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卷王九零升職記 第160節
程狗剩被她說得滿臉通紅,張了幾次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去墳地的路上,他低著頭,生怕碰見熟人,跟去派出所時的樣子大相徑庭。 雖然劉所他們沒宣揚,可圍過來的村民越來越多,都說程家出事了,見程狗剩和許大姐被警察和民兵圍著往墳地去,就跑來看熱鬧。 有人喊程狗剩:“老程,咋的了?” 還有人打趣:“老程,你犯什么事了,要去吃牢飯啊?” 劉所長讓大家別圍觀了,大家只是很給面子的離得遠了點。 程狗剩一開始只當沒聽見村民的議論,聽見說他要吃牢飯,他立馬不干了,“你可別瞎說,是我家老二犯了事!老二就不是我的種兒,我替別人養大了孩子,當了這么多年冤大頭,他還給我惹事,早該送他去吃牢飯。” 那些人議論的更熱烈了,程狗剩臉色越來越難看,顯然這次不管怎么回事,他的面子都掛不住了。 顧平安對這種人十分無語,徐大姐說的應該沒錯,程狗剩早就意識到程海是他親兒子,雖然還是習慣性的偏心眼兒!但還是把程海當一家人。 可現在一想到程海可能是殺人犯,他立馬又說老二不是他的孩子,哪怕讓人嘲笑他戴綠帽當烏龜,也不想他程家有一個吃牢飯的人。 顧平安跟他說:“程狗剩,你先別管你兒子了,你拐賣兒童也是要坐牢的。” 程狗剩臉直接黑了,圍觀群眾一片嘩然。 顧平安并不介意他們聽到,就得震懾一下,告訴他們自己家孩子也不能隨便買賣。 到了地方,小孟跟小雪拉起了警戒帶,還勸那些村民別看了,沒什么好看的,可跑來的人卻越來越多。人家遠遠圍在警戒線外,也不好硬趕人走,只能趕緊找村干部過來維持秩序。 有民兵和村民一起幫忙,祖墳很塊挖開,程狗剩一開始還怕把他爹的薄皮棺材砸透了,許大姐卻指了指側面,“那時候天還冷,我跟老二挖不動土,就埋在那兒,沒往下挖。” 先露出來的是綠底紅花的一床被子,小寶就被裹在被褥里。 他是三月份丟的,這都已經七月,最近這兩個月天氣又很熱,尸體已經接近白骨化。 魯法醫打開被褥,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面而來,顧平安按住口罩,探頭看了眼,發現孩子的胳膊和腿別扭地彎著。 顯然他們挖的坑裝不下孩子,小寶是被硬塞進來的。 那床被褥從里到外滲著黑褐色,散發著尸臭,打開時里邊甚至還有蛆蟲在爬,不知什么粘連物把被褥跟小寶的衣服粘在一起。 顧平安還注意到孩子的手指好像是張開的,像在抓撓什么,她心里難受極了,這孩子被埋進來的時候真死了嗎? 魯法醫也一臉嚴肅,他要不時停下來,退開讓他徒弟拍照。 這一退開,就讓警戒線外的圍觀群眾看見了現場,他們見真在程家祖墳里挖出了小孩子的尸體,都嚇了一跳,膽小的直往后退,膽大的拼命往前擠想看個清楚。 這時一個女人瘋了一樣從外邊沖進來。 她不管不顧地推搡著:“是我家小寶嗎?聽說找到我家小寶了?” 擁擠的人群不由自主地為她散開一條路。 程東媳婦跑進來,正好看見魯法醫把孩子尸骨往裹尸袋里移,她看見那件熟悉的衣服,撇見衣領下的白骨,哀嚎一聲暈了過去。 顧平安忙過去扶住她,想稱呼時卻突然發現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嘆口氣:“大姐,節哀順變,我先讓人扶你回鎮政府那邊。” 程東媳婦緩過來卻往那具尸骨上撲:“我不走,讓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家小寶!” 大家正攔呢,又有人哭著跑進來,“小寶埋在這兒了?那我家小花呢?是不是也給埋了?天殺的啊,我怎么就嫁進這么個吃人的家里!” 程海媳婦一邊哭一邊喊,推開拉她的小雪,就往墳坑那邊撲過去,看她動作,似乎想要接著刨土。 顧平安忙攔住她:“小花沒事,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她被送到省城去了,打拐辦已經在找她了。” 程海媳婦心里一松,也差點暈了。 程東這時也來了,他臉色陰沉死死盯著小寶的尸骨,“誰干的?是不是老二那個狼崽子!” 程狗剩見大兒子來了,不由往后退了退。 許大姐卻猛地哭出了聲,這次她沒再唱戲,而是真切地悲鳴,可哭得再傷心又有什么用呢? 圍觀的村民們就更激動了。 “什么意思?老二殺了老大的兒子?老大賣了老二的閨女?我的天哪,不是說他家最和睦嗎?” 黎旭見亂成一團,就指揮小孟小雪先把程家兩個兒媳婦扶到車上去。 顧平安忙道:“黎隊,不行,我怕她們會打起來,讓小寶媽先去車上吧,小寶跟魯法醫也得上車!我跟劉所帶其他人回去。” 一陣忙亂,等把小寶的尸骨和程家人一起帶回了鎮政府大院,人家已經下班了,不過鎮長特意留了些后勤人員幫忙。 黎旭見顧平安還知道借人家的地盤,不由笑了:“不錯,很快你就可以獨當一面了。” 顧平安不知道他這話什么意思,現在也不是邀功的時候,她嘆口氣:“黎隊,尸體已經白骨化,如果骨頭上沒傷,很難確定死因,還是得讓程海招供!” 程海聽說已經找到了小寶的尸骨,他眼淚瞬間掉下來,“是我對不起他!警察同志,你們別問了,我給他償命!” 第167章 家和萬事興10 ◎一輩子都在治愈童年◎ 顧平安聽程海這么說, 不由怒道:“他才七歲,還沒長大就死了,還是死在自己親叔叔手里, 你怎么給他償命!” 程海臉色難看極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麻煩你不要再說這句話了,一開始我也覺得小寶的死是意外,可你一直重復這句話,倒讓我覺得你心虛。當初你已經錯過了一次坦白的機會, 現在找到了小寶的尸體, 你還想一直沉默下去?一句償命就算完了?你對得起小寶嗎?他臨死前是不是還在叫你叔叔!” 顧平安最后一句話太戳心了。 程海捂著臉哭了起來, 哭聲十分壓抑, 讓人無端覺得心酸。 顧平安嘆口氣:“就算你不說, 你爸,你哥你嫂子你家所有人都已經知道小寶的死跟你有關系,你覺得還有隱瞞的必要嗎?” 沒想到他還是那句話:“我真不是故意的!” 顧平安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不肯招,不由皺眉, 看來得下點重錘了:“程海,你殺了小寶的事,你妻子知道嗎?我看你們家也就她還算個正常人了,她要是知道你因為嫉恨你哥, 殺了小寶,甚至還答應把小花送人, 你說她會怎么看你!” 程海愣住, 馬上道:“你亂說什么,我沒有殺小寶, 那是個意外。我都說了八百遍了, 那是個意外!” 顧平安呵了一聲:“你之前還說不知道小寶的下落呢, 你的話我敢信嗎?別說你的話,就是你媽的話我都不敢信!你們兩個偷偷把孩子埋到祖墳里,肯定是心虛呀。要真是意外,有什么不好說的?居然還說是為了家庭和睦!騙鬼呢?” 程海臉漲得通紅,“我當時也想過去自首,可我媽說……” 顧平安冷笑:“程海,打你的不是你爸嗎?怎么你媽的話你也言聽計從?你要真想自首,你媽攔得住嗎?” 她說著嘆口氣:“你殺了你侄子,居然把你女兒給賠出去,現在又說要自己償命,虛不虛偽啊?你要真想自首或是想償命,小寶死的時候你就去派出所了。怎么可能看著你爸把小花送人呢!又不是小貓小狗,那可是你親生女兒!” 程海被她懟的啞口無言,“隨便你怎么說吧,現在已經這樣了,我還能說什么,反正我不是故意的。再說就算當時我去自首,你們也不會信我,你們也會以為我是殺人犯!” 顧平安無奈道:“我倒是想信你啊,可你不給我機會,程海,你一直在撒謊,到現在還不肯說實話。等小花找回來后,知道你是個殺人犯,也不知道她會怎么想,還好她還小,現在應該弄不懂是怎么回事。” “不行,你們不能把小花找回來,她在城里過得好好的!你們別去打擾她,更別讓她知道是我……” 程海突然哽咽起來。 顧平安嘆口氣:“是你什么?是你把小寶殺了?他們兄妹兩個關系也很好,對嗎?程海,你現在只有一條路走,老老實實交代,爭取小寶父母的原諒……” 程海突然爆發起來:“我不是殺人犯,我真不是故意弄死小寶的,你們別跟小花說!讓她好好在省城待著吧,我不是個好爸爸,也不是個好弟弟!你們趕緊判我死刑,別多問了。” 顧平安說了半天,他居然還是無動于衷。 她不由皺眉,他一直不說,難不成還真是他蓄謀殺的小寶? 程海低聲哀求道:“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了,你一看就心善,拜托你們千萬別把小花找回來,她在這個家里也沒法過,讓她跟著她媽走的話,我怕她媽一個人也養不了她!” 顧平安知道小花是他的軟肋,可他還是狠心讓程狗剩把孩子給送出去了,由此可見程海的心有多硬,他下定決心不肯說,還真不好辦。 想到小花兒,顧平安突然皺眉:“程海,你知道拐子和買孩子的最喜歡什么樣的孩子嗎?” 程海不解地看著她:“懂事的,聽話的,長得好看的,我家小花都符合。” “可她是個女孩!你見過誰家缺孩子的會買個女孩呢?” 程海愣住!是啊,他們村也有買孩子的,人家都是指定要男孩,能傳宗接代! 顧平安道:“也不是絕對沒有,我是說很少!所以人販子一般會拐騙五歲以下的男孩,對老家記憶不深,還好賣出去。他們拐女孩都會拐十幾歲的,直接賣去山里當媳婦兒,或者弄殘了,讓他們當小乞丐!” 程海心中一緊,他以前去市里,在車站見過那種小乞丐,當時還以為他們是裝殘呢! 顧平安也不是故意嚇他,這也是她的擔心。他們把孩子交給一個大車司機,就以為她能在城里過好日子,這種想法太簡單,太天真了! “程海,我勸你痛快把事說了,小花丟了才一周時間,咱們趕緊讓你爸幫著去找那個大車司機。就算不把小花找回來,你也得先確認他是不是過上好日子了,還是像個小可憐一樣,在外邊要飯!” 程海想到自己女兒,心如刀絞,“老天爺啊,都是我做的孽呀,都報應在我身上吧,可千萬別害了我女兒!” 顧平安見他這哭嚎的勁兒跟許大姐有些相似,更無語了。 她怕他再耽擱下去,忙說:“程海,我說你虛偽,你還不肯承認,孩子被送去哪兒了你都不知道,你就覺得她過上好日子了?甚至覺得你殺小寶的事從此一筆勾銷,可以心安理得在家里躺著!” 程海險些崩潰:“我說了多少遍了,我沒殺小寶!我不是殺人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終于開了口:“真不怪我!當時我心里正煩呢,我媳婦兒要分家,可我知道我爸最能顯擺的就是家里和睦,他是絕對不可能讓我們分家的。我媳婦跟我吵了一架就走了,我接著收拾果樹,可這是剛嫁接的新品種,我心里也沒底,不知道這茬果樹能賺多少錢,要是虧了,我在家里更抬不起頭來!” 程海像是瞬間老了十歲,他喘了口氣,嘮嘮叨叨地說著他的煩惱。 顧平安沒有制止,等他說完了才問:“小寶就是這時候來找你的?” “沒錯,我正心煩呢,沒心思哄孩子玩兒,我就說你上別處玩去吧!他還不高興,轉身就走了。我也沒在意,接著忙我的,結果過了有十來分鐘吧,我就聽見林子后邊有人叫喚了一聲。當時嚇了我一跳,我跑過去一看,小寶不知道從哪兒拿了把刀子,正學著我的樣子往樹上劃口子,可我那是嫁接,他那是搗亂。他還把我嫁接過的都給拽下來,又插到他劃開的口子上。” 顧平安皺眉:“什么果樹?很矮嗎?他才七歲,能夠得到嗎!” 程海嘆口氣:“種的梨樹!他就是夠不到呀,所以劃開的口子都在樹下邊。等他劃夠了,就爬到樹上去,把我嫁接的枝條都給拽下來,按到他的口子上。結果一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這才叫了一聲!不然我還不知道呢!你說他搞得亂七八糟,這種情況我能不氣嗎?我辛辛苦苦干了一上午活兒,居然全讓他給我糟蹋了,我說他兩句,他還嬉皮笑臉地說再給我幫忙,我氣的把他揍了一頓。” “你以前打過他嗎?”顧平安問。 “沒有!”程海搖頭道,“小寶真是家里的寶,別說我了,就是我爸也沒打過他,可我不是氣急了嗎?地上又都是枝條,我就隨手抽了一根,揍了他一頓!他沒挨過打,一挨打就嚇傻了,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顧平安皺眉,小寶難不成是被暴怒的程海打死的? “然后呢?” “他反應過來,拿著手里的刀子就朝我劃拉,我一把把他推到地上,罵了幾句!他就更氣了,跳起來要打我!我把他按在地上又啪啪打了幾下,還奪了他的刀子,他嚇哭了,我這才放手。我叫他趕緊滾回家去,他哭著說衣服弄臟了手也破皮了,我看他身上確實特別狼狽,又怕他回家會告狀,就拉著他,到水渠去洗一洗。” 顧平安想起許大姐說小寶是淹死的,不由皺眉,“水渠在哪兒?是有人在澆地嗎?” “離我家果園不遠,剛有人澆過地,那里的出水口有個小池子,澆完地續了半池子水。我拉著小寶到那兒去清洗一下,還教訓他以后別亂動東西,當時他態度也挺好,說知道錯了。可他又趁我洗手的時候,把我往池子里踢!我真氣壞了,一把把他按到水里,我說你爸你爺不教你,我來教你!” 程海臉色陰沉:“這孩子就是被慣壞了,一家子都把他當個寶,要早知道,我早教訓他了,他厭惡我,可能也就不會出事了。” 顧平安見他突然停下來發感慨,就知道要說到關鍵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