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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115節(jié)

    魏山扶沒想到消息會去的這么快。

    按他計劃里,只要司隸校尉能呈一封述職書上去,就好辦很多了。畢竟只是一個校尉部的兵曹從事調(diào)動,實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公主府日理萬機,魏家也如日中天,中書省那群看菜下碟的宦官當慣了墻頭草,不會連這點眼色也沒有。

    等生米煮成熟飯,蕭望舒要想再動他,又要廢一番功夫——畢竟有魏老爺子在前面頂著,蕭望舒再不滿也會斟酌二三。當然,如果他們想聯(lián)起手來情景再現(xiàn)…魏山扶冷笑,這兩年他建樹頗豐,老頭子已經(jīng)沒有勸服他的說辭了。

    炎炎日頭越攀越高,中書令哂笑兩聲。

    衣袍猶帶泥邊的少年腳步一轉(zhuǎn),慢悠悠往來路走,“大人帶路吧。”

    “……誒!”

    中書令慢半拍,忙不迭抓起裙袍往前追去。

    ……

    武庫左右,人影寥寥,不比下午時多。執(zhí)金吾按例徼循京師,散兵皆回北軍,只留了幾人看守內(nèi)庫。

    一側(cè)山亭上,六面竹篾半垂,遮擋掉大半毒辣陽光。亭中擺著一方石案,案上沸水guntang,旁邊擱著一杯涼透了的清茶。再往前,身著白袍的男人靜靜站著,一柄及腰長刀杵在地上,寥落光影里,烏金色的刀鞘折射出刺眼光芒。

    動靜漸近,何錯凝眼望了望,寬敞沙場旁顯出兩道身影,一個慢悠悠綴在后面,另一個在前面走得焦急,還時不時停下來看看。他道:“君侯,人到了。”

    回應他的只有獵獵袍響。

    與此同時,突襲而來的刀鳴破開風聲,那道少年身影猛地后仰折腰,鋒利刀光擦過他面,狠狠釘入沙場邊樁。

    “喀嚓——”堅如磐石的鐵木從中裂開。

    臉上泛起一絲涼意,緊接著有些疼,似有什么東西淌在唇邊。

    魏山扶眼也沒眨地舔走血珠,他盯著那方從容走來的男人,咧開嘴笑了笑,“沒必要吧?”

    可惜無人開口說話回應他。

    中書令早在長刀突來時嚇得猛然跌坐在地,如今更是屁滾尿流爬走了。這哪里是演武場!分明就是不要命的修、修羅場!

    武庫屬執(zhí)金吾管轄領(lǐng)地,沙場為訓練部眾所設(shè),向來有些兵器放在場上。

    長孫無妄一來就給他這么一出驚喜,看得出來躲是躲不過去了。魏山扶吸了口頰rou,牙有些疼。

    他往后瞄了一眼,當機立斷動身奔去兵器架。

    開什么玩笑,赤手空拳還不如直接送人頭。

    疾風從背后襲來,魏山扶悶哼一聲,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艸。”

    凌空打來的烏金色刀鞘應聲而落。

    少年一手扶住腰,一手抽出九環(huán)刀,朝握起長刀的男人暴躁喝道:“搞偷襲還搞上癮了是吧?老男人你有完沒完!”

    風沙掠地,長孫無妄瞇了瞇眼睛。

    ……

    時令快到二月末了,春日回暖,卻似乎比往年都要熱得早些。

    何錯抱臂倚在亭柱邊兒,摸著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老實說,這些年君侯窩在公主府收了殺心,脾氣比以往在幽州府的日子好了太多。至少幽州府的不少弟兄們這幾年日子過得舒坦極了。

    之前軍中尚有幾個愣頭青,死活不滿薛周殷帶頭接納公主府,認為他們違背了老家主遺愿。可幾年來徐州糧草后援不斷,不說幽州眾軍里的弟兄們個個吃得好穿得暖,就是邊境四州也一改飽一頓饑一頓的景象,恍然回到了雍帝治下的康平盛世。

    如許倦所說,他們打仗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有一個安定幸福的生活。

    愣頭青們終于明白了薛周殷當年言下之意——那會兒攻打冀州前,幽州主將臨陣換人。薛周殷卻對董犴說:不管君侯做出什么決定,他等必誓死追隨。

    君侯若想奪天下,幽州攻之。若不想,幽州軍上下理當雄踞邊境,抵御外敵,守住長孫氏基業(yè)。

    正同司青衡對林冰羽酒后笑言,太平與亂世,只在長孫無妄一念之間。

    可誰都看得明白,只要蕭望舒活一日,他便一日不會選擇后者。

    因為謊言,這對夫妻年少結(jié)縭。糾纏多少年,到最后似折磨至死也放不下。

    蕭望舒信他,交付刀柄,袒露后背,力治十三州太平;長孫無妄也信她,策軍布防,鞭撻四地,幽州軍威震匈奴十二部,近兩年竟連姑衍山也不敢再出。

    他們都在愿這個世界再美好一點。至少有一天,當他們不得不將天下交到長孫蠻手上時,沒有動蕩不安,沒有諸侯生亂,有的只是四地清平,萬民安泰。這樣,他們的女兒才不至于擔得太重、活得太難。

    ……

    還沒焐熱乎的劍身被活活砍斷一半。

    虎口震麻,魏山扶連退數(shù)步,勉力擋住男人一刀一刀破空劈來。

    眼見那剩下半截劍身也要被砍沒了,他咬咬牙,手腕一轉(zhuǎn),猛地擲出殘劍。

    “鏘——”

    刀劍相擊,細小火花微閃。

    長孫無妄眉目未動,又是一刀劈了個干凈。

    緊接著,一柄紅纓槍迎面刺來,角度刁鉆,迅猛無比。若是旁人在此定躲閃不及血濺當場,可惜他遇上的是長孫無妄。

    只見長刀一抵一壓,男人腿下發(fā)力,狠狠將槍頭踩入沙土中。

    魏山扶打算用巧勁脫身,結(jié)果一使力——脫是脫身了,就是紅纓槍變成了光禿禿的羅漢棍。

    “……”

    焯啊。這還玩什么玩。

    男人碾了碾靴下銀槍頭,“還要拿什么?”

    沙場上一地兵器殘骸,有破破爛爛的九環(huán)刀,有斷成幾截的倒刺鞭,有一分為二的金瓜錘,還有尸身都不甚齊全的長劍。再加上剛剛被拆解頭身的紅纓槍……魏山扶抽抽眼角,倒忘了途中還挨了好幾拳,這會兒疼得忍不住“嘶”了口氣。

    好家伙,他難道還要去拿兵器架上那把木頭弓?

    少年決定擺爛。

    這老男人是個頻下死手的瘋子,他一個心智正常的未成年妄圖打過一個殺神這根本不河貍。

    再加上他手上神兵利器,武庫里的三瓜倆棗根本不頂用。魏山扶躲了老半天,一條腿都差點被卸掉。

    反正他是打不過長孫無妄。

    魏山扶棍子一扔,早已破敗的衣袍在風中飄起來。

    他大大方方站跟前,“我不就想回個京,你至于動刀動槍的?”

    “你幫司隸校尉逃罪時就該知道有這一日。”

    “我這不是給你留了尾巴逮人嗎?”

    長孫無妄慢條斯理走過來,“司隸校尉與你交易,抹去同右扶風私相授受一事,事成后將擢你返京。這些時日你來回奔波,看起來是為解決此事游說三輔重臣,私下卻同左馮翊商討連環(huán)計。左馮翊與右扶風對敵多年,自然愿聽你安排一勞永逸。三輔府不再鬧著上折挑事,校尉允諾奏書。待你返京之時,左馮翊再奏呈九嵕山關(guān)隘有異,朝廷自然會派人過來。順藤摸瓜,一旦拿住右扶風,有他證詞呈案,司隸校尉也就不遠了。”

    魏山扶好整以暇點點頭,“沒錯呀。我都做得這么完美了,回個京歇歇不行嗎?”

    長孫無妄冷笑:“說了不許回京。”

    “……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們就是王法。”

    魏山扶默。

    他今天心情好,不跟發(fā)瘋的老男人計較。

    少年隨意拱了拱手,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半截袖袍晃來晃去。他問:“打了半天能放我走了吧?我還趕回去給老頭子奉茶。”

    他特意提一提魏叔丘,引得長孫無妄笑起來。

    那柄烏金長刀一下子插進地面。

    魏山扶眼皮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躲閃,就感覺裂開般的疼痛席卷腹部。

    “……靠!”

    砸下來的拳風虎虎生威,魏山扶躲得心驚rou跳。

    這**的還不如用刀呢。

    眼看生猛一拳要落在他高鼻梁上——

    “長孫無妄你發(fā)什么瘋!我撅你家祖墳了啊!”

    忽地,拳風頓止。

    魏山扶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往后挪了挪。

    “小子,你要是有膽子去撅長孫家祖墳,我或許還能高看你一眼。”長孫無妄眉眼發(fā)冷,“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動些見不得人的心思。老師尚在,我不會殺你。但從這一刻起,我希望你記住,不要妄想不屬于你的東西。”

    ……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從不費力。

    魏山扶眸光閃動,“我說呢。”

    他眼眉一抬,笑得有些欠打,“阿蠻已經(jīng)十五了,像這種兩情相悅之事……唔!”一拳到rou,嘴里漫上血腥味兒。

    魏山扶火氣上來,抬拳就要揮過去,半道被人反剪著手拿住。

    長孫無妄聲音冷冷:“兩情相悅?我看是你太不要臉。”

    “……今天到底是誰不要臉!!”

    “我最后說一次,別再纏著阿蠻。要是讓我再看見——”男人瞇眼,“我廢了你。”

    魏山扶也不是嚇大的。凌空翻身,如魚兒般一下脫開桎梏。

    他攤手挑了挑眉,十分囂張,“你也是這么過來的。大家都一樣,你又何必為難我。有些事我能控制得住,可有些事誰又說得清呢。我打四歲起就認識她了,如果這份感情如你所說能輕易收回去,那你又何必跑過來揍我一頓?你心里也很清楚,情如覆水,一旦出去就很難收回了。”

    “所以呢,你就放任這份感情去影響她。讓她同你一樣,在以后某個時候,嘗到注定沒有結(jié)果的痛苦。”

    魏山扶皺眉,“誰說注定沒有結(jié)果?你們不來橫插一腳……”

    “沒有我們,也會有旁人。”長孫無妄笑容冰冷,他微垂了垂眼,看著那個少年,“她的未來已經(jīng)譜寫好。你呢?你的未來你做得了主嗎。”

    “老師對你寄予厚望,除你之外,魏家上下再難挑出一個如你一般的兒孫。雖然魏老三的兒子剛滿十五,可他到底不及你多智近妖。如今一心游學在外,多年不歸。你的同母弟妹尚只知玩鬧,魏老二的小子還在牙牙學語。魏山扶,你來說一說,你的未來誰能掌控。”

    魏山扶當然明白長孫無妄言下意思。

    早在那年魏叔丘勸他上任校尉部時,他就已經(jīng)隱約察覺出老頭子阻攔之意。

    他沒有選擇說破。他帶著行囊赴任邊防,奔波各郡,校尉部里若論有功,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他要證明給老頭子看看,立業(yè)成家并不沖突——長孫蠻他要娶,魏家他也能振興。

    少年抿抿唇,語氣堅定,“我做得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