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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婦 第25節(jié)

    “你其實沒必要這樣幫我。”

    宋安榮有點意外,她其實見過很多討好?她的人,而且她也隱約知曉周渝祈和?楊鞍之間的事情,她壓根瞧不上楊鞍,也能猜到周渝祈想要做什么。

    說好?聽?點,叫有野心?,想往上爬。

    說難聽?的,就?是攀炎附勢。

    但宋安榮不覺得這一點有什么好?被攻訐的,都入朝為官了,還一副清高的模樣,何不做個隱士?

    不努力往上爬,何嘗不是一種沒出息的表現?

    周渝祈要真的覺得窩在翰林院當個七品小?官就?夠了,哪怕宋安榮覺得他是難得的深情人,也會生?出一點嫌棄。

    她未來的夫君,可不能只是一個七品小?官。

    宋安榮很自?信,如果她和?周渝祈當真有結果,只要周渝祈肯往上爬,便不會僅僅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官,這是家世給她帶來的信心?。

    但叫宋安榮意外的是,周渝祈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點破,她還以為周渝祈會裝作不知地利用她和?程簡嚴攀上關系。

    宋安榮眼中?一點點竄上笑意,周渝祈越是如此,不是越代表她沒有看錯人么?

    知曉她對他的心?意,哪怕想往上爬,也會覺得不忍,不肯辜負一片真心?,換而言之,他是有被她打動的。

    再而言之,有底線的人總是容易讓人喜歡的。

    宋安榮聲音不由得放柔了些許:“周大人,我傾慕你的才華,才會將你引薦給程師兄,最終結果,還是要看你自?己,我可沒幫你什么!”

    話是這樣說,但她們都清楚,她帶去的人,程簡嚴豈能不給薄面?

    周渝祈眼中?神采意動,他抿住了唇,這時候,他不由得想起夫人,他和?姜姒妗是一路夫妻,她也幫他良多。

    但她的心?思也多在姜家的產業(yè)上,對于他,她慣來是溫柔,但也只在意他是否辛苦,又是否覺得讀書勞累。

    她很少看他的文章,不會讀他的詩句,也不會覺得他才華出眾。

    她很忙,忙于主持中?饋,忙于姜家商行,周渝祈體諒她辛苦,但有些時候不是不覺得失落。

    他自?傲于才情,偏偏姜姒妗不在意這些,如今有人說傾慕他才華,周渝祈不由得多看了宋安榮一眼。

    幸好?姜姒妗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則怕是只會覺得心?涼。

    誰不想無事一身輕地附庸風雅?

    但她不忙于種種瑣事,周渝祈憑什么能夠一心?一意地讀書,不為瑣事困擾?

    宋安榮明顯察覺到在她那句話落后,周渝祈對她的態(tài)度好?像是軟化不少,不像從?前,他總是自?持,瞧著溫潤守禮,卻是透著疏離。

    宋安榮抵住唇,掩下唇角不著痕跡勾起的幅度。

    果然?,對付這種周渝祈這種人,要下對藥才對,他只有才情拿得出手?,她便投其所好?就?是。

    至于宋安榮是否真的傾慕于他的才華?

    她歷來見過的都是什么人?裴氏未曾出事前,裴閣老才是京城中?驚才艷艷的世家公子,得先帝數次稱贊,誰不仰慕他?

    且不論裴閣老,只說她兄長,被她父親自?幼教導,論才情,周渝祈也不能比。

    但事情真相重要么?

    不重要,結果是好?的就?夠了。

    暮色沉沉將要落下,姜姒妗瞧了眼外間天?色,近來周渝祈都會早早回府,今日是有點晚了,在姜姒妗覺得周渝祈又要故態(tài)復萌時,外間終于傳來聲響。

    姜姒妗抬頭,周渝祈恰好?踏進來,暮色將二人神情掩住大半,誰都沒有察覺到不對。

    但姜姒妗在看清周渝祈時,陡然?一愣:

    “這是怎么了?”

    周渝祈渾身頗有點凌亂,衣袖也被染濕了些許,也不似落水,反倒是像去玩水嬉鬧了一樣。

    周渝祈有點不自?在,但很快被他掩飾住,他搖頭否認:

    “沒事,不小?心?沾到的而已?。”

    周渝祈想起回來的時候,時辰還未太晚,如今恰是荷花盛開的時候,路過朱雀橋時,宋安榮一時興起,邀請他乘畫舫游湖,而湖中?正盛開著蓮花,宋安榮的歡喜之色遮掩不住,他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去摘了一朵蓮花。

    衣袖便是在那時沾染了水漬。

    周渝祈告訴自?己這只是感謝宋姑娘罷了,但他仍是心?虛地不敢和?夫人對視,他匆匆移開視線。

    姜姒妗半信半疑,是怎么不小?心?才能沾染到水漬?這是朝服,周渝祈平日中?格外看重。

    但姜姒妗也沒有追根究底,她聲音很輕卻是格外綿軟溫柔:

    “我讓廚房備了晚膳,特意備了蓮子排骨湯。”

    周渝祈很喜歡蓮子排骨湯,夏日中?時總是饞這一口,聞言,周渝祈眼神不由得閃了閃,他有點啞聲。

    夫人一心?惦記他,而他呢,他在做什么?

    他先是將夫人喜歡的蘭花送給了宋安榮,今日又攬花只搏宋安榮一笑,他不由得想,在畫舫上游湖時,他可有惦記夫人?

    周渝祈不知道,正是不知道,愧疚才會不可阻止地洶涌而來。

    女子著一身黛青色裙裝,青絲些許凌亂地披在肩頭,玉簪攏不住一頭烏發(fā),散落一縷在臉側,周渝祈rou眼可見她有點疲倦,但她依舊撐著溫柔待他,不叫他有一點煩心?。

    羞愧難安將周渝祈掩埋,他只覺得自?己有點面目可憎。

    他一時間都分不清他要做什么了,他有點慌亂,說不清原因?,只想要做點什么,努力地想要維護府中?平靜:

    “后日我休沐,正好?是七巧節(jié),到時候,我陪夫人去猜燈謎好?不好??”

    周渝祈比誰都清楚,他的夫人看似溫柔,實則嬌氣得厲害,他不敢想,一旦她知道他和?宋安榮走得那般近,會是什么反應?

    她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失望?會不會再不愿將心?神費在他身上?

    周渝祈臉色有點白,全部被他遮掩下去,他告訴自?己,他只是感激宋安榮,對宋安榮沒有一點旖旎心?思,他不會讓宋安榮破壞他和?夫人之間的情誼。

    不會。

    一定不會。

    他不斷地告誡自?己。

    姜姒妗聞言,她不著痕跡地握了下手?帕,忍不住冒上來些許自?我厭棄。

    一切都在好?轉,周渝祈也意識到往日的不對,正也對將重心?一點點偏移到家中?,不再像往日一樣疏忽她,他越是如此,姜姒妗越覺得不敢面對他。

    許久,姜姒妗才輕聲應下:

    “好?,我等著老爺。”

    周渝祈松了口氣,也因?此,他疏忽了不知從?何時起,姜姒妗對他的稱呼許久都是老爺而不是夫君。

    便是親昵的名字,她也好?久不曾喚過了。

    姜姒妗看向周渝祈,她杏眸顫了又顫,心?底忍不住地苦笑,不論有沒有裴初慍,其實二人早有了隔閡。

    但誰都沒有說破,彼此都想要維持表面的平靜,她們刻意忽視心?底的慌亂和?不安,也都忘了破鏡難以重圓。

    皇宮。

    裴初慍送完姜姒妗就?進了宮,小?皇帝端坐在龍椅上,時不時地探頭朝一邊望去,他好?奇得厲害,往日亞父經常待在宮中?,盯著他處理?朝政,但今日卻是很晚才進宮。

    小?皇帝偏頭看了眼沙漏,確認是很晚了。

    再晚一點,宮門都要落鎖,京城內也得宵禁了。

    小?皇帝好?奇:“亞……”

    裴初慍漠然?地瞥過來一眼,暗含警告之意,小?皇帝立即改口:

    “裴卿,今日大理?寺很忙么?”

    他怎么沒聽?說大理?寺接手?了什么大案件?小?皇帝八卦的眼神都快貼到裴初慍臉上了,要擱往日,他不敢這么肆意的,但誰叫他今日隱約察覺到亞父心?情好?像不錯,也敢大膽一點了。

    外人都說裴閣老把持朝政,不許當今圣上臨政,但小?皇帝自?己清楚自?己事。

    父皇在時,他生?母只是個小?宮女,他是酒后迷情的產物,自?然?得不到父皇的關注,尤其是在父皇膝下子嗣豐滿的情況下,小?皇帝其實很少去回憶年幼時的遭遇。

    父皇不待見,宮人也看碟下菜,被冷待只是平常。

    他生?母生?他時難產,???壞了身子,父皇對她根本沒有情誼,若非醉酒也不會看上她,自?然?不會對她有什么優(yōu)待,誕下皇嗣也只得了個美人的位份,對于一個小?宮女來說,這個位份已?經足夠驚喜,但可惜,這個位份還是不能撫養(yǎng)皇嗣。

    他于當時宮中?的主位娘娘撫養(yǎng),掛了個名罷了,父皇都不在意他,況且主位娘娘膝下也有她的子嗣,自?然?不會對他另眼相待。

    殘羹冷炙,兄長欺辱,在他年幼時仿佛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他的那位生?母在享了三年主子生?活后,很快香消玉損在這個宮廷中?,他還記得他當時知道生?母后,期盼地去尋生?母,但生?母不見他。

    他還記得生?母當時說的話,她不敢和?他對視:

    “你別怪我,娘娘要是知道你我有來往,只怕會懷疑你我別有用心?,你還是別來了,就?當娘娘是你生?母,對你我都好?。”

    他生?下來后,生?母就?未曾親自?帶過他一日,沒有相處,自?然?也沒有情誼,為了自?己的安穩(wěn)生?活,舍棄他,仿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其實,他也聽?見了她的抱怨:“誰讓你不爭氣,不討你父皇喜歡,沒讓我當上娘娘,否則你我骨rou也不會分離……”

    小?皇帝不愿去想生?母是在抱怨她們骨rou分離,還是在抱怨他沒能讓她當上娘娘。

    后來被主位娘娘知道這件事后,娘娘沒說什么,卻是時不時地冷嘲熱諷,道他不過是只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他惹了主位娘娘不喜,宮中?人也跟著見風使舵,他越發(fā)過得艱難了,莫說殘羹冷炙,餓肚子也變成了平常。

    直到六歲那年,按規(guī)矩,他也該去皇子所學習,偏偏無人記得此事。

    主位娘娘故意疏忽,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會提醒,他也逐漸被忘卻在宮廷中?。

    小?皇子是不愿意回想往事的,他所有的凄苦和?狼狽都在記憶中?,但他又時常想起少時,想起他落魄時遇見了亞父。

    想起所有人在逗弄他,讓他跳水去撿蹴鞠,在他彷徨無助時,只有亞父替他披了件外衫。

    說來可笑,那是他生?平頭一次見到善意。

    他一出現,甚至話都沒有多說,便沒人敢再胡鬧下去,一場鬧劇戛然?而止。

    裴氏。

    簡單的兩個字,讓當時皇子也不敢過于放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帶走,小?皇帝至今都記得,亞父在注視他片刻后,問他:

    “十二皇子?”

    他序齒十二,是當時的十二皇子,但他沒想到會有人記得這件事。

    少年什么都沒說,只掃了他兩眼,沒有溫情,冷淡道:“所有皇子六歲后都要去上書房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