是該休息了?” 小?皇帝擺了擺手?: “等奏折批完。” 許公公沒了話說,皇上還未及冠,他也慣來愛玩,但裴閣老交下來的任務(wù),皇上即使嘴上再抱怨,卻從?來沒有怠慢過。 許公公心?底腹誹,真是看不透這君臣二人的相處模式。 江南的七巧節(jié)向來很熱鬧,姜姒妗還未在夜間去過京城,聽?說,七巧節(jié)當(dāng)日,京城是沒有宵禁的。 姜姒妗也起了點心?思,但不等她期待,一道消息讓她愁得頭疼。 彼時,周渝祈已?經(jīng)去了翰林院當(dāng)值,安玲一臉難色地走進來,她見到姑娘時,糾結(jié)了許久,才支支吾吾道: “姑娘,奴婢剛才看見衛(wèi)大人了。” 姜姒妗臉色驀然?一變。 衛(wèi)柏? 他怎么又來了? 姜姒妗蹙起黛眉,裴初慍到底要做什么,他的人三翻四次出現(xiàn)在周府附近,當(dāng)真是將這府邸當(dāng)做自?家的后花園了不成? 安玲低聲:“他讓奴婢來問姑娘,明日是否有時間。” 明日,七巧節(jié),要是周渝祈不曾約她,姜???姒妗許是還會不解裴初慍讓衛(wèi)柏來問的原因?,但現(xiàn)在,她幾乎立即意識到,裴初慍的目的。 且不說,她和?周渝祈有約了,即使沒有,她怎么可能會在傍晚時分和?他出去游玩? 但姜姒妗也沒敢直言拒絕。 她從?安玲那里已?經(jīng)得知了她病重那日,周渝祈為什么會不在府中?,左右是裴初慍使的調(diào)虎離山。 姜姒妗些許頭疼,她著實擔(dān)憂裴初慍會故技重施。 一而再的,不被周渝祈察覺出異樣才是奇怪! 姜姒妗沒那么大膽,她巴不得和?裴初慍不再見面,寄希望于時間一長,裴初慍就?覺得她不過爾爾,淡忘了她。 姜姒妗沒提起周渝祈,她低聲: “告訴他,我明日有事要做,不得閑暇。” 安玲忙忙點頭,她也覺得裴大人真是太大膽,怎么能在這種時候來府中?邀約姑娘呢? 萬一暴露了什么,豈不是要害死姑娘了! 衛(wèi)柏一點也不意外姜姑娘的拒絕,沒有糾纏,很快回了裴府報信。 他也覺得姜姑娘可憐,簡直無妄之災(zāi),便怪挖抹角地替姜姑娘說好?話: “屬下瞧,姜姑娘平日中?是個閑不住的,她在京城中?有店鋪,明日七巧節(jié)應(yīng)該會很忙碌。” 書房內(nèi),格外安靜,衛(wèi)柏等了許久,都沒等來主子說話。 在衛(wèi)柏忍不住要再說點什么時,才聽?見主子聲音極冷地一聲命令:“出去。” 衛(wèi)柏噤聲,只好?轉(zhuǎn)身退下。 七巧節(jié)這日,姜姒妗還沒有出門,就?隱約察覺到外面的熱鬧,安玲小?跑進來,一臉興奮地說: “夫人,夫人,奴婢剛?cè)ジ馇屏搜郏l(fā)現(xiàn)路邊都掛起了好?多紅燈籠!” 周渝祈也在府中?,聞言,笑著搖頭:“等晚上,才是真的熱鬧。” 安玲現(xiàn)在對上姑爺,總覺得不自?在,當(dāng)即訕笑一聲,不再說話,趕緊挪到姑娘身后,拿起梳子作替姑娘梳妝狀。 姜姒妗對著銅鏡,挑了根玉簪攏住青絲,正準備和?往日一樣挑件衣裙時,周渝祈打斷了她: “平日中?你都穿得素淡,如今你已?經(jīng)是七品命婦,穿得雅致些也是無礙的。” 周渝祈瞧見那樸素的布料,便容易聯(lián)想起姜家商戶的身份,他下意識地想讓夫人換了個顏色,格外隱晦。 姜姒妗袖子中?的手?指一顫,她仿若什么都沒聽?出來,順著他的意,挑了件胭脂色百蝶穿花的廣袖裙,腰帶將腰肢襯得纖細,頭頂?shù)挠耵⒁矒Q成了一支點翠蝴蝶流蘇步搖,輕輕晃過她如玉的臉側(cè),越添些風(fēng)情,她起身的一刻,暖陽照在她身上,讓人皆覺得眼前一亮。 周渝祈忽然?想起那日在程府見到的楊妃出浴,花多葉茂,生?長得旺盛端莊挺直,花瓣細膩溫潤如出水美人,他頭一次意識到姜姒妗不似蘭花靜謐,她就?仿若那日見到的楊妃出浴,令人一見難忘。 安玲打破室內(nèi)的沉默:“姑娘,您真好?看!” 她脫口而出,一時忘記姑爺還在,便是直接喚了姑娘二字。 周渝祈沒注意到這一點,他被打散了些許難言的情緒,不自?禁地握住了夫人的手?,在夫人病后,他惦記著讓夫人養(yǎng)好?身體,二人許久不曾親近了。 周渝祈眼神稍暗,他溫潤低聲: “夫人。” 二人夫妻許久,姜姒妗怎么會聽?不出他話中?的想念,她指尖稍頓,堪堪低垂頭,似是羞赧:“時辰不早了,再不出發(fā),就?真的要趕不上了。” 周渝祈低笑一聲,他知曉夫人臉皮薄,自?不會再臊她。 他說:“我去讓人備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