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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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莫校尉,在軍中任校僉校尉,只暫做武課先生。” 聽到是姓莫,虞瀅有了些許猜想,但并未詢問。 鄭管事轉而介紹虞瀅。 “這位是余娘子,在玉縣開設醫館,玉縣曾遭時疫,幸得余娘子發現得早,時疫才沒有大范圍肆虐,且連郡公稱贊過的縫合之術,便是出自余娘子之手?!?/br> 介紹完后,虞瀅站起,朝著兩個行揖禮:“晚輩見過三位先生?!?/br> 兩個老大夫恃才倨傲,身上透著一股傲氣,對虞瀅的禮只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倒是看著兇悍的莫校尉站起,一拱手:“余院長?!?/br> 于私,虞瀅是晚輩。 于公,虞瀅是上峰。 郭柳二人見莫校尉如此回來,老臉略黑。 這莫校尉的舉動,倒顯得他們倚老賣老了。 只是這女子壓他們一籌,還是個比他們小三輪女子,他們心下自是不舒坦。 若非他們都欠著周宗主天大的人情,他們是不會應下去做以女子為院長的醫塾書院任先生。 氣氛有些微妙,虞瀅早有準備,沒有半點不悅。 不動聲色的坐了下來,語調溫和:“往后還請幾位前輩多多指教?!?/br> 鄭管事開了口:“書院入學時間在四日后,會有二百余人前去應考,最多招一百二十人?!?/br> 看向虞瀅:“依余娘子所言,預留五個空缺,再招十五個女學生?!?/br> 聽到要招女子入學,郭先生頓時黑了臉:“男女終有別,如何能在一個學堂上課!?” 這個時代男女大防雖不及盛唐開放,但也沒有嚴苛到男女不同席的地步。 還未等虞瀅開口,鄭管事便先開了口:“余娘子為女子著想,在玉縣特為女子婦人開設了醫館。又收了女弟子習婦科,女子有疾因大夫是男子,所以往往羞于啟口,一拖再拖不治而亡的不知有多少,余娘子此舉是為造福婦人?!?/br> 鄭管事環視二人一眼:“二位先生亦是有母親,有妻有女的,若有疾,可敢言除卻自身,全然不介意男子給其診治的?” 二人想開口,卻沉默了。 鄭管事又問:“余娘子招女子入學,對其有何好處?” “女子從醫,難道是有什么忌諱?還是說身為男子,見不得女子好過,如此才彰顯尊貴?” 聽著鄭管事一字一句,虞瀅心里頭既難過,也觸動,心情頗為復雜。 許是鄭管事為周宗主心腹,再有他說的話句句在理,郭柳兩人被堵得啞口無言。 好半晌,郭先生才憋紅了臉道:“男女同堂,恐招人閑話?!?/br> 虞瀅:“郭先生此言差矣,若是因閑話而不收女子入學,那他日是否因為閑話,先生也不給女子醫治?” 郭先生反駁:“這豈能混為一談!?” “如何不能混為一談?難不成這些閑話不都是一樣的?又或是先生是覺得只有醫者才配不忌男女有別,常人就需得嚴苛死守本就沒有立下的規矩?” 說罷,看向鄭管事:“律法上似乎沒有規定男女不能入同一書院,對吧?” 鄭管事點頭。 虞瀅看回郭先生:“律法并未有言明,先生便莫要再勸了,我意已決,這女子入學,勢在必行,這也是我任私塾書院院長不可商量的死條件?!?/br> 語調溫和可卻甚是堅定,沒有半點動搖。 郭先生臉徹底黑了,驀然站起,欲甩手而去。 一旁許久不出聲的莫校尉忽然開了口:“郭先生是德才兼備之人,像是也是道理通達的人,方才鄭管事和余院長所言句句在理,郭先生一時之氣,但想必也不會無理取鬧,是吧,郭先生?” 莫校尉定定的盯著郭先生瞧。 郭先生心下有氣性,可面對莫校尉,竟生出了幾分心虛來。 男女有別,他明明也在理,為何還要心虛? “依著郭先生方才所言,余院長也是女子,她任院長,教的多為男子,是否也男女有別,郡公的決定是否也有紕漏?郡公尚且開明,郭先生卻這般未免有些食古不化了?” 莫校尉先禮后兵,這前面的話恭維,后邊的話卻是直戳心窩。 莫校尉把郡公都拿出來做比較了,郭先生的腳頓時有千斤重,靜站著再邁不開。 鄭管事站起,面色溫和:“郭先生若是覺得接受無能,這醫塾書院先生一職也不為難先生了,我會去請示郡公,再另尋他人?!?/br> 欠下人情是他們來任職先生的其一因素。 其二,時值亂世,他們都想尋求一方庇護,豫章郡公便是個極好的選擇。 今日若是從這里出去了,人情難還,且在豫章郡公這處也落了個不好。 片刻之間,郭先生終是坐了下來,聲音略微冷硬:“是我言語過激了,還請幾位莫要見諒?!?/br> 筵席因不歡,早早散了。 鄭管事送虞瀅歸去。 至巷子前,鄭管事道:“郭先生是執拗之人,今日服軟,往后恐不會配合。老叟今日幫了余娘子,往后就靠余娘子自己了?!?/br> 虞瀅不在意笑笑:“總是要有磨合的過程的?!?/br> 鄭管事一嘆:“恐還有得磨呢。” 靜默片刻,斟酌后道:“余娘子為女子,且年紀輕輕,不服之人不僅是那郭先生,恐怕日后入學的學子也有生出逆反之心。” “鄭管事所提醒的,我皆有了心理準備,不會輕易就放棄?!?/br> 鄭管事聞言,笑了:“余娘子有如此覺悟甚好,若是實在有難以解決之事,可直接來尋老叟?!?/br> “那便先謝過鄭管事了?!庇轂]簡單一禮。 一禮后,她問:“對了,今日所見的那位莫校尉,與周二娘子可有關系?” 姓氏相同,且看著是個黑臉,但難得卻是站在她這邊,總覺得有人從中做了調和。 鄭管事笑意未減:“余娘子眼睛真準,確實是有關系,那莫校尉是二娘子兄長,一直都在郡公底下辦事,二爺能與二娘子結緣,也是因與莫校尉是軍中惺惺相惜的好友?!?/br> 原來是兄妹關系,難怪了。 虞瀅又不知不覺間欠下周二娘子一個人情。 第172章 一百七十二章 醫塾入學考試之日, 有二百余人來應考,便是女子也有二三十人。 這些人幾乎都是周家安排的,年紀在十五至二十五左右, 有許多都是從軍中出來的,有的則是周家軍中的子弟。 簡而言之,都是周家自己人。 至于女子也幾乎是周家軍中待字閨中的姑娘,其中就有兩個周家姑娘,六姑娘與七姑娘。 武將家中會開明許多,再有周家以身作則,底下的將士自然緊隨其后。 考試內容自是不會再和玉縣一樣。 這里頭能來的人都是識字的, 不需要讓他們念什么大字, 主要考的是記憶力與觀察力, 還有嗅覺, 視覺。 第一項,每人會傳閱描述有多種藥材特征的紙張, 每五人一份, 記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 在多種相似藥材中選出所點到的藥材。 第二項, 蒙眼聞藥, 依著氣味選出對應的藥材。 這二項,只中一樣或是全不中者淘汰。 第三項,若是余下的人尚多, 便先上課三日, 感興趣的可留下, 實在不感興趣者自行離開。 留下人數若是再多,便依著三日所學考核, 論排名去留。 兩輪下來,只走了二十余人,還有近二百人。 鄭管事在旁道:“這兩種考核,有人隨意蒙都能蒙得中兩樣,效果不顯著?!?/br> 虞瀅在遠處望著求學的人解釋道:“這里的人大多都沒有接觸過醫學,他們來這里也不過是家中逼迫,有無興趣并不重要。而今日的考核,只中一樣或是蒙的,全不中要么是沒上心,要么就是較為愚鈍的。” “先學三日,讓他們接觸一二,感興趣的人只會認真去學,若是毫無興趣悟性的,不學也罷?!?/br> 鄭管事聽了她的分析,點了點頭:“此舉也妥當?!?/br> 余下的人在寬敞的院中站著。 院中支了一方臺子。 打扮中性,不施脂粉的虞瀅走上臺后開口道:“我是豫章醫塾院長,姓余?!?/br> 底下眾人表情微妙,但因家中早已告誡過,所以并未出聲質疑。 “今日留下的人,若是現在想離開的話,還有一會考慮的時間。待我把規矩全部說話之后,確定留下的人將會在這醫塾上三日的課,三日后去者自主,想要留下來的也要通過考試。” 三日都不許離開醫塾,閉院上課。 每日三堂課,每課半個時辰,每課課休一刻,分別由三個先生來授課。 三個課室,三人錯開授課。 便是通過考試,往后依舊是每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 此言一出,底下許多人臉色都蔫蔫的。 站在一塊的郭柳二先生望著臺上,面對近二百人依舊鎮定自若的婦人,柳先生開口道:“這婦人是不是才二十年紀?” 郭先生黑臉沉聲應:“不知。” “總歸是差不多的年紀,這個年紀便有這般沉穩的氣度,確實不簡單?!?/br> 身邊的人遲遲沒有應聲,柳先生轉頭看向身邊的黑臉同僚,笑道:“莫要黑著一張臉,給學子們一個壞印象。” 郭先生冷硬回道:“我生性不愛笑,就愛黑著一張臉?!?/br> “非也,你這是看男女同院不順眼,對女子為院長心有不服,說實在的,這婦人本事若是真的大,老朽不服也不行。你也莫要如此不甘,萬一那婦人本事確實比你我要大,你這也不能因為對方是年紀小的婦人而不服?!?/br> 郭先生似乎聽到了笑話一般:“她是什么天縱奇才不成,老朽這一生都只鉆研醫術,豈是她小小婦人能比得了的,不過是那繡花針的縫合之術入了郡公的眼,才得院長一職,如何能走得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