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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121節

    “釣了半天魚呢?”

    “愿者上鉤咯。”他側過臉,眼睛一瞇,笑容滿面問,“這回酒帶了嗎?”

    長孫蠻沒好氣扔給他,精致小巧的酒壇子劃過浮空,被他一手接住。

    “喏,魚上鉤了。”他挑起魚竿,一尾魚兒落在魚簍里。

    長孫蠻咬牙切齒,拳頭捏得噼啪作響,“死性不改臭猴子。”

    自打退了位,蕭定霓臉上就有了活氣,一點也沒有往些年沉悶郁色。

    像是又回到了薛皇后在世時的頑劣本色。

    蕭定霓好整以暇收起魚竿,從腰后摸出一把匕首。

    他笑瞇瞇收拾起魚來,嘴里一點也不閑著,“這回又要待多久啊?我說你能不能別老是跑這兒來,我假死容易嗎我,要是有人知道我在這兒當和尚,那不得在你娘門口鬧著撞柱子。”

    “放心。今天一過,很久以后都不會再來了。”

    蕭定霓皺了皺眉,“今天就走?”

    “嗯。”長孫蠻坐在石頭上,看他剖魚,“誒你說你現在都當和尚了,還能喝酒吃rou?不是說出家人看破紅塵吃素戒酒。”

    他懶洋洋應聲:“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再說了,我還沒正式拜了塵和尚為師呢,想那么多干嘛。”

    長孫蠻嫌棄臉:“是是是,人家給你剃了度,結果你嫌疼死活不肯點戒疤,這會兒又說人了塵不收你了。要是我,我也不收。”

    “你懂什么。”他極迅速反駁了一句。

    生了火,潮味兒退了些。

    蕭定霓烤著魚,似想起什么,他突然問道:“阿胥呢?他不跟你一起走?”

    空氣里安靜下來,只聽得一旁江水滔滔。

    煙火氣帶著魚香,將長孫蠻的思緒拉得很遠。遠到她又想起那天失控的吻。

    那天翌日,魏山扶就跑馬出了長安。過了兩月,聽說他匆匆忙忙回來了,她去魏家找他,下人們卻說他不巧又離京了。

    像是那年他不告而別,她回到長安過了五年。

    而這一次,等到了現在。

    長孫蠻猜不到相見之期,也不想猜了。

    她想出去走一走。她想,或許在某個路上,她會遇見他。

    到那個時候,長孫蠻會兇臉說上一句:男子漢大丈夫當什么縮頭烏龜,魏山扶我看不起你。

    不過現在——

    她只能站起身拍了拍裙子,故作輕松道:“不了吧。他可能要留在長安。你知道的,他是要做大事的人。”

    蕭定霓沒說話了。

    他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突然揚聲喚道:“阿蠻!早一點回來!”

    長孫蠻沒轉身。

    她朝后揮了揮手,像幼時無數次下學時的作別,懶懶應了聲:“知道知道,你倆喜酒我一定過來喝。”

    蕭定霓手一抖,烤好的魚又差點烤焦。

    這妮子是怎么知道他跟文曦商量死遁成婚的事兒?

    他抬手摸摸沒點戒疤的頭。

    秋風呼號,臨江水滾。年輕僧人垂下眼,笑著咬了口魚rou。

    ……

    秋陽半垂,細密光線像針似的扎下來,唰唰透過滿樹紅楓。

    少年站在馬旁。

    淺淺淡淡的影子落在他肩頭,掩得那張臉晦暗不清。

    長孫蠻不禁停住了呼吸。

    似聽到了開門動靜,魏山扶側過臉,還是那張漂亮熟悉的眉眼,只其中落了些顯而易見地疲乏。

    他瘦了幾分,棱角比以往更加分明。

    長孫蠻望見不遠處還拴著一匹黑馬。

    “你何時回來的?”她問道。

    他卻笑了笑,遞來韁繩:“走吧。邊走邊說。”

    長孫蠻牽起韁繩。她想了想,指著一處山坡對他說:“往那兒去?”

    魏山扶望過去,那里滿是枝繁葉茂的紅楓樹,教人幾近瞧不清山坡的影子。

    那里貌似不是離京的路。她去那里,無非是停下來聽他說些什么。

    ——長孫蠻沒想過和他一起走。

    意識到這一點,已經打算好追隨離去的少年唇角一抿。

    他不自覺收緊了下顎。

    ……

    自打那天跑回家,魏山扶就把自己關屋子里呆坐了一宿。

    第二天,他打馬跑出了長安,只為追尋堂弟魏喬的蹤跡。他心里既然有了決定,那魏家家業便要有人接過。他此行便是去問魏喬可愿承業,若不愿,他再想其他的法子。

    去年尚任兵曹從事時,他曾在臨潼見到了游學回來的魏喬。

    本來說得好好的過段時間就回家,誰料他三叔聽聞魏喬在臨潼不是游學,而是跟一寡婦不清不楚,當即怒發沖冠,連夜策著馬過來要把人拎回去。行至半路,魏喬聽到消息后火速跑了個沒影。

    說起來,他這個堂弟打小在應付長輩上面,很是有一套。

    不怪魏叔丘著重培養魏山扶,實在是魏喬野性難馴。雖然兩兄弟都機靈,可一個是看著端方可靠的長孫,一個是慣會花言巧語的皮猴,任誰都會明智的選擇前者。

    魏山扶卸任兵曹從事時,曾收到魏喬的來信,說是在揚州又遇到知心好友,順帶讓他轉告他爹一聲,不必憂心他的生計。

    結果輾轉三個地方,從揚州到荊州再到益州,兩個月的時間,魏山扶才在漢中郡尋到他。

    漢中乃蜀中地門,掌握極其重要的水路,自古便有奪漢中則奪天下之說。漢中郡的重要,可見一斑。也因此,無論是司隸部還是益州,都對漢中郡里嶄露頭角的狂生獨獨青睞。

    魏喬翻山越嶺跑到這里來,無非是年少輕狂,少年人初露鴻鵠之志,想一展抱負。

    他心有壯志,自然能承家業。只是別扭他爹千里迢迢送荊條,不肯低頭認錯。

    魏山扶連捆帶綁的把人帶了回來。

    與此同時,他祖父連捆帶綁的把他扔進了祠堂。

    魏山扶在祖祠前跪了一天,什么話也沒說。

    等請上家法時,魏崇抽得汗水淋漓,底下挨揍的臭小子一聲不吭。

    魏叔丘氣得不行,怒而暴喝:“你若想仰攀姻親,終此一生都將仰人鼻息!魏胥!你想清楚,你要的不是別人,你在要一副斬斷你羽翼的枷鎖!”

    荊條狠狠抽過脊背,少年閉了閉眼,鬢間霎時滾下熱汗。

    他喉結一滾,啞聲:“我認了。”

    魏叔丘勒令不給他吃喝,他也沒鬧,脾氣硬得像河里的石頭。瞅得魏喬都忍不住皺眉,半夜給他送吃的來。

    “你說你,跟老爺子頂什么脾氣?”魏喬坐在房梁上,翹著二郎腿,靴上沾的泥還落了一塊,“啪嗒”掉在牌位前。

    魏山扶喝了口水,好歹是把饅頭噎下去了,“下次帶只烤雞來。這饅頭噎得慌。”

    “……饅頭都是塞衣服里給你帶進來,你就別挑了吧。”

    魏山扶又喝了一肚子水,有些飽了。

    魏喬看得直樂。他什么時候見過他哥這樣,也就那位清陽郡主有本事,他哥被她吃的死死的。

    “哥,你真不后悔啊。”

    “有什么后悔的。要我說,是你們想得太消極了。”魏山扶眼一抬,鋒利目光看向房梁上的少年,“誰說我娶她就一定會自斷前程?”

    魏喬疑惑,“難道不是嗎。若不出意外,她以后勢必會繼承大統。你和她在一起,難道還能上朝為官?”

    “我若想要建功立業,就一定要入朝為官嗎?”

    魏喬被他問得一愣。

    “我要娶她,是我們的事,只關乎我和她。這份感情純粹,不摻雜任何利益,不受制于家族。我要娶她,我要一輩子在她身邊看著她笑。我會幫她掃清所有的障礙,包括她路途上的,以及我走向她的路上。來日,她若繼承大統,我也要輔佐她,直到她所求所愿的天下永盛,萬世千秋。青霄無名我不在乎,后世功過評說于我亦如云煙。魏喬,我的心告訴我,我想娶她。我一定要娶她。”

    ……

    黃昏暮色,山間的風吹得有些急了。

    舉目望去,草木低垂紅楓搖曳,隱隱露出山腰上一條泥濘的路。

    看著有些眼熟。

    長孫蠻努了努嘴,問他:“那兒是咱們那年被綁的地方?”

    “好像是。”他心不在焉,往那兒看了一眼便答道。

    魏山扶滿心滿眼都在想長孫蠻是不是生氣了。

    聽魏喬說,回來那天她來府上找過他。只不過不湊巧,那會兒他正被魏叔丘綁進了祠堂。

    長孫蠻望了望天色。再不走就要露宿小樹林了,她可答應了她爹娘,怎么都不能在野外睡的。

    這次隨行有她爹的死士,聽何錯說是全方位無死角隱匿保護,安全方面她絕對不用考慮。

    她覺得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依魏山扶的能力,官拜九卿不在話下,抬頭不見低頭見,說開了免得以后尷尬。

    她側過身,背對著他,似在觀賞山腰下火紅的楓林。

    “我這次要出去游歷。應該算是跟你們游學差不多吧。我都跟我娘說好了,要出去闖蕩三年。這期間呢,或許新律施行有困難之處,還要勞煩你多多幫襯一下啦。”

    長孫蠻自顧說到:“打小呢,你就幫了我許多。這回也幫了我一個大忙。文曦都在說,要是沒有你,我的新律可能要編到猴年馬月去了。嗯……謝謝你。”

    她憋了憋,又說了句:“還有……雪球我托文曦照顧著,她時不時會去我院里看看,你要是得空,也去看看吧。它也很想你的。還有……”

    滿肚子的話到這會兒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她深吸口氣,又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