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瀅再次道了謝后，便忙去詢問陶罐的價格。

    問了一下，有耳的寬口陶罐七文錢一個，沒耳的是五文錢，但虞瀅身上就一塊小銀葉子和六文錢，自然是選了個沒耳的，最多回去后壘個石頭灶用。

    她買陶罐回來的時候，陳大爺還在和兒子嘮嗑田里莊稼的收成，見她回來了，有些訝異：“挑得這么快？”

    畢竟自家婦人買東西不僅要挑三揀四，還要拉扯許久砍價，所以陳大爺有些詫異。

    虞瀅笑了笑：“買個陶罐不至于挑太久。”

    “倒是個爽利的。”陳大爺多了一分好感，然后與兒子道：“她做了些吃食，想要些水用，你就讓她去打些水吧。”

    陳大爺?shù)膬鹤樱愓乒袂屏怂谎郏抗庵皇窃谀悄樕蠝\墨色的斑一掃而過。

    雖然面上長了斑，但五官生得好，又比這嶺南的人白皙干凈，倒是不覺得丑，只覺得是個平常人。

    因?yàn)榇┲c裝扮樸素干凈，比平常臟兮兮的鄉(xiāng)下婦人要順眼了許多，陳掌柜也沒有拒絕，也就喊了個伙計(jì)帶她去后院打水。

    虞瀅又是兩聲道謝，然后去打水。

    打水洗陶罐時，虞瀅觀察了一下這小食肆。

    店面沒有多大，一張柜臺，四副桌椅。

    因現(xiàn)在還沒有到晌午，所以店里還沒有客人。

    大概也是因?yàn)闆]有客人，那掌柜才愿意搭理她。

    虞瀅心頭有個想法，琢磨了一下后，挖了些涼粉在兩個竹筒中，放入薄荷水兌水。把東西先放下，然后與伙計(jì)說了聲后，就拿著兩個竹筒出了前邊的鋪面。

    走到了陳家父子倆的面前，她說：“今天坐了陳大爺?shù)能嚕愓乒裼肿屛掖蛄怂乙矝]什么好東西，要是兩位不嫌棄的話，就嘗一嘗我這冰膏，既入口清涼，又能清熱解暑。”

    涼粉到底有爭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面粉做的粉。

    而且，帶有“冰”字，就好像望梅止渴一樣，聽到這個字就讓人知道是冰涼口感。

    陳掌柜大概是三十出頭的年紀(jì)，長了一張國字臉。

    因開食肆的都是八面玲瓏的人，陳掌柜倒是沒有露出不耐煩，再者聽到冰膏這個名字，倒是覺得新奇，也就道：“還沒聽過冰膏這種吃食，我看看。”

    說是看看，而不是嘗嘗，就還是警惕的。

    虞瀅端了過來，笑道：“倒入碗中的話，可以看得更仔細(xì)。”

    陳掌柜聞言，讓伙計(jì)端來了兩個碗。

    碗端來后，從竹筒中倒出了乳白色且?guī)е鴰追志К撎尥傅臎龇邸?/br>
    倒出來時，涼粉還輕彈了一下。

    陳掌柜看到這吃食露出了幾分興趣，說道：“倒是個新奇的吃食。”

    他猶豫了一下后，見沒有異狀后才端起品嘗了一口。

    品嘗后，面上卻沒有太大的驚喜感，只是道：“口感還行，就是味道差了些，但在這大夏天的，便宜賣倒也能賣得出去。”

    虞瀅道：“若是加些糖或是酸梅汁，味道會不一樣。”

    陳掌柜噗嗤一笑：“糖可是稀罕物，平頭老百姓也就是偶爾嘗一嘗罷了，不過……”他放下了碗，說道：“你想把這東西賣給我，是不是？”

    因這走南闖北的人見多了，所以陳掌柜一眼看破了虞瀅的心思。

    虞瀅露出了幾分不好意思：“我是有這個意思，陳掌柜看如何？”

    陳掌柜讓伙計(jì)拿了端了些許的糖水過來，他只放了一勺糖水，再吃了一口，味道確實(shí)是比方才的好了一些。

    他放下了碗手，說道：“這東西吃的就是個新鮮勁，再者只適合夏令食用，能賣得出去，但買不起價錢，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但所得需得五五分。”

    虞瀅原本打算買一文錢一碗的，但聽他這么說，她改變了主意。

    “買兩文錢一碗，陳掌柜看如何？”

    陳掌柜笑了笑，問：“糖水的成本呢？”

    虞瀅：……

    她本來就沒打算放糖的。

    可人家能答應(yīng)幫忙，虞瀅自然不可能還在乎那點(diǎn)兒條件，她立即應(yīng)道：“那就扣除了之后再算五五分。”

    平日里鋪?zhàn)永镆矔馁u一些東西，陳掌柜掙一些，東家掙大頭，所以他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雖然是這樣，但陳掌柜還是先說明：“大概有多少，我這收不了太多。”

    虞瀅：“大概還有個十三四碗。”

    陳掌柜到底是個算賬的，不過是片刻，就說：“丑話說在前頭，若是全賣出去了，糖水成本約莫五六文錢，最后到你手里的話，估計(jì)也就是十文錢左右，這還是在賣完之后的賬，賣不完還是算你自己的。你要是覺得可以，就放在這里寄賣，然后下午再過來收賬，若是不可以，就自己弄去街市上賣。”

    虞瀅看的不是眼下，她看的是之后。

    與其頭鐵的抓瞎隨處撞，還不如有個穩(wěn)定的渠道。所以她沒有任何猶豫的應(yīng)了下來：“成，賣不完我自己帶回去。”

    陳掌柜打趣道：“你就這么相信我，不怕我貪了你的吃食？”

    虞瀅卻笑著說：“陳大爺都能熱心的多稍我一段路，又讓我來陳掌柜這里打水，作為陳大爺之子，怎可能是黑心腸的人？”

    虞瀅這話，聽得一旁的陳大爺腰桿子挺了挺，這話對他似乎還挺受用的。

    “且陳掌柜是有遠(yuǎn)見的人，只是不會貪圖我這么一點(diǎn)蠅頭小利的。”

    陳掌柜看著這婦人自信會說話的模樣，倒是沒有太過在意。

    嶺南這地方，流放的人有各式各樣的，在這地方見到再奇怪的人，陳掌柜也不會覺得稀奇。

    反正也不是平白幫忙的，賣不出去是她自己，若是能賣得出去還能從中抽成，何樂而不為？

    第10章 好的開始

    虞瀅把涼粉和薄荷水都留在食肆，約定在中食點(diǎn)后過來，然后就離開去逛街市。

    這玉縣的街市與后世鎮(zhèn)上的圩市差不多，除卻一些店鋪，也有很多人擺賣，或者是沿街叫賣。

    虞瀅走了半圈，終于看到了當(dāng)鋪的幌子。

    很小一個鋪面，柜臺很高，約莫到虞瀅脖子的地方，而且有柵欄，柜臺后有個伙計(jì)高坐著。

    虞瀅進(jìn)入當(dāng)鋪，把那片銀葉子取出放到柜臺上：“掌柜的，瞧一瞧這銀葉子能換多少文錢，死當(dāng)。”

    當(dāng)鋪掌柜把銀葉片拿起仔細(xì)查看，然后又放在掌心中大概估摸了一下重量，隨后冷冷淡淡的說了個數(shù)字：“三十文錢。”

    虞瀅沉默了一下，從容不迫，條理清晰的道：“重量能換三十五文錢，且直接做成簪子，也不用費(fèi)更多的工價，三十文錢連置換的錢都不足。”

    當(dāng)鋪掌柜看了眼外邊的婦人，知道是不好糊弄的，便冷聲道：“一片銀葉子還能做什么首飾？直接融了就是，最多給你開三十五文錢，多的就沒有了。”

    古往今來，買進(jìn)來再賣出去的物品都會被壓價壓得厲害，雖是如此，但還是有談的余地的，所以虞瀅并未被當(dāng)鋪掌柜的聲勢給嚇退。

    她依舊是平緩從容：“我家中還有一片，兩片葉子肯定能做一支簪子，若是三十八文，三天后我也拿來這當(dāng)，到時候掌柜的不僅僅只掙四文錢，還能多掙一些，并不虧本。”

    以前虞瀅不愛講價，但以現(xiàn)在一文錢得掰成四份來花的情況來看，多一文錢是一文錢。

    掌柜看了眼她，又看向眼桌面上的銀葉子，心底算著這一筆賬。

    三十八文，當(dāng)做銀子使還有四五文錢賺頭，兩片就是十文錢左右，若是做成首飾，也能從中掙少許。

    當(dāng)鋪掌柜思索一會后，說：“先給你三十七文，下次再當(dāng)另一片就三十九文。”

    總歸又不是騙人的，虞瀅便應(yīng)了。

    當(dāng)鋪掌柜給她數(shù)了三十七文錢，用稻草串起來。

    虞瀅沒有錢袋子，只能用碎布包著，然后從當(dāng)鋪出去，轉(zhuǎn)而去找藥鋪。

    她帶了許多的草藥過來，不是道路上常見的，幾乎都是山里才有的。

    雖是如此，一個中年大夫來瞧了眼后，竟挑了一些草藥出來說是雜草，余下的半框草藥，只肯給三文錢。

    與大夫商量著給多一點(diǎn)，卻是沒有半點(diǎn)余地。

    一文錢也是銀子，虞瀅便也就賣了出去。

    賣了銀片和草藥后，虞瀅也沒敢隨意買其他東西，而是徑直去雜貨鋪問鹽的價格。

    鹽是粗鹽，要三十二文錢一斤，虞瀅手頭不寬裕，只能買半斤。

    買了鹽后，也沒在雜貨鋪買米。

    方才她逛過街市，看到有人擺了少量的米賣，只是成色不如雜貨鋪的，那谷殼去得沒有雜貨鋪的干凈，但勝在比雜貨鋪的便宜。

    對比后，虞瀅找到原先的攤子，買了三竹筒三文錢一竹筒的糙米，沒有東西盛，只能放到陶罐中。

    她掂了掂，一斤多一些。

    省吃儉用些，用糙米煮野菜粥，再放一點(diǎn)鹽，這米大概也能吃三四天。

    買了必備的所需，想到那羅氏和伏危尚好喝好長一段時間的藥，咬牙多買了一個熬藥用的罐子，又花去四文錢，最后便只剩下十八文錢。

    腹中饑餓便也就花了一文錢買個饅頭果腹。

    揣著剩下的十幾個銅板，虞瀅暗暗呼了一口氣，希望那些涼粉都能賣出去。

    她尋了棵大樹，摘了幾片大葉子席地而坐。

    日頭漸漸西移，虞瀅根據(jù)街市吃食賣得最快的時候，判斷是午時。待吃食店鋪逐漸沒了人，再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后，虞瀅才走去小食肆。

    進(jìn)入小食肆，那陳掌柜正在柜臺前算賬，見她來了，便笑道：“我猜想你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虞瀅問：“冰膏可賣得出去？”

    她來時也打了最壞的打算。

    陳掌柜如實(shí)道：“晌午來我這用中食的人也不是很多，賣出去九碗，還剩一些。”

    能賣得出去已經(jīng)很好了，虞瀅也不敢奢求能全部賣出去。

    陳掌柜：“大概剩下三碗多一些，我打算買下給東家送去，扣除六文錢的糖水成本，給你十一文錢。”

    說著，把十文錢放到柜臺前。

    虞瀅知道數(shù)，道：“十文錢就好。”

    那只拿了九個銅板，留下一個銅板。

    陳掌柜忍俊不禁：“不差你這一文錢，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