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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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長嘉與喬聯聊了一整頓飯的m理論,雙雙都覺得頗有收獲。兩人一路聊至景長嘉房門前,喬聯還有些念念不舍,景長嘉就笑:“今日大家都累了,早點休息吧,明日再聊。” 喬聯講不出拒絕的話,只能點頭應好。 景長嘉回屋洗了個澡,剛擦干頭發準備給家里打個電話,門口卻再一次響起了敲門聲。 他以為還是喬聯,一邊開門,一邊問:“還有事嗎?” 結果門一開,卻對上了一張一看就脾氣很不好的臉。 “戈麥斯。”景長嘉略略讓了讓,“你怎么這時候就來了。” “我通知了他們讓我去接你的。”戈麥斯很不愉快地說,“他們居然擅自安排了,沒有通知我!” “我們這不是也見面了嗎?”景長嘉笑著引他到套間的沙發上落座,“這么急著過來,有事?” “當然。”戈麥斯一揚下巴,從寬大的衣兜里掏出了兩個信封。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邀請。”他說,“我要給你哪一個,取決于后天揭曉的答案。” 景長嘉看著那兩個完全一樣的信封,敏銳的注意到它們的右下角都有頓涅瑟斯的字樣。 他想了想,才笑道:“你這話聽起來,好像頒獎的結果至今仍然不穩。” 誰知戈麥斯一聽,立刻露出了一個冷笑:“凱恩那個老東西,這事要是傳了出去,麥田獎一百年的臉面都要被他丟盡了。” 他看著景長嘉,眸中盛滿歉意:“我的朋友,我分外抱歉,那實在是個很傳統,與他們國家一樣不要臉的布伊戈人。” 第41章 一個十九歲的提名者。 甚至于一個十九歲的獲獎者。 這對于麥田獎而言,意味著他還有接下來二十年又五個月的時間,繼續對這個獎項發起沖鋒。 既然還有二十年的時間,還有整整五屆麥田獎可以參與…… 那么為什么不能將這個獎項,優先考慮一下最后一次入圍的那些數學家呢? 三天前,《數學與系統科學報》的那位凱恩主編,就是這樣對著麥田獎組委與所有受邀嘉賓說的。 戈麥斯當場大笑出聲,直接大聲道:“我以為這是麥田獎表決現場,難道我誤入了什么死刑票決?” “戈麥斯!”組委里,一位白發蒼蒼地老年人不悅地打斷了他,“即便數學對很多人來說如同死刑,你也不該在這樣的場合這樣說話。” “難道凱恩先生在這樣的場合說那樣的話就合適了?”戈麥斯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還是平時斃別人的論文斃得太順手了,以至于來了麥田獎,都還能順手把看不慣的候選人斃掉。” 凱恩沉穩道:“戈麥斯,你對我有偏見。” “不不不,我可不敢對您老人家有偏見。”戈麥斯晃了晃手指,“您連候選人年齡太輕這種話都說得出來,誰敢惹您。高斯在這里都得放下他的尺規。” 眾所周知,高斯在十九歲時,用尺規作出了正十七邊形。 戈麥斯站起身環顧與會者們,又大聲道:“要是凱恩先生肯撥冗看一看物理,勞倫斯·布拉格都得痛失諾貝爾物理獎了。” 勞倫斯·布拉格,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諾貝爾物理獎獲獎者。他斬獲諾貝爾時,甚至才二十五歲。 “不如凱恩先生今天就再頒一條規矩,麥田獎只給二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年輕數學家。” 戈麥斯在“年輕”兩個字上放了重音,凱恩氣得滿臉通紅。 “戈麥斯,我不知道你對我有什么誤會。但我聽聞你曾專門前往龍夏,去見過那個年輕人。我認為一個專業獎項的評選,應該摒棄個人喜好。”凱恩咬著牙說。 “確實如此,但有些人顯而易見的忘記了自己數學家的身份。”戈麥斯無所謂地坐了下去,“讓不再做數學的人,始終保有數學家的理性,這確實是一種奢望。” “這并不是吵架的地方。戈麥斯。”凱恩喘著粗氣,“我想我提出的,是許多人的想法。有太多人因為年齡而痛失麥田,我們應該……” “凱恩,我不認為你可以代表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卡米拉·哈恩側頭看向了他,“實際上我很想問你一句,到底是因為他太年輕了,還是因為他是個龍夏人。” 卡米拉·哈恩的語調比戈麥斯平和得多,但她的詰問卻比戈麥斯更利。 這話一出,凱恩直接變了臉色:“你想說什么,女士?” “事實上,”卡米拉嚴肅地環顧了四周,才緩緩道,“我想,這才是不少人想問出來的話。” 威爾遜坐在圓桌的對面,忍不住笑了起來。 《數學與系統科學報》是數學界的頂刊之一,擁有著極高的影響因子,與比影響因子還要高的退稿率。 但同時,它還有著一個老學術人們的共識,它更偏愛布伊戈與其同盟的稿件。 雖說布伊戈這百年來作為世界科研中心,在科學領域確實獨占多年的鰲頭。但并不代表著,別國的研究者就做不出比布伊戈更優秀的研究。 但《數學與系統科學報》的偏愛是如此顯眼,以至于這些年都已經漸漸的成為了某種共識。 凱恩摘下了眼鏡,說出了與戈麥斯之前一樣的話:“我以為,我們探討的是麥田獎的投票問題。” “當然。但身為本屆麥田獎的組委,我有理由讓獎項保持它應有的公正性。”卡米拉鎮定地點了點頭,“任何數學成果的重要性,都不該因為發現人的年紀而改變。在場沒有人能否定,《正特征域上代數簇的奇點解消》是一個完美的發現。” “當然。”受邀而來的威爾遜笑呵呵地補充了一句,“在量子上調同環上的一點小瑕疵,也已經公開彌補了。”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卡米拉會在景長嘉的學術報告會上,那么公開的給以為難。 如果不是極小量子模型被公開證明,或許今日拿到圓桌上探討的,就該是它了。 “我們匯聚起全球最頂尖的數學家們,就是為了給其中最卓越的工作頒發它應有的勛章。”卡米拉·哈恩看向最上首白發蒼蒼的長者,“您認為呢?沃納先生。” 白發蒼蒼的沃納點了點頭:“卡米拉,你說得有道理,這就是我們工作的意義。” …… 戈麥斯凝視著眼前過于年輕的臉。 他必須承認,對于他們而言,東方的年輕人們總是顯得比年齡更加年幼。 對著這張在他眼里無論如何都算不上成年的臉,戈麥斯收回了思緒,咽下了嘴里一溜兒的罵人臟話,聳了聳肩說:“總之,大吵了一架。” “聽起來評選并不如何順利。”景長嘉遞給他一盒牛奶,“麥田獎一次不是會有好幾位獲獎者,都輕松些好了。” 戈麥斯看著手里的牛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兒童飲料。” 可他說完,還是老實地把吸管插了進去:“數學啊,分支越細,突破越難,獲獎者越多。” 他一口喝光了盒子里的牛奶:“你如果錯失本屆的金麥穗……” “那我也無可奈何。”景長嘉笑了笑,“我總不能變成一個布伊戈人。” 他實在太過聰明,戈麥斯覺得自己明明沒有說什么,可景長嘉卻似乎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 戈麥斯手掌一縮,捏扁了手里空蕩蕩的牛奶盒子:“不管怎么樣,我都會給你邀請函。” “謝謝。”景長嘉平靜道謝。 戈麥斯打量了他幾眼:“你最近在做什么?” “極小模型。”景長嘉說,“它很有意思。” 戈麥斯想了想,恍然大悟:“極小模型綱領。這可是個大領域。” 當它的框架構建成功后,五十余年來,無數的猜想由此而生。因為囊獲了眾多猜想,是以戈麥斯更愛叫它另一個名字“極小模型綱領”。 聽到景長嘉依然在作古典代數的研究,戈麥斯興奮非常:“既然如此,你更應該來頓涅瑟斯。這里才是古典代數的天堂。” 景長嘉卻只是微笑:“看來你在頓涅瑟斯待的不錯。” “當然,雖然布伊戈是個令人討厭的地方。”戈麥斯誠懇地說,“但頓涅瑟斯適合每一個純粹的數學人。” “庫貝納不好嗎?”景長嘉問他。 “庫貝納當然也不錯。”戈麥斯深吸一口氣,“但我必須告訴你,一個極端的數學大腦,只有物質上的支撐并不夠。實際上我們誰也不缺物資,對吧。頓涅瑟斯能給你……” 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大腦上的支撐。” “足夠聰明的學生,足夠詳細的文獻,還有足夠多的同樣的大腦。”戈麥斯癱在了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布伊戈那些讓人討厭的東西,都不會在頓涅瑟斯出現。” “——如果只作純粹的數學。”景長嘉說。 “是。只要你是一個純粹的數學人。”戈麥斯大笑道,“那又如何,我們都是最純粹的數學人。你到了頓涅瑟斯,任何數學上的問題,只需要走出你的辦公室,或許就能得到解答。” 他坐直了身體站起身:“我不能在你這里待太久。你知道,頒獎后還會有為期一周的數學高峰會,你會在那里知道我得到了什么。” ……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這里是龍夏國家電視臺,我們目前正在庫貝納的傳奇時鐘大禮堂之外,作為飽受關注的數學界最高獎項,我們可以看見現在時鐘大禮堂外已經自發聚集了無數的觀眾……” “這里是玉京電視臺,我們現在看見的是前線記者發回來的畫面。我們可以看到時鐘大禮堂已經敲響了禮鐘,燃放了二十五響的禮炮。現在各個數學家們正在進入禮堂。” “直播間的寶寶們,能聽見我說話嗎?我昨天連夜從布伊戈買票趕了過來,看!這就是時鐘大禮堂……的禮堂尖尖。人太多了擠不進去呀寶寶們!” “家人們那布伊戈飛過來的票都他媽賣爆了呀,開著搶票器才搶到一張。我帶大家往前面看看哈。” “這應該都是各個國家的科學家吧。哦我旁邊的老鐵告訴我,剛剛走過去的那位是某個諾貝爾獲獎者。嚯,全都是諾獎大佬。” 作為一個學術氛圍濃郁的國家,時鐘大禮堂外早已聚集起不少前來看熱鬧的人們。庫貝納的國民警衛隊已經在時鐘大禮堂外拉起了警戒線。最中間的紅毯除了受邀科學家,誰也不能踏足。 景長嘉跟著玉京大學受邀的老師們,低調地走向了紅毯。 馮老師樂呵呵的,另一位博導也見慣了這類大場面。喬聯是第一次出行這種場合,整個人緊張得同手同腳。 他看著坦然自若的景長嘉,忍不住側頭問道:“小景,你不怕嗎?” “有什么好怕的?”景長嘉微微一笑,“你把他們當做你的學生,沒什么好緊張的。” 喬聯聞言剛要松口氣,卻聽身邊突然炸開了山呼海嘯一般的尖叫聲。 他頓時渾身一僵,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尖叫起來了。 他的腦子變成了一片空白,四肢僵硬得連步子都不知道該怎么邁。 耳邊突然聽到一聲極輕的嘆息:“你跟著我走,好嗎?” 他看著景長嘉溫和帶笑的臉,僵硬地點了點頭,同手同腳地跟著他穿過紅毯,往時鐘大禮堂內部走去。 第42章 某大學食堂內,墻邊的大屏幕與承重柱上的小屏幕正在轉播著玉京電視臺的午間新聞。 有人端著飯盒一屁股坐了下來:“封哥看什么呢,這么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