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節(jié)
徐遠山聞言,臉上不由浮現(xiàn)起一抹笑容,那黝黑的臉上泛起一層微不可查的紅暈,隨后,他才喃喃道: “八年不見,也不知蕓娘如今可還好?” “京中有思武兄他們照看著,娘自然無事,只不過,到時候見面,爹您怕是要好好安慰安慰一下奶和娘她們了。” 徐遠山走的時候,家里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全靠著徐老婆子和徐母的辛苦cao持,這才能堪堪維持下去。 可是在這個宗族觀念深重的時代,家里有沒有一個頂梁柱一般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 徐家人之所以最后直接把自己的地都租出去給人種,除了因為家里都是老弱婦孺外,更多的便是搶水之類需要男丁出面的事上吃虧太多,這才不得不放手。 徐瑾瑜這話一出,徐遠山也是想到了村里的一些孤寡婦人平日的處境,當下也是眼圈微紅: “是,大郎說的對!” 徐遠山行動力很強,說做就做,剛一進驛站便召開驛卒打水,好好把自己從頭到腳洗的干干凈凈,還換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隨后這才有些扭扭捏捏的到了徐瑾瑜面前: “大郎,你看爹現(xiàn)在咋樣?跟,跟離京前是不是差不多?” 徐瑾瑜看著眼前昂首挺胸,即使有些局促可卻仍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的身影,與自己腦海中父親曾經(jīng)沉默寡言的形象相去甚遠。 “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徐遠山頓時面色一變: “啊?那咋辦,你娘她們得認不出我了!” 徐瑾瑜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爹,我話還沒說完呢,爹如今可是比當初離京前俊了不止一星半點兒,指不定娘見了您,又要第二次心動了。” “你,你這孩子,還,還是讀書人呢,怎么也不矜持些……” 徐遠山小聲的說著,隨后他不由一頓,這才又壓低聲道: “真,真比以前還要俊的對?” 徐瑾瑜忍俊不禁: “是極是極!” 徐遠山這才輕咳一聲,理了理衣裳: “好,那為父先回去了。” 徐遠山隨后出了門,剛一出門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兒了。 整支隊伍只在驛站停留了短短一個時辰,這便重新朝著京城而去。 在徐遠山又是期待,又是緊張的心態(tài)之中,馬車終于臨近京城城門。 遠遠的,那城門之上一片明黃的依仗分外奪目,而城墻之上的成帝在看到大軍回城的身影時,便直接從城墻之上走了下來。 成帝剛到城門,徐瑾瑜一行的馬車便已經(jīng)抵達,徐瑾瑜方才得了斥候的稟報,等馬車停穩(wěn)后,便跳下了馬車。 下一刻,徐瑾瑜的手便被成帝緊緊抓住: “徐愛卿,你可算回來了!這一路可還順利?可有累著?” 成帝激動的眼中不由閃過來一抹水光,抓著徐瑾瑜的手邊走邊說話,看的不少人大臣心里又開始冒起了酸水。 徐瑾瑜不由渾身一僵,雖然他這段時間已經(jīng)有些逐步習慣圣上熱情如火的書信了,可是現(xiàn)下這般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圣上言重了,為國為民,豈敢言累。” 徐瑾瑜含笑說著,而成帝聽了徐瑾瑜這話,表情更加的鄭重了: “徐愛卿又不是鐵打的人,那涼州危難之時,何其驚險卻能在徐愛卿手下起死回生……徐愛卿之功,無法用一語概之,朕不過關(guān)懷一二,實在淺薄。” 成帝說著,嘆息一聲,徐瑾瑜連忙道: “圣上記掛于臣,臣心亦然,若非在邊疆之時,有您素日教導支撐,臣也無法堅持下來。 馬車上還有涼州百姓們呈來的萬民傘,臣欲與您一道細賞呢!” 徐瑾瑜這話回的巧妙,直聽的不少大臣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明明這徐大人也是年少輕狂的年紀,現(xiàn)在立下這般功勞,他不張狂已經(jīng)是他們意想不到的了,誰能想到,他還能這么大度的將功勞與成帝一分。 成帝聞言也不由一愣,隨后立刻喜笑顏開,直接沖著徐瑾瑜眨了眨眼: “你啊,慣是會哄朕開心的!也罷,這城門口風寒露重,徐愛卿直接與朕回宮吧,咱們……還是老規(guī)矩!” 成帝這會兒心里簡直比吃了蜜還甜,雖說這只是徐瑾瑜說了一句話的事兒而已,可若是旁人誰愿意如此? 就這份心意,便讓成帝受用不已了。 成帝掃了一眼不少來不及藏起眼中驚愕的大臣,冷哼了一聲,隨后這才與徐瑾瑜邊走邊說著話。 不多時,成帝無意間回頭看了一眼,不由腳步一頓,看著徐遠山笑著道: “這位愛卿看著眼生,這便是徐將軍吧?也就是……徐愛卿的父親吧?” 徐遠山方才看到自家大郎和圣上執(zhí)手相看,淚眼婆娑之時,整個人手心里就不由捏了一把汗,生怕徐瑾瑜年歲輕,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可誰成想大郎這一番應(yīng)對便是連他都想不出來。 這會兒,沾了兒子的光被圣上點名,徐遠山連忙在衣擺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這才跪下一禮: “末將徐遠山,叩見圣上,圣上萬安!” “愛卿快快免禮!” 成帝看著徐遠山樂呵呵道: “徐將軍在晉州為我大盛守住邊防,又擒獲了烏國四皇子;徐愛卿為我大盛連連奪利,立下赫赫之功,你們徐家,一門雙杰,是我大盛之福!” 徐遠山聽了成帝這話,腿一下子就軟了: “圣上言,言重了,臣,臣當不起!” 徐遠山雖然在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磨練出一身的膽色,可是這會兒頭一次對上一國之君,還是有些打怵。 “當?shù)闷穑稳烁艺f愛卿當不起?” 徐遠山還是有些惴惴,而一旁有些大臣看到這一幕,眼中不由閃過一抹譏諷,兒子倒是沉得住,怎的這當?shù)膮s沒點兒膽色? 徐遠山還想要再拜,徐瑾瑜遂輕咳一聲,抬手扶住了徐遠山的手臂,輕輕的,卻又頗為堅定的撐住了徐遠山的身體,他淺笑盈盈道: “咳咳,圣上,我爹頭一次見您,難免有些激動了些,還請您莫要見怪。” 成帝聽了徐瑾瑜這話,自然也察覺到了后面那群本來該是背景板的大臣們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當下也是頗為配合道: “徐將軍是頭一次面圣,一時激動也是在所難免的,朕心中有數(shù)。” 成帝說完,眼刀子直接飛到那群眼神傳的跟得了眼疾一般的臣子身上,嚇得他們立刻如同鵪鶉一樣的縮起脖子。 隨后,等他們仔細品味了一下徐瑾瑜方才話后,不由面色微微一僵,更是覺得臉頰有些火辣辣的。 好嘛,這徐大人還真是護短的厲害,他們不就是覺得那新鮮出爐的徐將軍面圣時哆哆嗦嗦的模樣惹人發(fā)笑嗎? 徐大人倒好,直接抬了徐將軍頭一次面圣。 這頭一次面圣,還帶著一身的功勞,那是狠狠的打了他們這一群天天面圣卻寸功全無之人的臉?! 嘖,當?shù)暮闷圬摚@兒子可不是善茬子! 一時間,所有人都收斂了起來,看著徐遠山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慎重。 徐遠山有些茫然于眾人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等成帝先帶著徐瑾瑜朝前走去時,還有幾位官員過來與他互相問好。 等到了御駕前,成帝這才戀戀不舍的走了上去,直接吩咐徐瑾瑜跟在自己身后,一群人這才浩浩蕩蕩的朝皇宮而去。 這一路,張燈結(jié)彩,百姓們夾道歡迎,如今雖是春日,可是百姓們投下的紛紛揚揚的花朵卻如同下起了一場花雨。 莫說這些百姓身居京城,涼州如若不存,等待他們的可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心中不寧可以概括的。 徐瑾瑜坐在馬車上,輕輕撩起一角車簾,看著那漫天的花兒朵兒,唇角卻勾起一抹淡笑。 他要是沒有猜錯,這怕又是殿下的手筆了。 徐瑾瑜伸手接了一片散落的花瓣,那花瓣上還沾著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顯然是才采下沒有多久的。 隨后,徐瑾瑜將那片花瓣收入袖中,安穩(wěn)的靠在了車壁上,他無比慶幸自己這一次坐在了馬車里,百姓們的熱情便讓爹和慶陽兄他們消受吧。 趙慶陽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享受不到打馬游街,萬眾矚目的滋味,卻沒想到只是跟著瑜弟跑了一趟,一朝回城,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已經(jīng)換成了自己。 空中,花瓣兒紛紛揚揚,趙慶陽只覺得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香甜的。 再加上趙慶陽生的俊逸,不多時,他身上已經(jīng)掛滿了香囊。 而另一邊兒,徐遠山身為武將,自然沒有坐馬車的道理,且他進城前仔仔細細的整理一下一番儀容,這會兒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成年男子特有的魅力,也時不時有香囊落入他的懷中。 然而,徐遠山卻像是觸電一樣,小心翼翼的取下香囊,是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最后,他所幸兩兩一綁,直接掛在了馬脖子上。 可憐見的,那馬兒走了一路后,脖子都無端低了幾分。 這短短一段路,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好不容易到了皇宮,成帝的御駕先行回宮,其余諸臣這才步行入宮。 徐瑾瑜剛一踏進宮門,馮卓便笑著迎了上來: “徐大人,您這邊兒請——” 徐瑾瑜有些驚訝: “馮大人怎么未遂圣上回去?” “皇上吩咐咱家在此恭候大人,大人方才在城門口咳了兩聲,皇上知道您身子骨弱點特意命咱家在此請您坐軟轎入席。” 馮卓解釋的聲音不大不小,讓不少悄咪咪看過來的大臣頓時心里又是一陣酸意涌上。 徐瑾瑜聞言猶豫了一下: “這……” 他自然知道圣上這是有意為自己立威,只不過,自己如今也不過是個四品官員,圣上何必這般急躁? 徐瑾瑜隨后看向了徐遠山,徐遠山立刻道: “大郎,你且去吧。” 嘖,大郎也真是的,這么cao心自己,也不知道誰才是當?shù)模?/br> 明明,應(yīng)該自己cao心他的。 徐遠山眨了眨眼,讓升騰而起的熱氣消了下去。 馮卓也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