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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偵卷王九零升職記 第86節

    顧平安匆匆來到醫院, 衛欣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

    沒了時髦的衣服和紅唇,她洗盡鉛華, 像個鄰家阿姨一樣,甚至讓人覺得有點親切,這樣的人會做出那種惡性案件嗎?

    顧平安有一瞬間的動搖,她還不清楚衛欣是否知道又有碎花衫的女性失蹤, 想了想決定先不提這事。

    “我怎么也沒想到你會尋死!不會是因為我那碗rou吧!你不是跟我們斗得很開心嗎?怎么突然想不開了?也許我們拿你跟康永平沒辦法, 很快就會放你回家。”

    衛欣睜開眼睛, 見是她來了, 苦笑道:“我就是突然覺得沒什么意思!跟你沒關系。”

    “既然看破紅塵了, 那你先把俗事了了啊。受的委屈,欠的債都說出來,該認的認,該罰的罰。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想保住康永平?他跟于水萍結婚的時候想過你嗎?”

    衛欣嘆口氣:“我沒想保他, 我想讓他家破人亡,怎么可能保他呢?就是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再說我也不想跟你們說所謂的真相。”

    她抬眼看顧平安,語氣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 你以為我被院長欺負了,逃到李文斌家, 又被公公欺負了, 然后才變壞了,才跟康永平攪在一起, 對嗎?”

    顧平安想到顧大眼說的那些事, 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無奈道:“我一開始確實是這么想的,可后來我又聽說了一些事。衛欣,也許你當時并不是完美受害者,可你在福利院長大,還是五六十年代的福利院,那時候能把孩子養大就算不錯了,教育方面肯定跟不上。再沒受過教育的情況下遇上壞人壞事,對你的影響一定很大。你放心,沒人把你當成天生的壞人,也沒人會覺得你不知廉恥。”

    她說出最后一句話時,衛欣變了臉色,“你猜到了?還是查到了什么?”

    顧平安嘆口氣:“昨天我只是給你端了飯,你就留我一起吃,我猜你這一生,真正對你好的人不太多吧。一旦遇到了,不管他是什么人,你一定會牢牢抓住!這也說不上對還是錯,不過我想后來的發展一定是你沒預料到的。比如李文斌一家的死,或者康永平成了于富義,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骨牌,但你說對了,我確實沒想到后來發生的那些事,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老死在福利院,也不會去李家。”

    她提到李家又不肯說了。

    顧平安不想再等下去,“昨天晚上又有一個穿碎花襯衫的女孩失蹤,她剛下夜班。衛欣,既然你都有了一了百了的心,為什么還要接著造殺孽?”

    衛欣看起來十分震驚:“你說什么?是不是巧合?怎么可能?”

    顧平安皺眉:“我也希望是巧合,我希望這女孩只是迷路了,甚至被人拐了,很快會有人把她解救出來,我可不想再看到一具放著豬頭的尸體!衛欣,你昨天說的那位朋友到底是誰?你們的殺人據點又在哪里?”

    衛欣此時好像很欣喜,眼睛亮亮的,但嘴里卻說:“我朋友?我沒有朋友啊!”

    “昨天你說你前天跟你朋友一起吃過飯,這么快就忘了?”

    “逗你玩的!”衛欣說著坐起身似乎想要下床,“你帶我回審訊室吧,我招,你說得對,死都不怕,還怕什么呢。”

    顧平安皺眉,她想拖延時間?

    “你先告訴我,那位朋友是誰?康永平認識嗎?是你們原來屠宰廠的嗎?”

    “不是!我沒有朋友,有人失蹤也跟我沒關系,不過我可以跟你講講我的過往,我跟康永平,哦,不對,跟于富義之間的恩恩怨怨。僅此一次哦,不想聽的話就算了。”

    昨天剛自殺過的衛欣似乎重新迸發出生命的活力,精力充沛起來。

    顧平安雖然急著找那個失蹤的女孩,也不能真把槍頂在衛欣頭上吧,再說她死都不怕,又怎么會怕槍呢。

    一般人口鼻被捂住會掙扎,哪怕心里想死也會下意識地奮力掙扎,而她手腳沒被人束縛,只要手輕輕一撫就能呼吸順暢,可她就是要讓自己窒息而死,這樣的人,就算真把槍頂她腦門上,她不想說的也還是不會說。

    顧平安讓她躺回病床上,“不用回審訊室,就在這里說吧。”

    她從外邊叫了一位看守病房的同事過來,幫忙做筆錄。

    “說吧!”

    顧平安以為她只會說對她有利的,哪想到她居然從頭說起了。

    衛欣又開始扣指甲,“我一出生就被扔到了福利院門口,身上裹著一件破棉襖,里邊什么字都沒有。別的孩子還有襁褓,有的襁褓里還寫著名字,說實在無力撫養。可我什么都沒有,就是光溜溜的我跟一件破棉襖。”

    顧平安想安慰她,可看她眼神似乎陷入回憶里了,也就沒吭聲。

    只聽衛欣接著道:“那家福利院是建國前蓋起來的,原來是個孤兒院,可我總覺得那里邊鬼氣森森。也許是我不夠討喜吧,來領養的人總也不選我,我努力讓自己討好地笑,還沖著鏡子學,可越學越沒人選我。后來我大了,也不抱希望了,再說被領養的也不一定就過得好。有一個比我小兩歲的女孩,她叫小蝶。被一對夫妻抱去后改名叫引弟,可一年后她引來了meimei。”

    衛欣嘴角露出嘲諷的笑:“那對夫妻就把引弟的名字給了剛出生的meimei,把她送回福利院了。照顧我們的嬸嬸氣地在門口大罵他們不要臉,那一家子還振振有詞,說小蝶只會引妹!是個賠錢貨。”

    她嘆口氣:“我猜我肯定也是因為是女孩才被扔掉的吧,他們都沒來得及給我取名字,也來不及給我包被子,反正不要了,找了一件不要的舊棉襖一起扔了就算了。”

    顧平安很同情她,但更擔心那個失蹤的女孩,半是安慰半是催促地說:“也不一定啊,也許你爸媽真養不了你,或者年紀還小偷吃了禁果,你能在福利院長大,還有心疼你的嬸嬸在,過得應該也算安穩吧。要是沒有尤院長,你也許走不到這一步。”

    “嬸嬸雖然好,但她是大家的嬸嬸,也不會多管我。至于老尤嘛,以前我覺得他非常非常好,反而他家里人很壞,總是把我們當賊看。可我十三歲那年,他突然把我叫去他辦公室里。”

    衛欣說得很輕松,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甚至跟顧平安說:“這段就不用說了吧,你應該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那本畫冊是你畫的嗎?”顧平安問。

    提到畫冊,衛欣臉上這才露出些許羞赧,但她很痛快地承認了,“對,是我畫的,他就是對我做了那些事,福利院當時有個會畫畫的老爺爺,我管他要了紙,一張張畫下來壓在床底下。”

    “這位老爺爺沒看到你的畫?”

    “沒有,他只顧著畫自己的,什么都畫,像瘋子一樣。老尤也沒發現我在畫這些畫,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他每次叫我去都會給我些吃的,慢慢的我習慣了,跟他關系還不錯。”

    顧平安嘆息一聲:“這不是你的錯,沒人教過你遇到這事該怎么做,沒人給過你正確的引導,他是院長,福利院屬他最大,你害怕也正常。而且我猜他一定說過一些恐嚇的話,讓你不敢跟別人說。”

    衛欣詫異地看她一眼,“不管怎樣,我都要謝謝你,我還以為這些事說出來,你們都會嘲諷我。”

    “怎么會呢!你沒錯!只是不懂得反抗。”顧平安語氣更堅定了些。

    衛欣笑笑,不用她問,就接著說下去:“我以為會一直這樣,可十五歲時,他突然把老李介紹給我。”

    “李文斌的父親,屠宰廠的老李?”

    “沒錯,就是他,老李給我帶了紅燒rou,我雖然不太高興,但把rou吃了。后來老李經常來,老尤卻不再跟我干那事了。”

    顧平安一聽就明白了,尤院長是戀|童|癖,當衛欣有了女性特征,他就對她失去了興趣,而李文斌父親就是個性取向正常的老色鬼,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尤院長。

    “尤院長有沒有對別的女孩下手?”

    “我不知道啊,他做事一向很隱蔽,不會留把柄,也不會讓人發現,反正他是院長,想找理由多得是。”

    “李文斌父親,也就是你前公公一直來找你嗎?尤院長收沒收過他的錢?”

    “沒有吧,后來我才知道老尤被老李勒索了。不過老李對我真得很好,經常給我帶吃的,還給我帶過紅燒排骨,還有各種rou丸子,甚至帶我去逛過公園,在公園還給我買了一瓶汽水一個發卡,那是我第一次喝汽水。”

    顧平安越聽越無力,衛欣不會愛上老李了吧!

    衛欣見顧平安沒有嫌棄的神色,就接著道:“有兩三年吧,我每周都盼著他來!后來我十八歲時,福利院要送我出去工作,我就想跟老李一樣當屠宰工。老尤聽了只是笑,可老李卻拒絕了我,他說想進工廠要等機會,屠宰廠很少招工。等他走了,老尤就問我是不是真想去殺豬,他說他幫我想辦法,我當時挺高興,特別感謝他。又過了兩天,他領著我在外邊見了李文斌,我長得還算可以吧,李文斌特別滿意,就要帶我回家見父母。”

    顧平安忍不住道:“衛欣,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去屠宰廠是為了跟老李在一起嗎?如果是的話,你為什么又要嫁給他兒子?”

    “因為這樣我們就可以成為一家人了啊!”衛欣無奈道,“我知道不該這樣想,可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而且老尤還嚇唬我,說這次我要是嫁不出去,他會幫我介紹像老李一樣的人,肯定讓我賺到錢。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更堅定了要嫁進李家,可李嬸嫌棄我是六指,我只好把手指砍了。”

    “老尤急著擺脫你?而且他想讓老李家宅不寧?”

    “沒錯!后來我才知道老李知道了老尤喜歡小女孩,開始訛詐他,他被訛了好幾年,早不耐煩了,干脆就把我打發過去,這下老李也有了把柄在他手里,他還能以此報復老李。”

    衛欣嘆口氣:“可我當時只想著進李家!不是為了吃rou,就是想跟老李在一起。李文斌看我砍了手指頭也要嫁給他,感動極了。老李當時可能也心疼我了吧,也同意了婚事,李嬸一個人不樂意,可她也沒辦法。我結婚那天,也想清楚了,跟了李文斌就不能再跟他爸,反正我也不喜歡跟老李干那事,在一個家里就行了。我想把老李跟李嬸當親爸媽,可李嬸不知道發現了什么,總防備著我,動不動就罵我。我為了氣她,有時候也會跟老李在一塊。”

    顧平安越聽心里越堵,想說她不自愛吧,又覺得她很可憐。

    這就是一個缺愛又戀父,童年有創傷,沒有形成正確三觀的小女孩,賭氣一樣跌跌撞撞地生活著。

    “你跟老李有那種關系,還把他當做最親的長輩,語氣和動作肯定比正常的公公和兒媳婦要親密,也不怪李嬸能看出來。可你不該再跟老李在一塊了,是他主動的還是你主動的?”

    “當然是他了,我跟誰也沒主動過。”

    顧平安心更堵了,“他同意你嫁給他兒子,還跟你保持關系?”

    “男人嘛,就那回事!他還說他兒子要是生不出來,可以生他的,反正一家人嘛。”

    顧平安突然有點惡心,“接下來呢?既然你跟他關系這么好,為什么會反目成仇?”

    衛欣悠悠嘆息一聲:“李文斌發現了,他大發脾氣,拿著刀要砍他爸,可下不了手,于是又要砍他自己。他媽在一邊哭,他爸奪了他的刀,還給他跪下道歉。”

    顧平安想到楊前輩的話,看來那位鄰居還真沒有撒謊。

    衛欣嘴角微挑,眼里都是嘲諷:“你知道老李說什么嗎?”

    “他一定說是你勾引他甚至纏著他!”

    衛欣長嘆一聲:“我要是有你這么聰明就好了。”

    “我并不比你聰明,只是旁觀者清。然后呢?你開始恨他?”

    “我覺得老李拋棄了我。他說他再也不會看我一眼,不會跟我說一句話,還讓李文斌趕緊跟我離婚。”

    “你沒解釋嗎?大膽說啊,他從你十五歲就開始欺辱你。他跟你有不正當關系,還讓他兒子娶你。你都該說出來,告訴李文斌,他爸的真面目。”

    “我說了,可他們不信!他們才是一家子,都覺得我是破鞋是妓|女,是來他們家搞破壞的。我罵不過他們,哭著跑出家門,在街尾遇到了康永平!”

    顧平安瞬間坐直了,李家滅門果然跟康永平有關,“你把你跟李家父子的糾葛跟他說了?”

    “沒錯,連老尤的事我都說了。當然了,我也不是隨便見一個人就說,之前我給老李送飯時就看出他對我有意思。他特別心疼我,把我帶到他的宿舍,問清楚了所有事,我還把我藏起來的畫冊給他看。他義憤填膺,說要替我報仇。不過我還是給了老李一次機會。”

    顧平安皺眉:“老李這樣的爛人,你還給他機會?”

    “我確實恨他,可沒鬧翻之前,他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偷偷找他,讓他離婚跟我結婚,可他不肯,還說他跟我只是玩玩,他還說我長得漂亮又年輕,跟他兒子離婚后,肯定也能找到不錯的對象。”

    衛欣說著說著又笑了:“他還說他可以幫我!你知道嗎?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瞬間想到老尤,老尤玩膩了我,送給老李,老李怕我影響他的家庭團結,又要給我介紹別人!他們對我好,只是換取一些東西,沒有一個人愛我!這就是我的命!從一出生就注定了。”

    她說最后兩句話的那種神情和語氣,讓顧平安終于明白了她為什么僅用廁紙就差點把她自己捂死,這才是真正的生無可戀吧。

    顧平安覺得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淚直往上涌,她忍住這種感覺,“衛欣,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運氣不好,生錯了地方也走錯了方向,沒辦法遇到那個愛你的人。”

    衛欣苦笑:“是啊,我運氣太差,不可能遇到的,可我居然以為康永平是那個人。他也很好,比老李還好,他不急著跟我上床,還教我人情世故禮義廉恥。他說最壞的是老尤,是老尤害了我,可我卻想先報復老李一家!”

    “先離開不好嗎?就算報復也該報復老李一個人,李嬸跟李文斌只是被老李騙了,他們跟老李是血rou至親,肯定信他,不信你啊。為什么要把三個人都殺了?”

    “李嬸說我心腸惡毒,活該被父母扔了,還罵我父母為什么不把我扔到野地里喂狼。李文斌打了我,他說他瞎了眼,還以為我多稀罕他,原來是稀罕他爸,他說我是精神病,還說我是變態。他居然說我是變態!”

    衛欣似乎想起當初的罵戰,哈哈笑起來:“其實我嫁到他家后,也慢慢地融入社會,知道公公跟兒媳婦該避嫌。可就是忍不住要對老李好,現在事發了,他們居然都覺得老李是被我勾引的,他們原諒了老李,不肯原諒我。可老李不是更不可原諒嗎?就算是我勾引他,他沒經受住勾引,不也是他的錯嗎?”

    顧平安嘆口氣:“正常人確實該跟這樣的父親斷絕關系,可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他們才是一家人,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李文斌跟他爸又是血脈相連,當然是指責你拋棄你更簡單啊。”

    “是啊,有家人真好,不管做錯了什么都可以原諒,可我當時不懂!我恨死他們三個了,在康永平幫我殺了老尤后,就跟他添油加醋說他們三個如何折磨我,他就幫我出主意。在我們要去離婚的前一天晚上,他帶著一袋碳溜進來,還幫我點著,他說我跟李文斌在鬧離婚,李家人死了,警察肯定懷疑我,讓我咬死了是煤氣中毒,就不會有事。他還說反正這事是他干的,讓我別心虛,他們就審不出來!”

    顧平安早猜到是康永平動的手,可沒想到他連衛欣會被懷疑,會被警察審訊都想到了。

    “他又怎么幫你殺的老尤?老尤兒子說老尤是嚇死的,你們又為什么會把那本冊子留在老尤家?”

    衛欣說:“也是永平想的辦法,他沒事就盯著老尤的行蹤,挑他單獨在家的時候跟我去找老尤。衛平跟老尤說知道了我被老尤欺負的事,還給他看了畫冊,說已經把另一本能看出畫中人是誰的畫冊交給了警察,也已經把福利院里被他欺負過的女孩都送到了派出所,人家馬上就要來抓他了。”

    顧平安愣住:“老尤這就嚇死了?”

    “不是,永平本想把老尤逼死,老尤不想被抓去派出所,更不想讓兒孫丟人現眼,肯定會尋死。我們會逼他,必要的時候還要幫他掛上繩子,讓他上吊。結果正說著,外邊突然響起警笛聲,老尤突然就睜大眼站起來,然后又猛地朝后倒在椅子上,差點把椅子帶倒。”

    顧平安又有點相信因果報應了:“那輛警車是無意中路過嗎?”

    “沒錯!”衛欣笑起來,“后來我們聽說有人被工廠的機子弄斷了腿,警車是給救護車開道呢。永平說老尤是罪有應得,居然被警笛聲嚇死了。”

    顧平安了然:“確實罪有應得,怪不得你之前提到老尤的死那么開心。

    第90章 優雅的屠夫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