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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婦 第16節(jié)

    裴初慍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

    女子臉色陡然發(fā)白,唇色也變得慘淡,她提聲拒絕:“不行!”

    裴初慍眼神陡然冷了下來。

    她這么激烈地拒絕他,難道是怕她那位夫君會看見?

    說到底,她心底還是看重她那位夫君,不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想她們夫妻二人的生活遭到破壞。

    裴初慍情緒很淡語氣卻是有點冷,卻是仿佛透了些許嘲弄:

    “這個時辰,周應(yīng)奉應(yīng)該還在春風樓聽曲作樂,并未回府,你在擔心什么?”

    姜姒妗渾身陡然一僵。

    她從裴初慍這句話聽出,他絕對調(diào)查過她,否則不可能對周府上下的事情知道得這么清楚。

    除此外,她也覺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堪。

    春風樓聽曲作樂。

    她從來都不去過問周渝祈每日到底去什么地方,她不樂意打聽,因為她知道答案必然是她不喜歡的,直到今日,她才從裴初慍口中得知,原來,周渝祈每日去的地方居然是春風樓。

    她來京城不久,卻也隱隱聽說過,這春風樓是京城內(nèi)最大的銷金窟,引得許多文人雅士也流連忘返。

    姜姒妗按住心底洶涌的難堪,她好像很不想在裴初慍面前露出窘態(tài),而裴初慍的話卻是徹底揭穿了她一直拿來作為攔住他的借口——她和周渝祈早已成親一事——根本站不住腳,因為她和周渝祈的夫妻情誼早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變故。

    姜姒妗抬起杏眸看向眼前的人。

    其中出了差錯的人,或許不止周渝祈,也許還有她。

    姜姒妗一點點握緊了手帕,她垂下杏眸,堪聲:“和他無關(guān),而是您不該送我。”

    裴初慍徹底冷下臉:

    “姜姒妗!”

    她就一定要將兩人分得這么清么?

    姜姒妗立在原地,她許久不說話,也不抬起頭,安靜無聲地和他對峙,她握住手帕的指骨早就發(fā)白,消瘦的肩膀也也越發(fā)顯得單薄。

    雅間內(nèi)安靜了許久,裴初慍最終出聲:

    “我讓衛(wèi)柏送你。”

    他還是退了一步,在女子準備說話時,裴初慍只當她又要拒絕,一而再如此,他語氣不可避免地冷下來:“京城雖說是皇子腳下,卻也未必安全。”

    姜姒妗抬起杏眸看了他一眼,她聲音很輕:

    “我是想謝謝裴大人好意。”

    她只是不想和裴初慍有首尾,卻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裴初慍喊了衛(wèi)柏,雅間的門被打開,衛(wèi)柏和安玲同一時間進來,衛(wèi)柏臉上似乎還有點無奈,待看清雅間內(nèi)情形時,衛(wèi)柏和安玲都是一愣。

    尤其是視線落在地面上的那一灘水漬時,兩人神情都是變化個不停。

    安玲直接走到姑娘面前,一臉警惕地看向裴初慍。

    衛(wèi)柏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心底嘀咕,難道主子欺負人家姑娘了?

    裴初慍聲音冷淡:“你送姜姑娘回府。”

    衛(wèi)柏得了吩咐,恭敬低頭。

    姜姒妗轉(zhuǎn)身準備要出去時,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和來時一樣,他依舊站在楹窗前,只那時她覺得他矜貴,如今淺淡夜色落在他身上,卻是襯得他格外冷清寂寥,他沒再看向她,玄色常服仿佛將他和夜色融合在一起。

    姜姒妗陡然想起關(guān)于他的那些傳聞。

    ——從他未曾及冠時,他便再沒有了家人。

    姜姒妗杏眸忍不住地輕顫了一下,沒由來的情緒讓她控制不住道:

    “裴大人,日色漸暗,您也早點回去。”

    裴初慍倏地抬頭。

    四目相視間,姜姒妗看見他眼底的冷意一點點褪去,他輕勾了下唇,很淺淡卻是不容忽視。

    姜姒妗仿佛被燙到一般,倉促移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

    第17章

    姜姒妗回了周府,衛(wèi)柏一路相送,在快到宅院時,姜姒妗不由得道:

    “衛(wèi)大人,不必再往前送了。”

    日色很暗,只有淺淡的月色照在路上,樹蔭婆娑,衛(wèi)柏瞧了眼離得還有些距離的宅院,他搖了搖頭,誠懇道:“我不敢。”

    主子讓他將姜姑娘送回府,不親眼看見姜姑娘進府,他是不可能走的。

    姜姒妗難得噎住。

    這對主仆總是輕易就能讓人覺得沒話說。

    安玲已經(jīng)看出姑娘哭過了,她沒好氣地白了衛(wèi)柏一眼,如果是往常,她肯定是不敢的,但有了裴初慍作對比,安玲忽然發(fā)現(xiàn)她也沒有那么害怕衛(wèi)柏這種人了。

    誰讓他幫著他主子欺負姑娘,他活該被罵!

    衛(wèi)柏瞧得清楚這小妮子的態(tài)度,卻只裝作看不見,他又不傻,主子對姜姑娘明顯有意,他會去和安玲計較這些。

    再說,他也不覺得主子做的事情磊落。

    他當真一路送她回了府邸,姜姒妗不免有些提心吊膽的,周渝祈常常在府門口等她回來,如果周渝祈看見了衛(wèi)柏,她該怎么解釋?

    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她的擔憂都是多余的。

    被裴初慍說中了,周渝祈根本還未回來,府門口靜悄悄的。

    衛(wèi)柏看見姜姑娘眸色立時黯然了下來,她望著空曠的門口一點點抿緊唇,黛眉尚未蹙起,便讓人生出了不忍???。

    姜姒妗抬頭看了眼天色,衛(wèi)柏能這個年齡就是裴初慍的心腹,自然是個聞弦知雅意的,他狀似不經(jīng)意道:

    “都快亥時宵禁了。”

    姜姒妗在頌雅樓待的時間看似很長,但不過兩刻鐘罷了,時間都浪費在了來回的路程上。

    衛(wèi)柏知道這樣做不道德,但還是面不改色地從這對夫妻中挑撥離間。

    姜姒妗瞥了衛(wèi)柏一眼,她咬住唇,忍住了情緒沒再外露,而是很清楚地表明:“衛(wèi)大人,你該回去了。”

    衛(wèi)柏也不糾纏,頗恭敬地拱手離開。

    她的身份如何也輪不到衛(wèi)柏對她恭敬,意識到衛(wèi)柏是在將她當什么對待,姜姒妗不著痕跡地杏眸輕顫了下。

    姜姒妗今日有點不同尋常的安靜。

    奉延看著冷清的府中,皺了皺眉,有點看不下去:“姑娘,要不要我去找一下姑爺?”

    姜姒妗疲倦地搖了搖頭,她已經(jīng)有點習慣了府中的冷清,寢室內(nèi)也是格外安靜,早料到了如此,姜姒妗沒有一點意外,她聲音很輕:

    “隨他去吧。”

    她一時間也分不清今日周渝祈回來晚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今日一事讓她也有點心神不寧,即使周渝祈回來,她也不知該怎么面對周渝祈,若是被周渝祈看出了什么,她又要如何解釋?

    好多事情壓在姜姒妗心底,讓她只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裴初慍步步緊逼,而她的夫君不能替她分憂,她除了節(jié)節(jié)退敗外,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fā)展。

    四下無人時,安玲擔憂地看了眼姑娘,她不敢惹姑娘心煩,只好說:

    “時辰不早了,奴婢打點水來伺候姑娘沐浴吧?”

    姜姒妗懨懨地點頭。

    凈室內(nèi)抬進了水,倒了滿滿一浴桶,姜姒妗褪下衣裙,將自己一點點埋入了水中,溫熱的水包裹著她,居然有片刻會讓她覺得安心。

    水面打濕了她的臉頰,須臾,有水滴順著眼角落入了青絲中,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玲看著這樣的姑娘,忽然有點想回衢州了。

    如果夫人在的話,姑娘也不至于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什么情緒都只能往心中憋。

    姜姒妗再出來時,已經(jīng)是兩刻鐘后了,她坐在梳妝鏡前,安玲替她擦拭著青絲,姜姒妗沒忍住往外看了一眼,她問:

    “什么時辰了?”

    安玲一愣,她看向沙漏,也意識到姑娘在問什么,許久,她吶吶道:

    “亥時一刻了。”

    京城還是宵禁,任何人不許在城內(nèi)走動,但姑爺還沒有回來。

    往日,姑爺再怎么晚歸,這個時候也都是回府了的。

    安玲皺起眉頭,不由得有點著急,她再惱姑爺,姑爺都是姑娘的夫君,她必須看重姑爺。

    安玲忍不住道:“姑爺怎么這么晚還沒有回來?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銅鏡中女子的唇色有點不著痕跡地慘淡,安玲一時沒有注意到,還在問:“姑娘,咱們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姑爺?”

    姜姒妗輕扯唇,反問:

    “去春風樓找么?”

    安玲被問住,立時噤聲。

    去春風樓尋人?本朝雖沒有明言禁止官員狎妓,但當今圣上和攝政大臣都不喜這種行為,在曾有過官員因此被免職后,這種事也成了心照不宣的禁令。

    姑爺已經(jīng)入朝為官,如果當真大招旗鼓地去春風樓尋人,根本就是置姑爺?shù)那俺逃诓活櫋?/br>
    楹窗未關(guān),外間忽然淅淅瀝瀝地落了雨,一陣冷風透過楹窗吹進來,姜姒妗只穿了件單薄的褻衣,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不知是冷的還是心底積壓的情緒過多,她忍不住地一陣嗆咳。

    慌得安玲大驚失色:“姑娘!您怎么了?”

    姜姒妗俯在梳妝臺前,許久,她才很慢地搖了搖頭:

    “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