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節
徐瑾瑜看了一眼,也點了點頭: “確實是阿芙蓉。倒是難為臨安侯還能這么有想法了!” 難怪臨安侯府的馬車乃是勛貴之中數一數二的貴重,只他這一車的阿芙蓉,都不知夠換來多少這樣珍貴的馬車了。 而馬車一貴,尋常兵將也不敢粗手粗腳,亂磕亂碰。 確實很有想法。 “慶陽兄,此事你且繼續追查下去,這么多的阿芙蓉若是在京郊種植也不會至今都默默無聞。” 臨安侯,不過是人家運輸阿芙蓉的工具罷了。 徐瑾瑜這話一出,趙慶陽登時便知道這該是一條大魚,立刻肅了面色。 阿芙蓉之所以成為本朝禁品,便是因為前朝就是引其而亡,前朝皇帝聽信方士之言,追求極樂,連帶這后宮的妃子、宮女、太監都對阿芙蓉趨之若鶩。 而這樣的東西,也開始自上而下的在貴族官宦圈子里流行開來,可此物一旦服食,便會徹底成為它的奴隸。 以至于,等到之后貴族們為了日日“享受”,將自己的莊子全部都種上了阿芙蓉。 百姓的土地也被肆意侵占,可貴族也要吃喝揮霍,還交的糧稅一點兒不少,種種苛捐雜稅逼死了不知多少人。 餓殍遍地,民不聊生。 而太宗皇帝便是在這樣亂世之中應運而生,他繼位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 凡大盛國境之中,不得種植一株罌粟,若有犯,連坐之。 而在這樣的嚴刑峻法之下,那原本混沌污濁的塵世很快便被清蕩一空。 可誰能想到,時至今日,阿芙蓉竟然又卷土重來! 或許當初韓望安所暴露出來的,已經不是個例。 蘋果的表皮生了黑點兒,內里只怕也早就已經腐爛殆盡! “也不知臨安侯運了多少年,若是被圣上所知,只怕性命不保。” 趙慶陽有些猶豫的看了徐瑾瑜一眼: “瑜弟,你……” 趙慶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說,那臨安侯也算是瑜弟的生身之父,要是瑜弟心有不忍。 “慶陽兄,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但我一日是徐家子,終生是徐家兒郎,臨安侯與我毫無關系。” 徐瑾瑜的語氣近乎冷漠,不過卻是對著臨安侯的: “慶陽兄不妨猜猜,臨安侯此前為何要與靜安侯起了爭端?他在怕,怕我非要查林騰案,到時候會查到他的頭上!” 趙慶陽聽了徐瑾瑜這話,仔細一想,這才發現除了徐瑾瑜所言外,他無法為臨安侯找到別的什么理由。 “不過,臨安侯昨日還能去運阿芙蓉,想來他還不知道春月樓被連窩端了的事兒。” 徐瑾瑜的指尖在桌子上輕輕點了兩下,冷笑一聲: “也是,這種不能為人所知的缺德事兒,他平日里怎么回去哪里呢?” “嗯……那么,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帶回來的這些阿芙蓉無處放置,且春月樓人已經落網,他會狗急跳墻的。” 徐瑾瑜這話一出,趙慶陽立刻面色慎重起來: “瑜弟放心,我會留心你上值附近的安全的!” 徐瑾瑜聞言,笑著搖了搖頭: “不,慶陽兄你應該盯著臨安侯府。” 徐瑾瑜輕輕垂下眼簾,臨安侯只怕還割舍不下自己身上的利益。 兩日后,臨安侯于宮門外長跪,請圣上做主,讓楚家兒郎認祖歸宗。 第192章 臨安侯這一跪, 卻是直接驚呆了一群人,當初翰林院外之事倒是沒有大范圍的傳播。 一是臨安侯搭好臺子但還沒來得及唱戲,便被成帝對徐瑾瑜的封賞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也沒有宣揚出去。 二嘛,便是這些日子朝臣們因徐瑾瑜頗有圣眷之事諱莫如深,對于那件事也一直持觀望態度。 可是,他們沒有想到臨安侯竟然這么生猛的直接將這件事鬧到了御前。 “臨安侯究竟是怎么想的,圣上對那徐侍讀的偏袒之心已經顯而易見了,他竟然在這個時候來找不痛快!” “不錯,我還是頭一遭看到有人憑借長相來辨別自己親生孩兒之事!當初, 臨安侯夫人可沒有傳出其懷有雙胎的消息, 如果徐侍讀乃是臨安侯府的孩子, 那臨安侯府現在的世子又是什么呢?” “嘖, 臨安侯世子此前拿著徐侍讀的句讀之法好一通揚名,如今眼看著不成了, 臨安侯可不得……” …… 朝臣們議論紛紛, 臨安侯請求讓徐景瑜認祖歸宗之事倒是成了眾人這段時日紛繁燥亂的生活中唯一的點綴,一時之間眾人對此也關注不已。 如果說朝臣們對于這事兒秉持著吃瓜的態度, 那么成帝在聽聞此事的時候, 面色便直接冷冽下來。 “好好好, 徐瑾瑜即將北上,這節骨眼上他想要來讓他認祖歸宗了,真是好盤算!” 成帝氣的在御書房負手轉了好幾圈, 可是胸中的怒火卻遲遲下不去。 馮卓在一旁都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藏起來, 心里卻叫苦不迭。 別看皇上這些日子被徐侍讀哄著不那么氣了, 可是北上之事需要準備的東西也海了去了,皇上更是為此cao碎了心, 還要提防著外出現此前南疆間補給都送不到的事兒,可謂是心力交瘁。 這臨安侯倒好,平日里不聲不響,逢此大事兒竟然沒眼色的求上門來。 若是打贏了這場仗,圣上說不得還能耐心聽他說完,可是現在…… 成帝直接厲聲道: “馮卓,傳朕口諭,臨安侯不識大體,目光短淺,有失體統,停職罰奉一年,讓他立刻給朕滾回他的臨安侯府!無詔不得外出!” 成帝這話一出,馮卓立刻便轉身出去傳旨了。 而隨著成帝的旨意傳出,不少朝臣都不由嘖舌,心里更是嘀咕圣上偏心。 等輪到臨安侯自己時,他直接驚的瞪圓了一雙眼睛: “本侯,本侯可是當朝臨安侯,先帝親封的臨安侯!圣上他竟然,竟然偏著徐瑾瑜!” 馮卓聞言,不由撇了撇嘴: “侯爺也說了,這侯爵之位嘛,乃是先帝所封。” 可人家徐大人,現在可是御前紅人! 臨安侯很快就明白了馮卓的意思,他只覺得腦子里一陣轟鳴,很快,眼前一黑,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圣上,不公啊!” 臨安侯直接一頭栽倒在地,馮卓不由皺眉,看著臨安侯栽倒的模樣,冷聲道: “徐大人即將北上,臨安侯卻逢此關鍵時刻去攪擾徐大人安寧,不是居心叵測又是什么?圣上此舉,為天下百姓,乃是大公無私!來人,送臨安侯回去!” 馮卓揚聲說著,直接將臨安侯所為的弊端點了出來,讓一眾圍觀的百姓聞言也不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馮卓見狀,這才悄然離開。 臨安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連皇上也攀扯上! 至于皇上所言的停職罰奉,勛貴除了俸祿之外,尚有食邑,且府里的開銷大部分都憑借食邑。 不若,連食邑也停了吧。 …… 臨安侯鬧了一通,鬧了一個寂寞,最后還被成帝斥責禁足。 而等徐瑾瑜聽聞此事時,他還在藏書樓里翻閱古籍,在眾人因為北上之事爭斗吵鬧不休的時候,徐瑾瑜這個中心人物,倒是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因著楊掌院知道徐瑾瑜不日北上,直接便將他手頭原本為數不多的工作分了出去。 若不是吏部考核要查點卯,楊掌院那是恨不得直接讓徐瑾瑜歸家好好歇著。 畢竟,一旦北上,便沒有休息的機會了。 不光是楊掌院,翰林院的大部分官員這些日子對于徐瑾瑜都頗為照顧。 凡是徐瑾瑜尋找的書籍注釋一類,即便自己不知道,也會在同僚之中搜尋好,然后給徐瑾瑜送來。 而也因此,徐瑾瑜倒是難得的在官場之中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臨安侯如此目光狹隘,圣上申飭也是理所當然……” 徐瑾瑜抱著兩本古書的拓本,看著前來報信的陳為民,面色平靜: “多謝陳大人告知。” 陳為民看著徐瑾瑜那副淡定的模樣,目光有些奇怪: “徐大人心里就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氣憤,或者是什么別的情緒嗎?” 徐瑾瑜聞言,終于抬起眼眸,迎著陳為民探究的目光,輕笑一聲: “陳大人希望我有什么情緒呢?他鬧任他鬧,海潮終有平。” 徐瑾瑜說的很是淡然,可是陳為民卻一眼便看出了徐瑾瑜這么淡然的原因。 他從不曾將臨安侯放在眼中。 雖然,臨安侯乃是本朝的為數不多的侯爺之一。 “陳大人還有什么事兒嗎?” 徐瑾瑜偏頭看向陳為民,他也覺得陳為民很是奇怪,臨安侯之事為何其他大人不愿意來告訴他,反而輪到他一個編修,陳為民難道不知道原因嗎? 他并不是蠢人。 陳為民看了徐瑾瑜一眼,搖了搖頭: “沒有什么事兒了,只是,徐大人此番北上,只怕要很久都見不到徐大人了,這么一想,我已經有些想念了。” “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