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二十年的太子妃回來了 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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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準愣住:“你要學醫?” 他連起先的忐忑都忘了。 他知道以前姜肆經常抱著醫術看,有?時候也會學著開方子。他的恩師方宏曾是個隱居的大儒, 后來被他請出山當老師,方師博古通今,經史?子集和醫術都有?涉獵, 姜肆經常會拿著醫書去請教他。 只?是方師很忙,姜肆也體貼,幾乎很少去打?擾他,平常都是自己看上半個月的書,積攢了許多不懂的東西, 趁著方師休息的時候一塊兒去問。 慢慢的也學了不少皮毛。 如今姜肆說要學醫, 他不算意外,也有?些意外。 姜肆點頭:“如今我在宮里沒什么事兒做,總要找些事情打?發時間,更何況要調理身?體, 總要自己也通些醫理才好。”她?現在面上是宮女?,但梁安猜出來了她?是誰以后就再也沒安排過差事, 如今只?是歇著調養身?體罷了。 薛準垂著眼,最終還是同意了:“這樣?也好, 宋院正醫術很不錯,應也足夠教導你。” 說完,他忍不住抬眼看她?,問:“那你還看不看話本子?我叫人買了最新的,就放在偏殿里。” 姜肆瞇著眼笑:“當然看。”看話本子是她?難得的愛好之一,當然不能丟下。 薛準一直盯著她?,想起之前梁安和他稟報的事情。 姜肆生辰那天他去了裕王府,中途梁安來找他說薛檀病了,他出去了一趟,回來就看見?窗臺上有?一瓣新鮮的桃花,那時他暴跳如雷,以為有?人侵入了他的私人領地,所以叫了梁安去查,勢必要查出到底是誰敢翻進裕王府里。 后來初見?姜肆,也不是沒有?疑心過有?人特意將她?送來。 可后來…… 他想啊,姜肆不知道是因為什么緣故去了那里,但總歸還是記得他,記得裕王府的。 如今兩個人沒有?怨懟地坐在一塊兒,還能體貼地說說話,也很好。 他笑起來:“知道你喜歡看,所以都是最新的,后面那箱子里還有?往年的熱門刊載。” 她?還是他記憶里的小姑娘,一點未變。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梁安就進門稟報:“太子殿下來了。” 還沒說完話,薛檀從?門外沖進來,瞧著滿頭是汗,身?后跟著一個年歲相仿的青年。 一進門,他就愣住。 因為薛準和姜肆坐得有?幾分?近。 一個擁被坐在床上,另一個尋了小凳坐在床邊。 而等他進來,薛準下意識地后仰,姜肆也站起來。她?看見?了薛檀臉上的汗,連忙去端了一盆水過來,擰了一條帕子給他:“擦擦吧。” 薛檀緩緩看向她?,見?她?臉上沒有?異色,對自己還是純然的關心,態度仍舊親昵并無二般,悄悄松了一口?氣,他下意識地揚起笑:“才剛我跑馬去了。” 他朝姜肆眨了眨眼。 姜肆抿嘴笑了。她?之前和薛檀說起過,如果心情不好,大可以去釋放自己,用?跑馬這樣?的激烈的方式,出一身?汗,心里的郁氣怎么也都散了。 顯然薛檀聽了進去。 她?對著薛檀的時候笑得極溫柔,落在薛準眼里,難免就生出幾分?酸澀。 薛檀把臉上的汗擦干凈,先向著薛準請安問好,然后扭頭喊身?后跟著的人:“季真,來,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楚晴。” 他又朝向姜肆:“這是我的好友季真,定國侯世子。”做完介紹,他連忙坐到了薛準旁邊,仔細詢問他的身?體情況,薛準隨口?說了幾句并不大礙,眼睛卻一直關注著姜肆。 姜肆看向季真。 他和薛檀同齡,只?比薛檀大一歲,穿竹青深衣,頭戴銷金冠,手里捏把玉骨扇,一雙風.流桃花眼直直地往姜肆身?上放。 半晌,他合扇弓腰:“久聞楚姑娘大名?。” 姜肆一挑眉,總覺得自己聽出了股別樣?的意味。 她?沒猜想到,季真也借著扇影細細打?量她?。頭一個印象,自然是美人,容貌不必說,一雙眼睛清凌凌的,不像十八。 季真面上仍在笑,心里卻撇撇嘴。 他是薛檀多年的好友,倆人無話不說,自然也常聽他口?里提起這位楚姑娘,言談之中多有?依賴之意,他初時以為薛檀只?是一時興起,后來多聽了兩回,才慢慢記住這個名?字。 如今一見?,他覺得薛檀傻。 若是喜歡,他大可以把人收了,何必養在跟前光光看著,現在可好了,人家借著他的手攀了高枝,還是自己的親爹,換成他,能把自己慪死。 姜肆本能地覺得他不大喜歡自己,所以只?問了個好,便站在邊上看父子倆說話。 薛檀顯然是聽見?薛準病了所以著急過來的,他這幾日都跟著蔣太傅上課,蔣太傅嚴厲,他幾乎請不了假。 姜肆也有?陣子沒看見?他了。 季真從?頭到尾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雖有?些不屑她?的行?為,卻也打?定了主意要捉住她?的小辮子,好讓薛檀清醒清醒——這傻子也沒瞧出來,剛剛他父皇和這位楚姑娘挨得那么近,隔著窗戶都能看見?兩個人相談甚歡,那眼神?,瞅著都拉出絲兒了! 他得盯緊了她?,別讓薛檀栽在她?手里,反倒惹他傷心。 這緊盯的目光落在薛準眼里,就變成了黏著。 他目光暗了暗。 以前不是沒人這樣?盯過姜肆,每每這個時候,他總是會吃醋,姜肆沒他那般心思?細,發現不了,所以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悶著吃,還要被好友嘲笑自己是個醋壇子。 以前他不會表現出來,如今更加不會。 姒姒今年才十八,而他四十有?二,不論?怎么看,他們都并不相配。 他病著,姜肆照顧他,眼中有?心疼,和憐惜,卻沒有?從?前熟悉的愛意——仿佛于她?而言,照顧他只?是一種責任。 今天午睡的時候,離了姜肆,他躺在床上,不知是天氣悶熱,還是他心不靜。他總是在想,或許姜肆也會覺得他麻煩,已經是個四十二歲的人了,她?愿意暫時留下,也不過是因為他們曾經是夫妻,而他現在在生病。 沒有?人會在自己豆蔻年華的時候愛上一個四十二歲的老頭。 因著小時候的遭遇,他從?來心思?比起旁人細膩,更能察言觀色,敏銳察覺到別人對自己的愛恨。 在他面前的姜肆很冷靜,不會有?小兒女?的情態。 他始終在想,她?愿意暫時留下,是不是只?是單純因為心疼。 起初他對姜肆說的那些話都出自真心,想放手也是真心,他覺得姜肆現在這個情況,留在宮中反而對她?不好,所以他能夠選擇放開手。 姜肆會留下,他意外,也驚喜,但更多的是心中不安。 他怕她?因為心疼,而委屈她?自己。 他說那些話,本意并不是想叫她?心疼自己。 姜肆忽然看見?他皺眉,便忍不住抬頭去看他。 薛準下意識安撫地朝她?笑了笑。 季真在旁邊看得分?明,當場翻了個白眼,只?是他拿扇子擋著,別人都沒有?看清。 在場唯有?薛檀沒有?看出他們的眼神?官司。 他問過了薛準的身?體,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說了想說的話:“父皇年紀大了,應該好好照顧自己,如今什么事情都沒有?父皇的身?體重?要,您這樣?,做兒子的實在擔心。” 薛準眼皮一跳。 他知道兒子這話是出于關心,但是,他聽在耳朵里,怎么總覺得,格外扎心? 尤其是當著姜肆的面說他年紀大了。 他抽了抽嘴角:“嗯……你說的對。”他連檀兒都不想叫了。 姜肆也聽見?了,但她?并沒有?覺得薛檀說的有?什么不對的,句句都是實情,她?甚至隱隱覺得欣慰,這傻孩子終于知道該如何和父親相處了。 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呢?坦誠相待,總比兩人有?無數的話說不出來的好。 季真看著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相處,忽然隱約覺得怪異,但是他摸不清頭腦,一頭霧水,也說不出哪里怪。 等到薛檀從?內殿退出來,他陪著走在旁邊,忍不住地問:“你就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薛檀一臉茫然:“有?什么不對?” 季真一哽。 他要是能說得出個所以然來,早就說了,哪里還用?得著在這里當謎語人。 薛檀倒也沒多想,他和季真是多年好友,知道他的性子,說好聽點是多疑,說難聽點,他有?一點被害妄想癥,總覺得身?邊每個人都有?圖謀。 他并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定國侯府水深,季真雖然是嫡長子,底下卻有?七八個庶兄弟,全都盯著他的位置,從?小到大,季真就是在權謀里打?滾摸爬長大的,有?警惕心也很正常,有?警惕心,才能活得更久。 但薛檀還是說:“子復啊,你總這樣?猜疑別人不好,有?些人哪怕對你有?些好感?,也會被你嚇跑的。” 季真嗤笑一聲:“那有?什么干系?知道我脾氣差就離我遠一些,那些好感?又不能當飯吃,再說了,能被嚇跑的能是什么真朋友?你不就沒被我嚇跑么?” 他搖搖扇子,很是不放在心上。 # 姜肆也沒把季真放在心上,在她?眼里,這人就和兒子帶回家的朋友一樣?,薛檀雖然略微天真一些,也只?是因為他在宮中沒有?敵人。 薛準把他護得很好,父子倆雖然經常爭吵,卻從?沒有?落下過對他的看護,他沒有?后宮,自然也不會鬧出先皇時候三十多個皇子爭皇位的笑話,也不會有?宮妃吹耳邊風,讓他不受寵。 他唯一欠缺的,只?是來自一個母親的教導。 這是姜肆對他的虧欠。 這份虧欠,放到二十年后,她?也暫時沒有?辦法彌補,因為她?可能注定沒有?辦法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他身?邊,同樣?教養他。 其余的道理,只?能通過薛準告訴薛檀。 因此,薛檀一走,她?就和薛準說清楚了。 “薛檀年紀也不小了。” 幾乎她?一開口?,薛準就聽懂了她?的意思?。 他沉吟:“這些年我請了不少大儒教導他,他的學識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他小時候沒有?讀過書,一直到十來歲才啟蒙,功課跟不上,兄弟們時常譏諷他,因著他啟蒙晚,他也鬧出過不少的笑話,到如今還時不時有?人拿從?前的事情刺他一下。 所以他深知讀書明理的重?要性,從?小,薛檀就是按照曾經太子的規格培養的。 可其他的,他忍不住看向她?,低聲說:“但是我不知道該怎樣?當好一個父親。” 他從?未得到過來自父母的愛,所以也不知道該怎么給予。 以前姜肆還活著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暢想過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該如何如何對他,后來姜肆懷孕,他欣喜若狂,笨拙得想要當好一個父親。 姜肆死了,他萬念俱灰,若不是還有?薛檀和天底下的百姓,他興許已經渾渾噩噩,成為了一個瘋子。 可他終究還是打?起精神?,想要完成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