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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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也就一會兒?!惫髂镌捓锸菑奈从羞^的隨和,諸如信任一個至親之人。 長孫蠻心里好奇,她扒拉著孟旭腰帶,小心翼翼露出小腦袋,一雙眼睛提溜一圈,很快便看見那方馬背上高大俊美的……男人。 不怪長孫蠻有一瞬間的不確定,實在是這個男人長得貌若好女,精致得不成樣子。要不是看見他一馬平川的胸膛,以及他脖子上的喉結,長孫蠻很難不相信這是一位容貌昳麗的胡姬——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極為出色的容貌是因為流淌著胡人血統。 拜這輩子時代所賜,長孫蠻從沒接觸過電子產品,裸眼視力直逼5.2。即使隔得有些距離,她依然能清楚看見他眼眶里的琥珀色眼眸。頭發也不是中原人的模樣,而是微卷的淺褐色。他膚色很白,比她爹長孫無妄還要白上幾分。 長孫蠻當即哽住了。 實難相信,這位異域風情的美人將軍就是林瀅她爹。 這人也是個常年不著家的奇葩,鮮少回長安的幾次都是只為皇帝述職,當天說完翌日就走,沒有多余停留。這幾年不但沒怎么在眾人面前出現,長孫蠻也從沒在公主府見過他,這都無甚奇怪。 只是奇就奇在……林瀅這臉圓面軟的,怎么沒有遺傳她爹一絲絲異域之美。 那方還在進行闊別已久的老友會。 她娘顯然不滿足于此,很快問起了政務:“前線現在怎么樣了?” “還行,秦駭是個猛將,你不必太擔心?!彼垌餂]有多余情緒,“昨夜朝廷派來的援軍也到了,現下正跟秦駭在姑衍山刺探敵軍軍情,估計明日便會返回?!?/br> 秦駭正是駐守朔方三都尉府的大將。自司家落敗,司氏手里的朔并勢力便一分為二,并州重歸刺史畢顯之手,朔方則因為深入匈奴腹地,幾郡郡守各有利益難以轄制,不得已設立三都尉府鎮守此處。 聽到朝廷來人,蕭望舒收緊手中韁繩,問:“派來的是誰?” 林冰羽看出她在想什么,搖頭道:“熟人。魏家老二魏驍?!?/br> 再說什么,長孫蠻就沒來得及聽了。 風里不知道刮起了什么,不僅迷了她的眼睛,還惹得她噴嚏連連。長孫蠻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皺著鼻子,甚至心思里還不停琢磨著——怎么魏山扶他二叔也跑來湊熱鬧了。 前面說過魏家軍功彪炳,上一代這份榮譽是落在老爺子魏太尉肩上,等到了他兒子這輩,老大魏崇是個算計人的老狐貍,老三天天窩少府里渾水摸魚。 也就老二魏驍懂事挑起了大梁,時任驃騎將軍,底下管著數量不少的中央軍,有事沒事就要往外地跑,一會兒去南邊打打蠻人,一會兒去西邊攘攘犬戎。 可以說,四地諸侯遲遲沒有叛亂,除了是有“敵不動我不動”的因素存在,還有魏家逢家這批不可小覷的軍閥勢力。 話說回來,一想到魏山扶,長孫蠻心里好一番歉疚。她這回當得鴿子精也夠久的,還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正想著,長孫蠻感覺有人靠近,抬頭瞅見林瀅她爹那張放大無數倍的俊臉。 她瞇瞪著眼睛,小鼻子皺了又皺,迷惑模樣任誰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愛。 林冰羽蹲下身,熱乎乎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臉。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眼底浮動著莫名情緒,那兩顆剔透瞳孔也像有了生氣的琉璃珠。 他動了動唇:“你……就是阿蠻。” 長孫蠻想起那日在西九客棧的逢燮,怎么是個人見到她都會問這句話。但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好孩子一般不會讓氣氛尷尬。 她好脾氣地點點頭,理所當然應道:“我叫長孫蠻。” 開玩笑,這個時候不宣誓一下她爹的存在,她就準備過段時日真跟林瀅當姐妹花吧。 林冰羽果然頓了一下。他站起身,又摸摸她的腦袋。長孫蠻費力仰起脖子,背著光線,她看不清他的臉。 “你跟你娘很像,跟……也很像。”他這話說得很輕。 長孫蠻微微張大嘴,她本能去看不遠處的蕭望舒,卻看見馬背上的女人正望著這邊。風有些大,樹梢上的積雪吹在空中,蕭望舒在陽光下緘默,恍惚有一瞬,看著她的目光有化不開的哀愁。 …… 他們喬裝成從涼州趕來的林家親信,跟在林冰羽身邊順利進入戰線駐扎的軍營。 天色漸晚,明日一早還要重新擬出個落腳章程,免得軍營里其他勢力猜疑。長孫蠻被孟旭抱在懷中,幸得披風厚實,她又生得弱小,有林冰羽這個門神開路,還真沒什么人多留意幾分。蕭望舒換了一身灰撲撲的長袍,跟在后面低頭迅速進入營帳。 帳里暖和,長孫蠻眼皮子來回打架,等好不容易瞄見林冰羽要走了,她才撐不住打起鼾來。 睡了也不知道有多久,長孫蠻是被帳外一陣金哨聲吵醒的。迷迷蒙蒙中,蕭望舒似乎走過來拍了拍她背,看她似仍在熟睡沒有睜眼的意思,才又起身離開。 “許是幾里外的斥候傳回訊報。這段時間戰事膠著,夜里都有些吵鬧?!边@是……林瀅她爹?! 長孫蠻一個激靈,立馬清醒了。 他倆似乎才開始面談。 一陣茶水聲響,林冰羽問起白天沒有說盡的話:“長安那邊到底出了什么事?!?/br> “這些你不用管?!笔捦嫱平o他一杯茶,“你現在只需要守好涼州,不要再讓邊防大亂。既然魏驍來了,朔方這邊的事你就交給他吧。” “暫時丟下政務也好。我看你身子好了許多,這次居然能騎馬了……”他的臉隱在熱氣下,有片刻溫情,“你的射御從小不好,阿衡總是會悄悄來宮里教你……皇后娘娘不喜女子舞槍弄棒,每每氣得不行,總說是阿衡把你帶壞了。” 阿衡……又是阿衡。長孫蠻揪著小被子,腦子里的關系圖不斷刷新??磥砹旨疫@位以悍勇著稱的涼州將軍,也跟司青衡關系不淺。兗州大將逢燮是司青衡世兄,不知道這位林冰羽又是什么存在。 蕭望舒沉默起來,不再說話了。 林冰羽繼續說道:“丹陽那邊你不用憂心。林家還剩了幾只老鼠……當年因為我母親是鮮卑族人,他們不服老家主遺命,欺我少時無所依靠,想推那幾個廢物掌軍。等這次戰事一畢,我會立刻趕回長安清繳家臣。” 蕭望舒搖頭,“我并不憂心丹陽,你也不必急。長安的事……我已經有了盤算。我這次來,一是囑咐你守好涼州,再一個就是這次匈奴突襲,實在是有些蹊蹺。我折算了來往信件的時間,發現匈奴聚兵攻城的時機,是算準了長安京畿劇變。” 空氣靜默,帳外有人巡邏,火光將士兵的影子拉得極長,像夜里張牙舞爪的兇獸。 過了一會兒,林冰羽確認了她心中所想。 他垂下眼睫,“是。司隸部消息傳來后,我正帶兵援軍朔方,無法趕回長安?!彼坪跸萑氤了?,“自那戰告捷,匈奴退居姑衍山后,多年不擾邊境。這次襲城……是早有預謀?!?/br> 長安京畿一事,鮮有人知,就連公主府的探子也被皇帝壓住無法動用。逢燮能收到消息趕來,代表林冰羽也能獲取情報。只是區別于火中送炭的逢燮,林冰羽困在戰前無法動彈。 長孫蠻呼吸有些重。 她已經聽出來這倆人對了消息后的結論——地處中原腹地的長安,也有匈奴人的眼睛。或者更直白一點說,有人正在通敵叛國。 這個消息不論是對誰來說,都是一個足夠分量的重磅炸彈。更別提這片土地上,還有數萬將士浴血御敵,現在無人得知他們的背后是否安全。 沸水噗噗往外冒,澆熄了爐子里的炭火,發出幾聲呲啦。 林冰羽率先回神,提起了另一個話頭:“三年前,我派去匈奴調查的人有一點消息了?!?/br> 長孫蠻側臥在床褥子里,一雙眼睛盯著被子上的線頭發呆。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干嘛,不過她娘冷靜的聲線似乎難掩不穩。 蕭望舒問他:“是什么?” 林冰羽從懷里摸出一方絲帕,規規矩矩包得極為嚴實,打開后露出一個漆黑的物什。 如果長孫蠻能轉過身看一眼,她一定能驚訝地發現,這個烏漆嘛黑的東西跟她娘那只銀鳥兒沒有什么區別,一樣栩栩如生,形態別致。除了這東西銹跡斑駁黑痕遍布。 林冰羽動了動唇,“它在一個匈奴人手里?!?/br> 第45章 吳鉤 何錯收到別院被襲的消息時,剛見完之前派去暗訪的并州探子。聽說君侯受了傷,秦互第一時間過去醫治,何錯帶人押上情報,也馬不停蹄趕上來。 天色變暗,別院景致冷淡晦暗,死士們立在庭中緘口不言,大氣也不敢出。何錯挎刀走近時,趕忙有人抬頭想稟報兩聲,卻被前者冷冷一瞥給駭在原地。 “統領……” “你們的失誤會導致什么后果,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我再分析一遍吧?!焙五e目光森冷,下垂的眼尾暴露出殺意,“你們該慶幸,這次不是毒藥?!?/br> 眾人紛紛跪在原地,膽顫心驚。 房門打開,秦互挽著袖子遞出一揭藥方,招呼那方訓人的何錯:“趕緊熬一碗過來,我好給他排排毒。” 何錯心下一緊,三步兩跨過來,“不是迷藥嗎?” 秦互正理著衣服,聞言瞟他一眼,哼哼兩句:“是藥三分毒。你以為他現在身子骨還好著?頭回泡的藥浴還沒清干凈呢,這正養著,突然來這一遭……嘖。別廢話了,趕緊熬去!我去給他備點草藥泡泡?!?/br> 底下的死士領了命令,皆做鳥獸散。 何錯想了想,還是一人進了屋,打算把繳獲的情報呈報一二。 長孫無妄倚在憑幾前,屈著長腿,垂下的眼睫遮住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錯撓撓頭,從懷里遞出一封書信,道:“君侯,前些時日派去并州暗訪的密探有消息了?!?/br> 之前入洛陽時,長孫無妄就命他派人繼續查訪司家一事,原想著再查也查不出什么,結果沒想到還真有一些蛛絲馬跡。 長孫無妄拆開那封信,神情尚沒有什么變化。 何錯就密探的話再次復述道:“他們在并州其實沒有查到什么,是后來聽說有人要在瀚海交易幾十匹中原戰馬。這些年邊境未有戰事,軍中戰馬更是備冊在案,不可能會遺失在外。他們察覺不對,去瀚海一探究竟,結果發現確實有數量不少的戰馬。雖然沒有傳言中那么夸張,但有一二十匹,還……都是白蹄烏?!?/br> 白蹄烏,馬如其名,是一種僅有四蹄雪白的黑色戰馬,在數年前只為玄衡軍所用。自司家覆滅,白蹄烏也被軍中眾人視為不祥,這些年來漸漸驅逐于軍營馬種之外,從一等戰馬淪落為平常百姓之物。 長孫無妄掀眼看他,放下手中的信,“在瀚海何處?” “瀚海銷金窟?!焙五e喉嚨緊了緊,“這次查探并不順利,銷金窟內應該還有其他人的探子……我們的人遲了一步,他們先擄走了馬販。不過他們的人沒我們多,馬販被我們帶回來了?!?/br> 瀚海兇險不比中原,何錯心里清楚自己必須要打消君侯親去的念頭。幸好帶回來一個匈奴人,否則攔不住君侯親去瀚海,一旦出了什么危險,他跪在老家主墳前自戕謝罪都是不夠的。 馬販臉上挨了好幾道鞭痕,看樣子是被嚴刑逼供過。作為商人的本能直覺,他立刻確認這個寡言不語的男人才是這里的老大。 “您,您不要殺我!我塔努爾沒有殺過中原人!相反,我還救過你們中原人,您和您的同伴不能恩將仇報?!?/br> “救?”男人往前俯低身子,眼眸微瞇,屈起的長腿似乎蓄勢待發。 塔努爾被這赫人的氣勢給嚇住了,他吞口唾沫,想起了姑衍山上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他顫顫巍巍說道:“是……我救過,救過一個中原女人。她為了報答我,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送給我了。她說這些馬來頭不小,但很值錢。如果我想發大財還想活命,最好養幾年避避風頭再賣?!?/br> 這個答案確實出人意料。看起來一切線索都斷在了這個女人身上。 何錯忍不住問道:“那這個女人呢?她從哪兒來的這么多戰馬?!?/br> 塔努爾擦了擦臉上的汗,連忙搖頭:“我不知道。她給了我這么多東西,卻只要走了我那一頭快死的老駱駝。然后……她跟著瀚海的太陽,騎著駱駝走了。” …… 長孫蠻昨夜睡得不踏實,半睡半醒間眠了好一會兒。孟旭從帳外端來米粥,一不小心踢翻了門口的草簍子,惹得一人驚呼連連:“唉傻大個兒!我才理好的藥草,你別動、別動!” 長孫蠻揉了揉眼睛,看見孟旭憨厚的紅臉。 “外面怎么了?” “沒事,不小心弄亂了草藥。已經有人去幫忙了?!泵闲癖鹚?,仔仔細細為她穿好藍色小棉襖,“林將軍把我們安排在了營房后地,您現在的身份是他貼身軍醫手下的小藥童?!?/br> 長孫蠻瞪圓了眼睛,小指頭指著自己鼻子:“我?藥童?” 孟旭忍俊不禁,點點頭道:“是的。不過不用擔心,軍醫大人說了您不需要做什么?!?/br> 小姑娘的眉毛擰成了毛毛蟲,她試探問道:“軍醫大人……該不會是我阿……” 孟旭拍拍她肩,小聲提醒著:“人多眼雜?!?/br> 長孫蠻懂了。她不再說話,撅起嘴把米粥喝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