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桌角正是方才朱阿贊那死不瞑目,滾落過來的人頭, 正隨著四皇子無意識的一低頭, 與他直直對視,四皇子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三皇子只是冷漠的看了四皇子一眼, 那沾著血的刀在空中劃過一抹白芒, 灑落一串血珠。 三皇子緩緩朝四皇子走了過去, 面容冷冽如數九寒冬的三尺之冰,撲面而來的寒意讓四皇子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 “三,三皇兄, 有, 有話好好說……” “你我之間, 還有什么話可說?” 三皇子用刀尖將擋路的朱阿贊的人頭挑起,甩到了一旁, 面無表情道: “你初來邊疆,最驍勇善戰的鐵騎軍便給了你,你欲奪兵權,我亦并未爭搶,可是你為什么總是不知足? 父皇的寵愛,嫡子的身份,強大的母族,你擁有的還不夠嗎?你明知原城是我十數年的心血,卻能在被俘后直接將原城拋出來保命,你究竟是怕死,還是如同你幼時故意將我心愛的馬駒剝皮活煮那般惡劣的想要看我生氣?” 三皇子的語氣格外的平靜,甚至冷靜到不見絲毫醉意,四皇子張了張嘴,卻失了聲,他無法反駁。 “三皇兄,三,三哥,不!” 下一刻,四皇子眼睜睜看著那白亮鋒利的長刀帶起一陣破空的嗡鳴,他只覺頸間一涼,隨后竟恍惚看到一個無頭的人身跪地栽倒。 四皇子的人頭骨碌骨碌的落在了不遠處,三皇子一抬眼,便能看到那張盛滿驚懼而扭曲的面龐。 “四弟,你不是想看我發怒嗎?現在,如你所愿了。” 三皇子吐出一口氣,隨后冷靜的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將二人的尸身放在一起,又在兩人身上摸索一番,沒想到還真從朱阿贊的胸前摸到了一道印有皇室印鑒的密信。 等三皇子展開書信,就著微弱的燈光一字一字看完,他忽而一笑,隨后這笑容越來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朕之三子忤逆不臣,速殺之!父皇,那兒臣今日便讓您知道什么叫忤逆不臣!” 天邊折出一抹亮光,三皇子孤坐于屋內,等到心腹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認真的擦拭著自己那把佩刀。 “三,三殿下?!?/br> 心腹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三皇子緩緩抬起頭,那雙素日尚有幾分光彩的雙眸此刻一片黑沉。 “殿下,您不該這么沖動?!?/br> 心腹小心翼翼的說著,三皇子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若非本殿沖動,此刻躺在這里的人,便該是本殿了?!?/br> 三皇子直接站起身來,將那封烏國王的密信甩到了心腹的懷里的,隨后干脆利落的吩咐道: “朱阿贊及四弟被蒙圖勒手下報復而亡,即刻將其一干手下送到盛國軍營,告訴徐大人,那些人皆為蒙圖勒的幫兇?!?/br> 三皇子邊走邊道: “互市重建之喜,只怕對于父皇來說不及痛失四弟之悲,你將四弟的人頭好生收斂,與互市重建文書一并呈交父皇?!?/br> 心腹沉默了一下,三皇子又道: “互市文書務必先行呈報父皇?!?/br> 兩日后,顯城又聚集了三萬兵將,三皇子詢問之后,才知道原來是烏國王派他們前來聽從四皇子的調遣,以防不測。 “好一個以防不測?!?/br> 三皇子不由冷冷一笑: “這怕是為了防本殿這個不測吧?” 互市若成,沒有了盛國這個威脅,只怕父皇是擔憂自己依仗邊境兵馬不肯伏誅,這才特意派遣來此的! 這一次,三皇子看著王都的方向,眼中的野望終于徹底凝成實質。 …… 而另一邊,一直密切關注顯城動向的斥候,在三萬兵馬抵達之時,便第一時間前去稟告了徐瑾瑜。 斥候到的時候,鄭齊正好剛cao練完士兵,正與徐瑾瑜依著城墻說笑。 自打互市落成之后,鄭齊那叫一個神清氣爽,整個人走路都能帶起一陣風一般,這會兒更是神采飛揚的和徐瑾瑜講述自己曾經打勝仗時的輝煌事跡: “徐大人不知,那時候正是天寒地凍,烏國人供給不足,拼了命的進攻,結果,噯,我帶著人馬在他們中間殺了一個三進三出! 嗨呀,那些烏國人本就是餓著肚子,后頭又被xiele士氣,一下子足足安生了大半年!” 鄭齊說完,笑的別提多驕傲了,可卻絲毫沒有提那一戰他渾身負傷七十九處,若非是□□那匹馬兒通人性,只怕他都無法站到這里。 徐瑾瑜聽后卻是由衷的贊嘆道: “鄭將軍果然驍勇無比,令人佩服!涼州這道關,多虧有了鄭將軍,才能堅守至今?。 ?/br> “哈哈哈,徐大人謬贊了!” 鄭齊笑呵呵的說著,可卻滿面紅光,顯然很是受用。 而就在兩人談笑間隙,斥候飛快的登上城墻,急急道: “徐大人,將軍,烏軍在邊境又集結了一支大軍,今日剛剛造飯,看煙氣只怕不低于三萬人!” “什么?烏軍又集結了一支大軍?這是遛我們玩兒呢?!” 鄭齊臉色不由一變,站在城墻處朝遠處眺望,可惜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下一刻,徐瑾瑜那微涼白皙的手輕輕拍了拍鄭齊的肩膀,他迎著秋風,裹著一件輕薄的秋香色斗篷,沉穩道: “鄭將軍莫急,此事只怕另有隱情。” “徐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將軍且先安坐,讓斥候再去探一探吧?!?/br> 徐瑾瑜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裹緊了自己的斗篷,這邊塞的秋日已經寒氣入骨了吶! 鄭齊沒想到徐大人這回竟沒有直接給自己解惑,當下急的抓耳撓腮,看向了一旁的趙慶陽: “趙世子,你心中可有眉目?” 趙慶陽一挑眉,戲謔道: “將軍當初可是在瑜弟面前夸下???,說自個聰明著呢,今個這是怎么了?” 鄭齊不由尷尬的輕咳了一聲: “我那不是,不是一時嘴快嘛!” 趙慶陽不由莞爾,隨后也拍了拍鄭齊的肩膀: “鄭大將軍,您且放寬心吧,這互市乃是瑜弟經手的,且看誰人有膽子毀約!” 至于為何如此,趙慶陽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隨后趙慶陽隨著徐瑾瑜回到了屋內。 原城這座城池本有不少的烏國人,烏國人長年累月的飲食習慣便是一些奶制品、rou制品,而也不知是否是這樣的大草原上長出來的牛羊與別處不同,故而這里的牛奶和羊奶口感都更加醇厚。 徐瑾瑜這幅病弱身子畏熱又怕冷,早前這里的夏日倒不似京城暑熱,可這秋日卻著實冷了不少。 前兩日,徐瑾瑜還暈了一遭,雖然他立刻便清醒了,可還是給趙慶陽嚇得魂飛魄散,經過數位軍醫的診治,最終他們還是定下了讓徐瑾瑜多服用些滋補之物。 這會兒,徐瑾瑜一進屋便發現自己的桌上被放了一罐封好的羊奶,隨即便直接在一旁的紅泥小爐上燒了起來。 羊奶有暖身之效,更可以潤心養肺,滋補腎氣,他現在喝剛剛好。 趙慶陽打了簾子進來的時候,羊奶剛剛被煮出香味,徐瑾瑜發出一聲輕咳,趙慶陽連忙當下簾子,搓著手坐在了徐瑾瑜的對面兒。 “是我不好,讓瑜弟吃風了。這涼州真不愧涼州之名,還未入冬便讓人覺得手腳冰涼?!?/br> 所幸徐瑾瑜只咳嗽了兩聲,隨后擺了擺手: “慶陽兄不必如此,不妨事的,現在咱們此行的任務已經完成的七七八八,之后我能不出去便不出去就是了?!?/br> 徐瑾瑜一面說著,一面用木勺盛了兩勺杏仁粉放入羊奶之中,頃刻間,那腥膻氣味便與杏仁的味道融合,減淡。 “也就是瑜弟不放心,要盯著互市第一次交易進行……” 趙慶陽有些心疼的看著徐瑾瑜那有些蒼白的面龐,這些日子,旁人只看到了烏國人接連敗退,可又有誰注意到了瑜弟的心力交瘁。 都說慧極必傷,有時候他寧愿讓瑜弟不要去思慮那么多,可奈何自己實在能力有限,這種玩腦子的活兒,他怕自己被那烏國三皇子賣了。 現如今,互市已經落成,若是旁人只怕早就已經拍拍屁股走人,左右功勞已經到手了。 可瑜弟卻不,這是大盛重開互市的第一次交易,若是被人算計欺瞞,最后苦的還是下面的百姓。 “顯城還有一位朱阿贊和四皇子,此二人或回成為變數,故而我必須在此坐鎮,如此有了頭一次的例子比著,下面人也好做事?!?/br> 徐瑾瑜解釋了一下,他可不想讓自己這么久的心血被人糊弄算計了事! “瑜弟說的是,只是這初次籌備互市,只怕需要一月之久,才能將周邊州的物資調遣過來,屆時……天寒地凍,咱們怕是要等開春才能回去了?!?/br> 趙慶陽頓了一下,這才道: “旁人倒是無所謂,可此地寒冷,瑜弟若有一二差池,我……” “放心吧,慶陽兄。不妨事的,只是前頭氣溫驟降,我一時沒有適應過來,后面慢慢就好了?!?/br> “哎,罷了,我一副使怎么能勸的動節度使大人呢?下官只好乖乖聽命嘍。” 徐瑾瑜被趙慶陽怪腔怪調逗的不由一笑,隨后趙慶陽這才又道: “不過,瑜弟你說這次顯城調兵數萬,可是與咱們之前所為有關……” 趙慶陽壓低了聲音: “那月寒草可是只有烏國才有的,若非當初瑜弟那場驚馬案,咱們還不知有此物,如此嫁禍給烏國三皇子倒是頗為合適?!?/br> 三皇子起初可不見絲毫誠意,自然要給他多挖幾個坑了。 徐瑾瑜聽了趙慶陽的話,停下了攪拌的動作,輕輕搖了搖頭: “只此一事,只怕鬧不出這般大的陣仗?!?/br> 按理來說,三皇子能前來商談互市重建之事,只怕此事已經在烏國整體商議了一遍,自無悔改。 那么,這支軍隊便不是沖著大盛來的,那它能是沖著誰來的? 徐瑾瑜垂下眼眸,仔細思索起來。 “溢了溢了!瑜弟快躲開!” 趙慶陽眼疾手快的將溢出來的羊奶鍋夾起至一旁倒入碗中,而徐瑾瑜卻在一瞬間福至心靈的抬起頭,一字一頓道: “我知道了!這支軍隊是沖著烏國三皇子而來的!” 趙慶陽將guntang的羊奶放在了徐瑾瑜面前,忙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這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