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人嗓門都大。柱子沒和他們在一塊兒，也聽見了這話。

    他悶著頭挖土豆，心中卻也贊同的點了頭。

    要他說，殿下回去了也好，免得在這人世間里受氣。云中殿下那般好脾氣的人都受不了了，還不知道圣人給了他多大的委屈受。

    身上系著的三筐背簍又裝滿了，柱子拖著背簍往田邊去。

    他的一雙兒女都守在田邊，等他拖著背簍過來，就會幫他把土豆子拖回家里去。

    往常只要看見他往回走了，孩子們就會沖過來，幫他推背簍。今天人都走到了田邊，兩個孩子還蹲在那里，手里拿著根小木棍，不知道在做什么。

    柱子走近了揚聲一喊，兩個孩子齊齊抬頭，卻對他揮了揮手：“爹，你來看！”

    柱子解下腰間樹皮，幾步走上去，卻見地上整齊的寫著一行字。

    他的孩子稚聲稚氣地給他念：“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時。爹我學會啦！”

    “我也學會了！”meimei不甘示弱地開口，“還有這兩個字，也會啦！”

    她拿著小木棍，在地上寫了“禾谷”二字。

    柱子心中震動不已：“今日殿下教的，你們……都會了？”

    兩個孩子齊齊點頭：“殿下說得比村子里的先生好懂，都記住了。”

    村子里的先生滿嘴的之乎者也，總有很多的大道理。他們倆沒有正經(jīng)開過蒙，只偶爾相約去村塾外偷聽。聽來聽去，卻總也聽不懂。

    今日云中殿下講的，卻又很奇特的格外好懂。只是看著看著，就會啦！

    柱子看著孩子們單純的眼睛，心中酸澀不已。他握緊了手里的鋤頭，嗡聲道：“爹爹一定努力種地，爭取讓你們都去村塾里開蒙！”

    “不想去村塾……”哥哥meimei對視一眼，又小聲嘟囔，“要是、要是云中郡王能一直講給我們聽，就好啦……”

    上完一節(jié)簡單小課的云中郡王，卻已經(jīng)回房睡熟了。

    他熬了個大夜答題，又往醫(yī)院跑了一趟，身體本就非常疲憊。再上一節(jié)小課，精神里的興奮勁兒也都耗了個空。

    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死了過去。

    但他的大腦深處，萬界互通系統(tǒng)卻是最活躍的時候。

    一波接一波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涌入它的能量庫。這一次的情緒，又比上一次復雜得多。能量轉化間，系統(tǒng)內不停的閃過五顏六色的微光。

    能量累積就在光芒之中迅速上升。

    “嘀——”

    萬界互通系統(tǒng)響起提示音。

    “能量指數(shù)合格，正在轉化。”

    “記憶掃描中，即將生成數(shù)據(jù)。”

    “嘀——嘀嘀——”

    “萬界互通系統(tǒng)，開啟。”

    作者有話要說：

    云中郡王：什么東西在響？（蒙頭大睡ing）

    第22章

    景長嘉感覺自己好似浮在空中。

    上下左右茫茫皆不觸地，隱隱有風環(huán)繞身側。可再仔細感受，卻又似乎浮在水里。有不可觸之物托著他，漫無目的的漂流。

    他在這不受控的漂浮中用力睜開眼——

    雙腳便在這一刻觸碰到了云端。

    綿延萬里的層云在是視野中展開，一朵又一朵棉花糖一般的白云在腳底組成了云梯，引著他往上攀登。

    他剛登上一朵云，耳畔突然炸開一道聲音：“是我贏了，就說上次是運氣不好，才讓他拿了第一。”

    景長嘉側頭一看，卻沒看見自己。只看見了高中時期的封照野，正面無表情地說：“我不理解拿不到滿分的人。”

    “幼稚。”景長嘉失笑搖頭，抬腳再邁一步。

    “哥哥！”

    孩童模樣的楊以恒在云上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來：“哥哥！舅舅沒了，舅母也沒了……娘親，娘親也……”

    他淚流滿面地要擁住景長嘉：“父皇變了個樣子，好嚇人。哥哥你陪陪我，哥哥你不要離開我……”

    景長嘉站在原地，遲疑地伸出手，想要撫摸他的額頂。

    “wujiu！”一道威嚴的聲音阻止了他的動作。

    景長嘉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那是個由幽藍色投影組成的人像。那是個連頭發(fā)都沒有一絲凌亂的女士，她帶著一副舊式眼鏡，目光比雄鷹更敏銳。

    “wujiu，你既然能考到這里，就該努力往更高處去。”她厲聲道，“不要浪費你的時間！往上去！”

    連無盡的云海都被她的厲喝震動。

    景長嘉伸出的手頓在了半空，隨即他又微微用力，讓手落在了那個以淚洗面的小孩頭上。

    “抱歉。”他說，“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使命要去擔負。”

    他收回手推開楊以恒，大步往前走去。

    “嘉哥！”

    小孩稚嫩的聲音換做了少年清朗：“嘉哥——”

    景長嘉一步也沒回頭。

    云階在他身后帶著記憶一同步步消融。等到景長嘉站上堅實的大地，萬里云海之上，只余下了這座奇怪的殿堂。

    “宿主，歡迎您的到來。”系統(tǒng)說，“這是您的記憶圖書館。您看過的每一本書，都將在這里出現(xiàn)。”

    景長嘉展眼一望，遠處竟然多了一面由書柜組成的墻。墻面呈半圓弧度，高聳入殿堂的高處。

    他走到墻邊，隨手摸了一本書抽出。低頭一看，卻見封面上書著：景無咎詩集。

    景長嘉猛地把書插回去：“我沒出過這種東西！”

    “宿主無需害羞，此乃系統(tǒng)自動集結成冊。”系統(tǒng)說，“宿主信筆而作，唯有通過系統(tǒng)檢測，具備一定價值的作品，才會出現(xiàn)在此處。”

    “謝謝你的肯定，但不必了。”景長嘉抬頭仰望著看不見頂?shù)臅瘢澳阏f我看過的每一本書都在這里，是包括我已經(jīng)不記得的部分？”

    “是的，只要宿主的注意力曾經(jīng)停留過，它便會出現(xiàn)在此處。”系統(tǒng)說著頓了頓，又強調道，“包括宿主在未來圓柱世界看過的一切。”

    景長嘉雙眸一亮，他極快地掃了幾眼書墻，確定某本書的位置后，大步走去抽出書本。

    那是一本未來世界的《代數(shù)概論》，從最基礎的整數(shù)出發(fā)，一直講解到自由群。是未來世界學習代數(shù)必不可少的一本書。

    能再次見到它，景長嘉簡直喜不自勝。

    他拿著書，克制著心中再看一次的欲望，將注意力再次投向了這個記憶空間。這一次，他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展柜。

    展柜里擺放著的，全都是他要求系統(tǒng)帶回來的未來制造的小玩意。

    他伸出手，順利的將一列星軌列車模型從展柜里拿了出來。

    “宿主可以在此空間內研究你所想研究的一切。”系統(tǒng)說。

    “但我不能拿回現(xiàn)實世界。”景長嘉補充道。

    “是的。將它們從空間裂隙中投入宿主所在時空，需要不可計算的海量能量。”系統(tǒng)解釋道，“宿主好好直播，努力提升自己與本源世界的文明程度，或有可能早日突破空間限制，取得所想之物。”

    這是它第一次提到文明程度。

    景長嘉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本源世界的文明程度，決定了獲取其他世界物品所消耗的能量的多寡？”

    “是的。強大的文明，能有效打破時空的壁壘。能以較微小的能源代價，取得所想之物。”

    “那么……如果強大的文明想要掠奪弱小的文明。”景長嘉斟酌著開口，“他們是否能輕易打破空間壁壘？”

    “此為單向通道，只能由下至上。”系統(tǒng)再次強調，“萬界互通系統(tǒng)，乃是幫助宿主及宿主文明更進一步的系統(tǒng)。每一次文明的交流，都將有巨大的限制。”

    “你讓我對你更放心了一些。”

    景長嘉將星軌列車重新放入展柜。他抬眼望向圖書館外，層層的云霧將這虛空的建筑包裹，他與他的書，都像是藏在了某一朵巨大的棉花中。

    “限制在很多時候，也意味著保護。交流有所限制，會讓我安心許多。”

    他回到書柜跟前：“我要如何來到這個空間？”

    “只需宿主進入深睡眠。”系統(tǒng)道，“經(jīng)檢測，宿主身體素質在族群同齡人類平均值以下，需勤鍛煉、勤修養(yǎng)。是以系統(tǒng)為宿主貼身打造了這個記憶圖書館。”

    景長嘉：“……”

    催他睡覺的方式，倒也可以簡單一些。

    他笑嘆口氣，席地而坐翻開了那本《代數(shù)概論》，輕聲道：“無論如何，多謝你了。”

    他手邊幻化出一沓草稿紙，一邊重溫《代數(shù)概論》，一邊將腦子里觸發(fā)的靈感隨手記錄下來。

    在記憶圖書館里度過一整晚，第二天睡醒，精神上有一種深眠后的滿足感。

    家里照樣沒有人，景長嘉吃過早飯，就往學校去了。

    因為大二的學生們終于軍訓歸來，他也該回校上課了。

    他沒有室友，也不認識其他同學。進了教室隨便找了個位置落座，就等著老師來給大家上課。

    當復變函數(shù)的老師說趴了臺下的一群學生時，與龍夏有著十二個小時時差的布伊戈，也正式進入了夜晚。

    數(shù)學年報的編輯基米爾翻著手機草草吃了一頓晚飯，嘴里的食物還未咽下去，手上就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

    他正在回復一位麥田獎獲獎人發(fā)回來的同行審議意見。

    這位同行是他在排除了與路乘川、威爾遜有著良好關系的一切代數(shù)專家后，才尋找到的一位。

    他名為戈麥斯，來自于與布伊戈同時區(qū)的一個小國庫貝納。

    庫貝納雖小，卻是一個實打實的數(shù)學大國。目前活躍在庫貝納學界的麥田獎獲獎人，都有四位之多。

    戈麥斯是其中那位代數(shù)獎項的獲得者。他為非異射影曲面的發(fā)展做出過杰出的貢獻。

    基米爾去聯(lián)系他時，心中還有些惴惴。因為這位庫貝納的數(shù)學家脾氣出了名的不好，去年他還在某個布伊戈教授的學術報告會上，直接把人懟得當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