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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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當家定定的看向伏危:“一年前,你就讓人往北邊散播消息,欲絕了霍善榮登上更高的位置。” 伏危收回了目光,看向五當家,語聲淡淡:“我不過博弈一番,賭他往后擇主的主。若他從主是個兇狠殘暴,貪婪自私的,他的作風會得到賞識,反之鄙夷,在一定的程度上會阻礙到他的前途。” “而彭城之行在意料之外,卻收獲意外之喜。” 五當家走到圍爐前撩袍坐下,端起已然七分燙的茶水一口飲下,搖頭:“不,彭城之行確實是意料之外,但阻礙他的算計,也在你的掌控之內。” 說到最后,五當家忽然一嗤笑:“霍善榮雖比你年紀大,閱歷多了二十幾年,可卻玩不過你。而他最大的失算,有二。” “一沒留下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用你。二,沒趕盡殺絕,留你性命。” 這二者足以讓霍善榮后悔終生。 伏危淡淡笑了笑,不語,給他添了一盞茶。 五當家看得出來,伏危不是很想談論霍善榮,便沒再多言。 二人靜默半晌,伏震敲門入內,望向二人,面色肅嚴道:“彭城有信至。” 說罷,把信遞給了伏危。 伏危接過,有幾分沉。拆開信封,把里邊的信與物件倒了出來。 一紙信,一塊薄薄的木牌。 木牌不規則,像是隨意從木塊上削下來的,便是上邊的記號也像是隨意敷衍刻上去的。 這般敷衍,可見彭城王并未對他們這幾方來人上心。 把木牌握在手心,展開覽閱片刻,隨而道:“信上所言,明日午時一刻入城。雖僅能帶十人入城,但皆能帶兵器入城。入城者必須遵守規則。” 五當家率先問:“規則是什么?” 伏危:“入城者不得私斗,不得搶掠燒殺無辜,違者格殺勿論。” 五當家聞言,忽然一笑出聲:“這彭城王倒挺有個性,也不怕得罪人。” 他忽然有些相信方才伏危所言了。 或許這彭城王,真如伏危所言那般,是個仁善的人。 “只是,彭城王這般有個性,未必瞧得上接納霍善榮的豫章,或許還會連累到同為豫章效力的咱們。” 伏危卻依舊不急不躁,把信放入圍爐的炭火中。 五當家見他這般淡定,以為他有算計,便問:“明日入彭城,你可有什么打算?” 伏危看著信紙燃了片刻,才抬眼環視他與大兄,慢悠悠的道:“走一步且算一步。” 五當家:…… 得,這說與不說又有何區別? 午時,彭城外。 料峭風寒中,伏危素袍外罩素色大氅,一身本事,卻給人儒雅書生的感覺。 以他為首,領著一眾人騎在馬背上,等著城門開。 午時一刻,城門打開,有一支騎兵從城內威風凜凜而出。 說是騎兵,卻又不像。 簡陋的甲胄,拉碴的胡子,不羈的束發。無一不目光銳利狠戾,身上似裹著濃重的血腥殺氣。 北地人身長偏比南地的要高壯些,而這支騎兵每個都是身高體壯,便是□□的馬也壯實高大。 威風四震,煞氣沉沉。 五當家望著這些個騎兵,有一瞬遇到同行的錯覺。 這哪里像是騎兵了? 這兇悍的氣勢,分明像是比他們還像山匪的山匪。 騎兵御馬停在伏危數仗前,領隊之人勒馬厲聲喊:“可是豫章周家?” 伏危握著馬鞭拱手應:“豫章周家,周毅郎將幕僚伏危,閣下如何稱呼?” 領隊的男人冷淡的回:“李將軍。” 隨之上前,朝伏危伸手:“信物。” 伏危取出木牌遞過去。 李將軍接過木牌,大抵是自個也辨認不出信物真假,但感覺對了,是以隨意瞧了眼,隨后瞧了一眼他身后的人,道:“只十人入城。” 伏危頷首。 見這書生打扮的幕僚沒有廢話,李將軍也沒有廢話,道:“隨我入城。” 精挑細選的九人隨著伏危入城。 入了彭城,猶如入龍潭虎xue。若彭城王不想任何一個人平安離開,兇險難辨。 而這一入城,便有無數道目光投來。 好奇與戒備,更有厭惡。 百姓和奴隸備受欺壓的,自是對門閥世家多有偏見和憤慨的情緒。 豫章周家為南地世家大族,縱使在豫章名聲甚好,可彭城豫章相隔甚遠,消息堵塞,百姓聽不到也看不到,只會認為全然是一丘之貉。 更別說還有名聲不怎么好的武陵公使。 是以讓霍善榮名聲差,有益也有害。 伏危環視了一周。 彭城的情況比其他地方要好,起碼百姓不是面黃肌瘦,而神色雖警惕,眼神卻不會空洞死灰慘白。 除此之外,便是來自暗處如影隨形的肅殺冷冽氣息。 從來信開始,彭城王看似隨意,可放其他勢力的人入城,怎會毫無戒備? 在這彭城內的暗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更不知有利箭對準著他們。 五當家目光凜然,握著刀柄之際五指收緊。 一路備受著這幾種眼神注視,終在小半個時辰后,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 彭城校場。 校場…… 這場地顯而易見適合比試較量,伏危大抵明白了彭城王的目的。 簡單明了的目的——較量。 騎兵只三人領他們入其中。 隨著騎兵入內,便從四面八方投來不善的目光。 抬眼望去,曠大的校場內,加上正位,設有七方茅草亭子。而今除卻正位,已有三方有人坐著了。 五當家繼而在伏危旁,低聲道:“你可看得出他們都是什么人?” 伏危似隨意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步子未停,低聲道:“左方第一個是隴西的使節,位上的應是隴西郡公家的庶出五公子,李程,傳聞為人寬厚,甚得隴西郡公重用。順數第二個是蜀郡將軍,束坤也是奴隸出身,蜀郡大抵是覺得同樣的出身,更容易說服彭城王。” 聽到伏危所言,五當家看著伏危的眼神中帶著驚訝,還有那么一絲絲的佩服。 “右方則是霍善榮底下得力幕僚,許進廷。善用詭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說到這,伏危眼神暗了暗:“要格外提防此人,彭城王提出入城不得私斗條件,他或會遵守,但未見得不會從中挑撥,讓旁人私斗。” “武陵郡便也就罷了,其他人你何時調查的?” 伏危語調溫淡:“在嶺南之時,便差人去調查各郡情況。”一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五當家聞言,嘴角微微一抽:“難怪旁人道寧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君子。” 伏危聞言,眉心微一擰,還是矯正他:“寧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 五當家輕嘖了一聲:“在我這,便是對的。小人敢耍心計,砍了就是。砍了君子,為人所不齒,除非偽君子。” 伏危腳略頓,這還是個有道德山賊。 坐上其中一席,左側約一丈五尺遠就是許進廷。 相貌平平,臉上帶著溫笑,一襲儒袍,便只是看坐態,也能看出是個身量不高的。 許進廷已然轉了身,朝著伏危一揖,聲音稍大:“許久不見,公子可安?” 伏危面色淺淡,并未加以理會。 許進廷卻是絲毫不在意,收回了目光,面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茶桌上只一壺水,并無其他。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又有一方人進了校場。 領頭的竟然是個身穿黑衣紅邊寬袖的少年,十二三歲的少年。 五當家微微瞇眸,又伏下身,好奇詢問問:“這些人,可知?” 伏危僅看了一眼:“先皇帝,七子。” 五當家略微驚訝了一瞬:“暴君之子,怎敢來彭城?” 伏危望著那十來歲的少年,道:“是呀,怎敢來。” 彭城王倒是有些好名聲傳了出去,其中便是不殺幼子。 而彭城王曾是他父皇那朝的奴隸,仇恨也最深的,若今日來的是成年的皇子,只要出了這皇城,便活不了。 或許,這便是讓還未成年的七子出使彭城的原因。 再有,便是來了,也絕不可能獲得彭城王的支持,這點舊皇黨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目光落在七子身后那些人的身上。 只怕,他們的目的并不是得到彭城王的支持,而是投誠。 或許,七子便是他們送來質子。 但,他們的目的,大概也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