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原本元熙是沒想那么快滅燕的,他這次只是想給燕國兩拳, 并沒有準備把燕國直接給砍翻了。可是高瑋太菜了,還把能幫他打一打的高懷瑜都給逼到魏國, 他收著點打都沒用。 他只用了一半的力, 就直接攻進了燕國國都建平,追擊北逃的高瑋把人押送回了玉京。 燕國那么大一片地,現在全歸屬了大魏,然而燕國在高瑋的治理下民心散亂, 盜匪四起,各地治安極差, 他要對付那么多事還真有點吃力。可他打都打了,高瑋也投降了, 總不能丟下這些地不要吧。 上輩子他接手燕地,便cao了好大一份心, 前前后后鐵拳鐵腕治理了三年,那邊才勉強安分起來。再來一次, 真是能把人逼瘋。 昨天他還在紫極宮裝病,就收到了一份急報。 “昨日燕地來報……”元熙嘆氣, “流民匪盜作亂, 云川官員大白天在治署被殺。” 官員都被殺,那得是亂到什么地步。高懷瑜聞言心驚,想了想那是燕國也就釋然了,道:“云川本就混亂, 又靠近南陳, 更是會有人渾水摸魚。” 可不是么, 南陳一直盯著北邊,無孔不入。知道燕國有高瑋那個昏君是長久不了了,主要盯的都是魏國。 南陳比魏國燕國都強,為什么不自己出兵滅燕?一是南陳的確內部有很多問題有些騰不出手來,二則是滅燕對魏國來說不一定就是件好事,得看元熙能不能玩得轉。 南陳往魏國安插探子暗中搞事,在燕國更是好動手,這些年南陳的諜探不停在燕國散布謠言抹黑詆毀魏國,挑起兩國仇恨。 元熙當年被逼得殺兄囚父,干凈利落把事情解決了,第二天一早玉京城里風平浪靜,老百姓照舊大早上起來該干嘛干嘛。 到了燕地百姓耳朵里,便成了魏國皇帝兇殘暴虐,連親哥親爹都殺了,血洗玉京城。還有更離譜的,說他十幾歲剛領兵就四處屠城。連關于霍飛的那個陰謀論也在燕地人盡皆知,什么當年他被親爹軟禁,為了自保勾結南陳給燕國下套,害了大將軍霍飛,然后自己再出馬擊退燕陳聯軍。多可恨一個人啊!這要是大燕被滅了,落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場? 還沒打呢,燕國這邊聞見風聲就一大半人往南陳跑了,都不想變成魏國人。 留下來的這些沒跑掉,也對魏國人充滿惡意,隔幾天就有人鬧事。 魏人官員想要安撫民心,就得擺好態度,不能對平民動手,越不動手,混在平民中間的一些有心之人就越好鬧事。 這些問題元熙能搞定,魏國自然能吸收燕國留下的養分化為己用。一旦沒處理好,燕國這片土地就會變成大魏的放血槽,到時候他滅燕就不僅撈不到什么好處,反倒給自己弄一身麻煩,這時候南陳再來摻上一腳,大魏也就會元氣大傷。 上輩子他就是親自走了一趟燕地,籠絡舊燕世家把自己在燕地百姓眼里快黑成炭的形象洗了洗,又是清剿匪盜又是發放錢糧安置流民,才讓那邊穩定了些。 那會兒高懷瑜和高璋那幾個舊燕宗室也跟在他身后出了不少力,不過彼時他與高懷瑜只是君臣,他們的交集僅限于一年多前他救了高懷瑜,說不上多熟絡。 想起那時總在自己身后沉默的身影,又看看如今在自己面前臉頰有些發紅的人,元熙忍不住笑了。 “有卿為朕左膀右臂,來日回玉京時,燕地必然已是安定祥和。”元熙摸了他手半天,感覺有些不對,低頭見他手上被燙了兩個小包,還紅著。 難怪剛才他還故意把手縮袖子里,應該是熱油濺起來的時候燙到了,不想讓自己看見。 “擦藥沒?”元熙嘆口氣。 高懷瑜也不遮掩了,點頭回答:“擦了。” 元熙一想他在廚房手忙腳亂為自己做菜,便滿臉心疼:“你又是不知道疼的,廚房那么危險的地方,以后還是不要去了。” 廚房危險,可太危險了!要讓廚子聽見怕是能翻個白眼。 還不都是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王爺下個料跟打仗似的,離得老遠往里丟,能不濺油嗎? “嗯……”高懷瑜點頭,想想之前在廚房的模樣,自知沒這個本事,還是算了。 元熙又柔柔一笑,道:“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不必歉疚,就算是買的,你買的也比較香些。” 高懷瑜:“……” 皇帝哪兒來那么多花言巧語的。 他覺得自己臉應該是紅了,人都感覺像突然被丟進了蒸籠里。 他想收回手繼續給皇帝布菜送茶,緩解一下自己的窘態,結果皇帝又開始一根根玩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長蒼勁,內側因常年握兵器而生了層薄繭,指甲修得齊整,色澤盈潤還泛著點粉,干干凈凈沒什么修飾又看得出來是有特意養過的。像是個絕世美人略施粉黛,清水芙蓉去雕飾,還有點小臭美。 元熙愈發覺得有趣,又來來回回摸了一遍。 高懷瑜不敢反抗,又有點怕被旁邊家仆瞧見了,越怕越是臊得慌,手心冒了熱汗,感覺每根手指上好像都黏黏膩膩的。也不知是真的手出了汗難受,還是元熙的動作太讓人窘迫羞恥。 皇帝的癖好還真是有點奇怪…… 有傳言說當年胡太后豢養男寵,強搶宗室美男子的時候也看中過他,其實那是真的。 文昭帝皇后是世家美人,他長得像文昭帝皇后,自然也是極為美貌。他再木也不瞎,照照鏡子就能知道自己還是很有些姿色,這副皮囊能招人喜歡。 那會兒太后把他弄出陰影了,現在難免敏感些,察覺到有人對自己有意就自然而然地抗拒。尤其皇帝這樣還動不動就上手的……可是他心里卻又感覺不到討厭。 甚至還有點想以后多留意留意這張臉,多小心這具身子,免得磕了碰了讓皇帝心疼……他感覺不到痛,還真很難發覺自己哪里傷了,不是那么會保護自己。 一旁看了半天的長樂見王爺人都快熟了,忙出聲道:“陛下,要不要嘗嘗這碗酸鴨湯?王爺知道陛下病體初愈,生怕陛下沒有胃口,特意吩咐廚子做的,很是開胃。” 元熙望著高懷瑜輕笑:“卿有心了。” “這也是臣很喜歡的湯品……”高懷瑜卻沒趁機抽出手來,反倒是看著皇帝發愣。 長樂:“……”王爺,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皇帝倒是松開了手,舀了一勺湯嘗嘗。的確味道鮮美,酸得恰到好處,十分開胃。 本來在宮里就連著吃了那么久的清湯清菜,好不容易能吃點爽口的,他早就饞瘋了。一旁又有高懷瑜陪著他說話,還給他摸摸手,他自是興致極高,趁興大快朵頤,吃得十分滿意。 末了下人們收拾完,捧了茶水來給人漱完口,皇帝又賞了一堆東西,這才擺駕回宮。 為招待皇帝一次,王府上下可是費了不少心思,現下看皇帝滿意離去,大都松了口氣。唯獨近身侍候,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長樂面有憂色。 她是王府管家,又是高懷瑜認的義妹,自然要親近許多。有些事別人都是知道不該問不該管,她可不行。 “王爺,陛下這是……”長樂很為自家王爺擔心,極為認真地壓低了聲音道,“陛下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當然有,皇帝就是好南風。那天晚上在御林苑,皇帝靠他身上的時候他就發現了。皇帝有反應,忍得很辛苦。不過那會兒他也就是覺得皇帝正值壯年,血氣方剛的,跟人接觸的時候摸摸蹭蹭一不小心有點反應很正常,這誰都有過。 可是后來皇帝還直接就告訴他喜歡他,還連他勸兩句都要為此發脾氣把他嚇哭。皇帝就是要對他好,不許他勸,不容他拒絕。 “我知道……”高懷瑜看著皇帝遠去,輕輕道,“我有些想不通……” 太想不通了,他知道皇帝喜歡他。可他實在不明白皇帝為什么對他如此信任,如此寵愛,這份喜歡究竟從何而來。 元熙是死過一次的人,還記得從前發生過什么,對元熙而言,他們兩人已是相處多年,共同患難過,知根知底。 而他卻不知道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么,他記得的是一年多前自己被高瑋賜死,一杯毒酒送到了清河王府。他憤怒不甘之下拔劍殺出了被重重圍困的清河王府,而后被暗辰司追殺,身受重傷躲進破廟。 命懸一線時他遇上了元熙,元熙便救了他一命,在得知他身份后不僅沒殺了他,還帶他回了玉京好好安置。 怎么看都是元熙對他的恩情更多些,從元熙救下他帶他回玉京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決定要用余生報答元熙了。可他才與元熙相識一年,到目前為止好像也沒為元熙做過什么……實在無法理解元熙為什么就能對他那么好。 因為喜歡嗎……那為什么元熙能那么喜歡他? 難不成還能是因為臉嗎? 怎么可能,長得好看些又能怎么樣,天底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到了元熙這種地位,美色根本就不算什么,哪兒有真的能憑一張臉就能得到的恩寵。那樣的恩寵不過是興致來了逗逗小貓小狗而已,可元熙待他明顯不是,甚至都沒把他往床上推。 元熙要真是那么貪色的人,以他的天子之尊,早就可以弄一堆美人陪著了。包括高懷瑜自己,挾恩逼高懷瑜就范也是很容易的事,為什么不做? 反而降下那么多恩寵,也不過是摸摸手摸摸臉……兇他兩句還要軟聲軟氣地道歉。 說是喜歡,看著也是有那方面情念的喜歡。可皇帝就光撩,也不吃,真的叫人看不懂。 * 作者有話要說: 元熙:我這不是忍著呢嘛!原來你想我吃掉你! 第39章 寫小黃詩被發現了怎么辦 建平夏季時有暴雨, 昨夜剛剛電閃雷鳴了一夜,今日天依舊有些陰沉,看上去隨時會再下一場雨。 清河王府的仆從還在掃昨晚被大雨打落的樹葉, 聽見王府大門那邊傳來許多人聲,沒過多久, 管家快步往內院奔來。 “殿下——呃啊!” 管家突然雙目圓瞪, 直直倒了下去,旋即后面涌入一隊士兵,混亂之中低頭清掃的仆從抬頭一望,怔住了。 下一刻, 連他也倒在了血泊之中。沖進王府的士兵一刀貫穿了他的胸膛,他甚至來不及呼喊, 就已經斃命。 暴行過后,士兵穿過前院, 進入清河王常去的暖閣。 在案前擺弄沙盤的高懷瑜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這一切,還有些詫異府上來人為何無人通報。見為首的太監手中拿了圣旨, 連忙起身跪下聽旨。 “……著廢為庶人,加恩賜鴆酒令自盡。” 皇帝是讓人來殺他的…… 一身的血仿佛停止了流動, 高懷瑜垂眸沒有說話,半晌才道:“……你說什么?” 宣旨太監道:“罪人高瑯, 接旨!” 罪人?自己有什么罪? 旁邊的士兵已經將鴆酒呈到了他面前, 他若不接,士兵便會一擁而上,給他灌下這杯酒。 他沒有選擇的余地,接過了那杯鴆酒, 緊緊握住酒杯的五指都因用力而骨節泛白。 皇帝說他有罪, 他該死。 他該叩謝皇恩, 而后飲下這杯毒酒。 為什么? 自己已經交出兵權,他們為什么還是不安心? 為什么他們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自己一再隱忍退讓,不都是不想看見大燕毀于內亂么?魏國陳國虎視眈眈,他們寧愿給敵國機會,也要讓自己死么? 為什么? 這些年……自己做的到底有什么用? 為什么他們就不明白呢…… 罷了……那么多年費盡心力,如今只余失望。現在一死,不必親眼見到國破家亡,也算是解脫了。 ……要自己死么……憑什么? 憑什么! “啪!” 酒杯從他指間摔落,碎成數片。 “你……”宣旨太監始料未及,“罪人高瑯,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