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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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錯被她噎得啞口無言,心思一松,小姑娘就跑到樹根那兒躲著。 他抹把臉,咯吱窩夾著木碗,認命地蹲下來。 …… 長孫蠻蹲在灌木叢里,借著交相掩映的枯枝敗葉,瞄眼朝不遠處打望,正好看見躺在地上的王野。 而她爹正閑庭漫步地左右走著,似乎在觀賞周圍景致。 很明顯,這是她爹動手打暈的。 長孫無妄手握枯枝,慢條斯理地折去細椏,“我能干什么。自然是來看看長公主聽到什么風聲。行路艱難,我可不想半路上又殺出什么亂子。” 蕭望舒冷眼:“你不愿生亂,正好孤也不愿,如此分道揚鑣,最好不過。王野奉孤命令整隊離開,燕侯就不要橫加阻攔了。” “不阻攔?”長孫無昂垂手,那截枯枝點在王野脖子上,他笑道:“是,我當然不阻攔。不過長公主向來謀略過人,我為求安穩,不想無辜受伏,這總能行吧。”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逆鱗。蕭望舒凌厲盯他,“比不得你們長孫氏jian佞狂悖之徒,陽奉陰違,欺上瞞下,何其用心險惡。” 長孫無妄笑容一頓,眼眸漸冷,道:“我已經說得很明確了,他的死,與我無關。” “怎么可能無關?!” 突如其來地一聲厲喝,驚得長孫蠻抖抖身子,她連忙躲在樹后面,穩住狂跳不止的心臟。 何錯目露擔憂,他拉住長孫蠻,小聲道:“走吧,這些事您聽不得。” 長孫蠻推開他,一把抱住樹根,就是不肯離去。她努努嘴,示意何錯蹲回去。 等再看去時,她娘已經側過了身,面容也恢復了平靜。 蕭望舒閉眼:“你們長孫氏,永遠都不配提阿衡。” 長孫無妄眼眸暗沉,他緊盯那道纖細高挑的背影,良久,驀然出聲:“成親前,你也曾來問過我,他的死是怎么回事。我那日便說,我不知情。” 蕭望舒握緊手,指甲繃得青白,依然控制不住劇烈顫抖的身體。她只能咬住唇,死死閉緊眼,不讓酸澀滾落,暴露人前。 “沙場兇險,勝敗乃兵家常事,他為抵御匈奴,戰死在并州邊疆,無人能料。”他頓了會兒,然后說:“你那時對我說,你明白了。我以為,你是真的選擇相信我。” 蕭望舒深吸口氣,平靜地扯了扯嘴角,泄出一聲諷笑:“并州之戰,捷報頻傳,匈奴十二部狼狽竄逃。阿衡縱橫沙場,從無一敗。偏偏幽州援兵一至,最后一戰就被十二部埋伏,腹背受敵幾經生死。所有人都活著,惟獨阿衡死了,玄衡軍幾乎全軍覆沒。信你?我若信你,那些數萬英魂如何安息?!” 她聲音嘶啞,顯然怒極。 長孫無妄低眼,松開手,那柄枯枝落在地上。他緩緩說道:“我一直以為,就算我們走到陌路,年少時的那場親事都還有過真心。可現在看來,你從未相信過我。成親如此,孩子亦是如此。” 他輕輕笑了兩聲,抬眸問她:“你就那么信任成宗,信任你的父親嗎?” 這句話跨越了七年,直到今日,他才說出了口。 但不僅僅是因為成宗。 蕭望舒回身看他,唇角笑意諷刺,“那你就那么相信長孫家嗎?” 男人目光一緊。她卻留下這句話,抬步欲離。 長孫無妄瞇著眼,陡然笑了,笑意刺骨冰寒:“那蕭復呢。丹陽帶兵接掌京畿,衛尉府與冀州部曲聞風而動,這么大的動靜,你的那位好陛下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蕭望舒,傅譽叛的是誰,其實你早就心知肚明,何必再自欺欺人。” 聽了大半天,中途她娘還情緒激動,長孫蠻差點蹭起身進去攪局。好歹是被何錯死拽硬拉地給拖住了。她氣得不行,只能摳著老樹皮,沒一會兒就聽得滿頭問號。 長孫蠻著實沒想到,她爹娘之間還有這么深的淵源。 蕭復是陛下,這她知道。可她爹娘口中說的阿衡是何方神圣。先生課業上說到軍史,也沒提過什么玄衡軍呀! 長孫蠻撓撓腦袋,目光瞟向一旁蹲著的何錯。他也算她爹娘的見證人了,說不定還知道這事兒。 她扯了扯何錯的衣袖,小聲問道:“阿衡……是誰啊?” 第27章 洛陽 何錯正餓得頭暈眼花,乍聽長孫蠻這一問,立馬驚醒了神。 胳肢窩一松,木碗滑落,他手忙腳亂地接住,灌木叢響得那叫一驚天動地。 長孫蠻大為吃驚,她連忙撲上去摁住他腦袋,使勁往下捂了又捂。等兩個人縮在樹后面,小心翼翼抬起頭時,卻發現她爹娘早就不見了蹤影。 原來是虛驚一場。 兩人長吁一口氣,擦擦冷汗。 長孫蠻瞪他:“問你話你就好好說呀,我都沒拱來拱去,你一個大人還沉不住氣。丟人!” 何錯抹把臉,好言好語跟她解釋:“不是屬下沉不住氣,實在是您問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唬人。屬下就一個死士,哪兒能知道那么多啊!” 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打工人。 長孫蠻氣滯,她知道來硬的是不行了。作為領導,一定要懂得懷柔政策。 小姑娘眼珠子一轉,活像只古靈精怪的小貓兒。她從懷里掏出一張小手絹,往何錯面前一攤,道:“你把碗給我。” 何錯立刻警覺地藏了藏碗,他結巴兩聲:“郡主,有話好好說。屬下就只帶了一副碗筷。” 長孫蠻懶得跟他廢話,靈活鉆到他背后,硬生生把碗奪了過來。 “郡主……”何錯痛心疾首地剛要大呼,半路上生生轉了個調兒。他面色逐漸古怪,看著小郡主捏著手絹兒,跟擦金子般,仔仔細細擦去碗上包漿的油漬。 末了,長孫蠻吹口氣,木碗錚明瓦亮,在陽光下發出幾絲刺眼的光。 她遞出去,綿軟的小臉上滿是關心,“喏。何叔,你以后要擦碗,盡管來找我!公主府的碗都是我擦的,我手藝可好了!” 何錯滿心感動無所釋放,正打算接住碗,痛哭流涕說上幾句肺腑之言。結果直接被她后半句給砸回了喉嚨。公主府的碗要都是她擦的,蕭望舒還不得把后廚那群廢物點心給遣散了。 瞅見何錯臉色一僵,長孫蠻立馬把碗抱在懷里,“你今天要是不說,這碗我就不還了。” 搞了這么大半天,何錯也不是真的木頭。他心里清楚小姑娘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性子跟她爹娘那是一模一樣。 遂撩起衣擺往下一坐,撐著下巴慢慢說:“郡主,您想知道這些往事,其實最簡單的就是去問君侯。” 長孫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知道啊,可我就想問你。” 說完,她往前塞了塞小手絹,等穩穩夾在何錯衣襟上后,才滿意地退回樹根坐下來,緊巴巴抱著木碗。 何錯看了眼衣襟上的那截布尾巴,嘆口氣:“可我真的知道的不多。就算能告訴您,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詞,您也許會被我的話誤導。” 長孫蠻沒有想到這一點,她愣了下,隨后極快地搖頭道:“沒關系,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而且,我只是想知道阿衡,這有什么能誤導的呢?” 何錯糾結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敢妄說。我與君侯在長安為質五年,只遠遠見過他一次。那時長公主生疾,君侯就帶我去公主府探望。結果剛走到街口,就看見他從公主府出來。他與府里親衛甚為熟稔,更與長公主親密無間。君侯便讓我多方打聽,可一連數日,卻只收集到寥寥無幾的信息。” 長孫蠻驚呼:“這么神秘!” “是。這很奇怪。您應該知道,我們死士想要打探的消息,一般都會從各種渠道得來,很少會出現這種紕漏。君侯來長安為質,老家主放心不下,派了不少暗棋分布長安。我那時就率領這些人,在長安三市八十二坊打探多日。” “結果呢,結果是什么?” 何錯輕嘆:“結果就是一無所獲。再干凈的人,也會泄露幾分平生喜好。惟有此人,分毫不露。死士尋來的消息,與我們平日里聽聞的別無二致。” 長孫蠻忍不住拉他袖子,急聲道:“你別買關子了,快說快說。” “您先別急,他的事說復雜也不復雜,說簡單卻也著實不簡單,我得慢慢說。” 長孫蠻只好乖乖坐正,等何錯想了一通,慢慢開口道:“那時的長安城里,無人不知衛國公府,他們歷代戍守北疆,是保家衛國的英雄。因為邊境戰事頻發,長安衛國公府少有人居,有時更是好幾年才回來一次。所以對于他們的消息,除了每年賀上的捷報,其他的在坊間并無傳聞。” 長孫蠻深表懷疑:“長安國公府統共就四家,英梁鄭趙,哪兒蹦出來一個衛國公。我書讀的少,你可不能騙我。” 何錯語噎,耐心解釋道:“這不是還沒說到后面去。長安現在有四家國公府,但這并不代表以前。小郡主您還小,不懂得局勢瞬變。許多東西在皇權面前,都很脆弱的。” 他雖然說得隱晦,但長孫蠻還是聽懂了。她按住何錯的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該不會是要說,衛國公最后被鋃鐺下獄滿門抄斬誅滅九族,因為罪不可恕,所以被先帝收回爵位抹去了存在!” “……。”何錯噎了口氣,按住長孫蠻。 “您到底是從哪兒聽的這些話,連誅滅九族都說出來。” “話本子上都這樣寫!” 何錯沒了脾氣,打算先掰正小郡主危險的思想,“九族姻親何其龐大。高祖以來,貴戚之間多附姻好,幾百年的時間里,朝中顯貴早已盤根錯節。若真犯了什么事誅滅九族,動搖國本不說,連底下百姓也會惶惶不安。郡主,這種話也就只有戲臺里唱唱,萬不能當真。” “既然沒有誅滅九族,為什么長安城里沒有衛國公府?” “因為成宗十二年那場戰役。” 長孫蠻喃喃重復著:“成宗十二年?” 何錯輕聲說道:“匈奴猖獗,百年來屢屢進犯,擾得邊境民不聊生。后來雍帝始起,北疆兵力就劃為三分,除卻幽、涼兩地,剩下的便是衛國公府鎮守的朔并二州。可惜成宗十一年秋,匈奴十二部聯合突襲。那場仗打了一年多,直至衛國公于陣前重傷未愈,病死在了并州。” 長孫蠻愕然:“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這個衛國公就是阿衡吧。” 何錯搖頭,“自然不是。衛國公征戰沙場二十余年,用兵如神,被北疆眾將奉為神帥。即使是驚才絕艷的司青衡,也比不過他的父親。不過司青衡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他為報父仇,率大軍深入敵境,結果中了敵軍埋伏,致使數萬兵馬血埋荒原。軍報傳回長安時,朝堂群臣激憤,口誅筆伐,大罵司氏萬古罪臣。也因此,成宗褫奪了衛國公爵位,抹去了史書上司家的記載。” 他說到這兒,忽然笑笑,道:“其實這樣說來,司家也算滅族了。” 說了這么一大段話,再加上腹中空空,饑餓的何錯站起身,拍拍衣擺上的草屑。他仰頭望望天,“郡主,再磨蹭下去可不行。君侯那兒……”他瞟來一眼,卻頓住。 小姑娘仍然托腮坐在樹根上,臉上震驚又茫然。 何錯直覺不對。他趕忙蹲下身,摸摸長孫蠻腦袋,問:“郡主,您怎么了?” 長孫蠻眨眨眼,吞了口唾沫。她想極力忽視自己腦子里的記憶,嘴巴卻不受控制地問出了聲:“你剛說什么,什么家?” 她這么一問,何錯終于想起來自己忘說什么了。 他撓撓頭,斟酌道:“衛國公司家,乃長公主母族。司青衡,為其母族最后一人。” “啪嗒——” 長孫蠻張大了嘴,手里拿著碗落在地上,沾滿了泥灰。 …… 年節過后,司隸部的天兒已微微轉暖。顧忌著蕭望舒和長孫蠻的身體,一行人走走停停,并不像以往匆忙趕路。好在這幾日的功夫,已經離洛陽越來越近了,再行三里地,便能看見洛陽城門。 長孫蠻趴在車窗那兒透氣。簾子被繩索打起來,馬兒小跑著,蹄子撒得歡快。小姑娘的下巴撐在手上,小臉兒擠出豐腴的軟rou。 她悄悄回頭,看了眼閉目養神的她娘,心下嘆口氣。又正過身,瞅瞅前面策馬奔騰的她爹,再度嘆口氣。 自從那日蹲了回樹根,長孫蠻的心情一度降至冰點。她茶不思飯不想,琢磨來琢磨去,她爹娘問了好幾回怎么回事,長孫蠻都只沉重地搖頭嘆氣,半個字也不肯吐露。 這次追殺,讓蕭望舒找出了叛徒,也讓長孫蠻真正明白了,她爹娘之間橫亙的不僅僅是權利,還有大過天的人命。這里有蕭望舒的至親,也有數萬名將士的熱血。 沒有人能把所謂的愛情,放在人命之上。 何錯口中,司家戰死在并州,是因為激進用兵,受敵埋伏。但他身為長孫家的死士,自然是用長孫氏的眼光去看待問題。 長孫蠻側過臉,感受到徐徐清風吹在臉上,慢慢闔上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