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節(jié)
“如何拿不出,只你桑州一州每年稅賦也有百萬兩,勻出二十萬兩也不成?” “徐尚書,您看的都是舊賬……” “舊賬又如何?以往數(shù)年累計的記載,難道在今年還有什么不同之處? 去歲至今,桑州一直風調雨順,本官倒要問問,這桑州百萬兩的稅賦都用到何處了!” “這……” 桑州使司郎中猶豫著,腦中一片掙扎,他負責桑州事宜,自然知道徐瑾瑜這會兒沒有說什么虛言。 可這銀兩的用處……他要如何解釋? 偏偏這時,徐瑾瑜還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桑州使司郎中: “郎中可想好了說話,否則今日周大人之狀,便是爾之來日!” 徐瑾瑜的語氣帶上了幾分嚴厲,那桑州使司郎中聞言不由腳下一軟,后退一步。 “尚,尚書大人容稟,此事皆由周大人調度,下官等不敢擅言。” “哦?既是如此,那聽起來這戶部倒成了周大人的一言堂了?” “下官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身為桑州使司郎中,你連當?shù)囟愘x的去向都不知道,本官不知你是糊涂,還是瀆職?!” 徐瑾瑜這話一出,桑州使司郎中頓時面色巨變,黃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沁出,他心中叫苦不迭。 早知周大人不在,他方才便不該出頭,難不成那徐瑾瑜還能去周大人府上強求不成? “下官,下官……” 徐瑾瑜隨后看向眾人,語氣冰冷道: “今日上朝,本官意外發(fā)現(xiàn)去歲送至涼州的軍費出入甚大,周大人對此自認失察之罪,先如今,周大人因故不在此處,煩請諸位仔細回憶當初這筆銀子的去向,并在今日下值前交一份文書至簽押房。” 有方才桑州使司郎中被問瀆職之罪的例子比著,眾人面面相覷一番侯,只得同意。 隨后,徐瑾瑜說完這才看向馮卓,馮卓還是頭一次看到少年在外的風姿,那是笑意都快從眼睛里溢出來了。 這會兒收到了徐瑾瑜的示意后,馮卓這才走了過去,他清了清嗓子: “哪位是蜀州使司郎中李大人?” 李直有些不解,可是對上徐瑾瑜含笑的眼神,他還是走了上去,拱了拱手: “馮大人?!?/br> 這位御前紅人誰人不知,這會兒被其交出來,李直心里是又激動又緊張。 “這便是李大人?李大人且隨咱家走一趟吧!對了,還請李大人帶上些青霧茶?!?/br> 馮卓這話一出,李直頓時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徐瑾瑜,徐瑾瑜只沖著他微微頷首,李直立刻興奮又激動的應了一聲: “是!馮大人稍后下官片刻!” 隨后,李直又沖著徐瑾瑜行了一個拱手禮,這才屁顛屁顛的向值房跑去,留下一干又羨又妒的同僚。 他們皆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五品官員,大型場合基本沒有他們的份兒,可以說,除了殿試,或許很多人一輩子也見不到圣上第二面了。 可是這會兒他們看到了什么? 徐大人不過是去了一趟皇宮,便向圣上引薦了李直,那李直何德何能? 那蜀州也不過是一個政績平平,稅賦平平的州府而已! 李直帶著自己所有的青霧茶,樂顛顛的跟著馮卓走了,而徐瑾瑜看了一眼暗潮涌動的眾人,彎了彎唇。 這世上可沒有永恒的敵人,可卻有永恒的朋友——利益。 李直高高興興的走了,回來更是直接帶了黃金百兩,他一進衙門,也不耽擱,直接便去了簽押房。 “大人,下官李直求見!” “請進。” 李直進去的時候,徐瑾瑜還在整理賬冊,他看到李直有些驚訝道: “李大人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李直直接撓著頭笑了笑: “下官攜青霧茶入宮后,圣上很是喜歡,還賞賜了下官金子。下官自知若憑自己自不會有今日,故而……” 李直說著,直接將懷里的金子放在了徐瑾瑜的案頭: “這些賞賜于情于理都該屬于大人的,下官已經得到了比金子更重要之物,是以這些金子還請徐大人笑納?!?/br> 李直說完,隨后便低下了頭,只是眼神中的敬仰之色愈發(fā)濃烈。 可徐瑾瑜聽了李直的話后,卻表情一厲: “李大人!” “下官在!” 李直下意識的站端站好,看的徐瑾瑜眼睛他,隨后他揉了揉眉心: “李大人,你且坐著說話吧。這些金子,李大人且收下吧,我想……李大人比我更需要這些金子。” 徐瑾瑜如是說著,想起了李直袖口處的一絲不易察覺的縫補痕跡。 可李直卻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大人不知道,圣上金口御言,讓下官每月送一次茶葉入宮呢!” 只這一次面圣的機會,便是百兩金子都不換! 徐瑾瑜聽后,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看來圣上是對李大人的茶很滿意?!?/br> 李直高興的點了點頭: “下官妻族制的茶,一向極好,只不過下官位卑言輕,這才一直不曾為人所知,今日,那都是托了徐大人的福?!?/br> 李直激動的面色漲紅,他在戶部沉寂了這么久,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得見天顏,誰曾想…… “哪里哪里,也是尊夫人家族心靈手巧啊?!?/br> 徐瑾瑜笑吟吟的說著,李直也是不好意思的一笑,可是面上卻是滿滿的驕傲之色。 “這金子呢,我便不收了,李大人能有今日的登云梯,也離不開尊夫人母家的相助,故而李大人還是謝該謝之人吧! 至于我嘛,待到明日休沐,李大人便請我在豐登樓上,美餐一頓如何?” 李直聽了這話,點頭如搗蒜: “下官都聽大人的!不過,明日楚世子……” “那還望李大人莫要怪我多帶一二友人了。” “大人想帶幾人帶幾人!” 李直立刻說著,徐瑾瑜不由失笑,隨后又叮囑李直莫要忘了公事,這才讓他離開。 而等李直出了簽押房,回到自己的值房時,時不時有人翹首看過來,李直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楚大人,他們這都看第幾次了?” 楚凌絕抬頭看了一眼,思索了一下: “算上這次,應當是第十三次了?!?/br> “嘖,果然是十年沉沙無人問,一舉面圣天下知??!想看讓他們看去吧!” 李直隨后拿出了十二分干勁兒,將徐瑾瑜叮囑要的文書寫的盡善盡美。 就連過往的賬冊,他都將自己印象最為清楚的幾筆寫了出來,這幾筆他是有把握不會出錯的。 他隱約可以猜到徐大人此舉的用意,是以……便由他來拋磚引玉吧! 也看看沒有周大人在側,群龍無首的諸人又能給出怎樣的答復吧! 李直懷里揣著黃金百兩,寫文書寫的那叫一個樂陶陶。 而外面它那其余十二位同僚卻不這樣,這會兒一個個裝作不經意的從李直的值房外走過,看著李直那滿面春風的模樣,酸的空氣中都彌漫了一股酸意。 與此同時,他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終于回來了,桑州使司郎中率先發(fā)問: “如何,那李直可是得了什么賞?” “回,回大人,聽說是李大人進獻青霧茶,頗受圣上喜歡,圣上御賜李大人黃金百兩!還,還許李大人每月入宮進獻一次青霧茶!” “什么?!” 桑州使司郎中面色一變,他手握大盛最為富庶的州府,一向在侍郎大人頗有幾分顏面。 可即便如此,侍郎大人也不曾為自己在圣上面前美言幾句,可李直……他就憑那幾罐平平無奇的青霧茶,竟然得了圣上的賞識! 每月一次面圣的機會,豈是誰人能有的? 一時間,眾人只覺得心里如同百爪撓心一般,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若是那日被噎住的人是我便好了!” 頓時,讓眾人直接沉默下來。 跟了周大人這么久,也沒有混上這種好事兒,可李直不過短短三日便在圣上處有了名姓! 可事已至此,眾人現(xiàn)在還有一事要討論: “這文書,咱們可是要照實寫?” 這話一出,眾人不由陷入沉思之中,淮州使司郎中低聲道: “咱們都好說,只是若李大人寫一些咱們沒寫的東西,那……咱們豈不是更惹怒了徐尚書?” 從李直倒戈的那一刻,十三州使司便已經不再是鐵板一塊,現(xiàn)在李直得了大利,只怕對徐尚書更是恨不得掏心掏肺了。 可李直對徐尚書掏心掏肺,那徐尚書下一刻便該對他們掏心掏肺了! 沒看到連周大人頭一次和徐尚書對上,都狠狠挨了一頓嗎? 這要是他們,這還能落得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