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節(jié)
“你若不怕,前些日子何故……” 林寒肅突然頓住,難不成,這少年如此,就是為了告狀? 徐瑾瑜抬眼看了林寒肅一眼,隨后慢條斯理道: “林大人,那可是天牢,林騰進去頭一夜便自盡而亡,若是大人,就不會害怕嘛?” 徐瑾瑜的嗓音低醇,可就這樣緩緩道來,卻讓林寒肅不由因這句話打了一個寒顫。 不錯,那可是天牢,把守嚴密,都可以讓林騰死在里面,他們至今查不出原因,怎能不讓人毛骨悚然? 徐瑾瑜見林寒肅終于不再多言,這才挑了挑眉,低頭繼續(xù)看了起來。 這位林大人臨了還要試探自己一番,真是有意思。 等徐瑾瑜看完了所有公文后,沒過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 天牢設在城東深處,外面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把守十分嚴密,因著馬車上懸著刑獄司的牌子,這才讓那些警覺的兵將沒有圍過來。 隨后,徐瑾瑜與林寒肅一前一后的下了馬車,二人剛一上前,便有兵將統(tǒng)領上前: “林大人,您又來了。” 統(tǒng)領的口吻有些無奈: “您說您來就來,怎么還帶外人,圣上那里咱們也不好交代。” 林寒肅聽了這話,只是一笑: “外人?這是林騰案的事主之一,圣上口諭,他可以明案情始末,本官帶他看看現(xiàn)場,你可有疑慮?” “這……” 林寒肅見狀有些不耐道: “就算有疑慮,明個自己給圣上奏報去!這天這么熱,尸體都快臭了,本官可沒有這么多的時間耽擱! 況且,前頭爾等能讓林騰一個大活人死的那么凄慘,還無人發(fā)現(xiàn),錯又不是樁,還怕什么?” 統(tǒng)領:“……” 扎心了,林大人! 最終,統(tǒng)領還是讓開了道路,林寒肅這才帶著徐瑾瑜朝天牢內(nèi)走去,天牢之中,多是犯官貴戚,尋常百姓若是犯事兒,只回被打入地牢。 是以,徐瑾瑜一進去,里頭出來幾聲刺耳的慘叫外,便一片靜寂。 初夏的傍晚,本還是有些燥熱的,可是一進天牢,徐瑾瑜便覺得一股子寒意緩緩的侵蝕進每一寸皮rou骨骼。 徐瑾瑜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林寒肅忍不住嘀咕一聲: “文官就是麻煩!” 隨后,林寒肅對手下使了一個眼色,不多時,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而來,徐瑾瑜面前多了一條灰色斗篷。 “天牢森寒,倒是本官忘了徐修撰體弱,這頭蓬是干凈的,徐修撰先披著吧。” 徐瑾瑜沒有拒絕,剛披上沒多久,便問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夾雜著臭味。 “是要到了嗎?” 徐瑾瑜自覺的用素帕捂住口鼻,林寒肅啟了啟唇,一轉(zhuǎn)彎,便是血腥無比的一幕。 林寒肅已經(jīng)做好聽到尖叫聲的準備了,可卻沒有想到,耳邊安靜極了。 林寒肅忍不住偏頭看去,隨后便發(fā)現(xiàn)徐瑾瑜雖然用帕子掩著口鼻,可是一雙眼睛卻一錯不錯的打量著那一片血色的牢房。 “那里,便是林騰自盡的地方?” 徐瑾瑜指向墻角,林寒肅不由挑了挑眉,公文里可沒有這些,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不錯,徐修撰好眼力。” “多謝林大人,只因那處血色最濃重且朝四周漫散,故而下官才這般猜測。” 林寒肅瞥了一眼牢房,里面的情況簡直無法用需要表述,便是見遍了慘狀的林寒肅,頭一次進去的時候,也覺得汗毛倒豎。 一只只鮮紅的手印,肆意流淌的鮮血,而林騰最后就那么縮在角落里,流盡了最后一滴血,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徐瑾瑜并未將這些情況放在眼中,他甚至越過牢房的欄桿,朝前走了幾步。 “徐修撰,你要做什么?” “煩請林大人讓人用火把照一照墻上的字。” 林寒肅做了一個手勢,隨后,立刻有人上前用火把將墻上的字跡映亮。 徐瑾瑜認真端詳了一會兒: “不錯,確實是林騰的親筆手書。” “這件事,徐修撰大可以放心,本官請人將林騰科舉至今的筆記都拓印了一份,與墻上的字跡經(jīng)過仔細對比后,確認是林騰本人無疑。” “既然是林騰本人的字跡,那就有意思了。” 徐瑾瑜偏頭看向林寒肅,桃花眼中一片平靜: “據(jù)下官所知,如林騰這等罪行入獄,是必要上枷候?qū)彽摹6烛v的正常身高與這位……大人相差無幾。” 徐瑾瑜正好點向那位那火把的刑獄司人,那字跡為了顯眼,已經(jīng)高出了那人頭部半臂長。 徐瑾瑜這話一出,林寒肅這才突然意識到這個關鍵的事,他接手的時候,林騰的尸身已經(jīng)被搬了出來,準備處理。 那么,林騰死時,究竟有無上枷? 第185章 林寒肅立刻便知道自己疏忽了什么, 立刻提審了當初負責看守林騰的獄卒。 獄卒很快就被帶了過來,他這些日子過的也很是煎熬,林騰自盡之事被鬧的這么大, 他這個負責看管之人自然難逃其咎。 獄卒是一個干瘦的中年男人,這會兒他表情木木登登的,許是因為這兩日被問的多了,還沒等林寒肅問話,他便直接道: “小人當時是戌時三刻將林騰送入甲字十三號牢房,林騰入了牢房后便一直大喊大叫,鞭打呵斥也毫無作用。 因當時案件還未正式審理, 小人只得聽之任之, 約莫在亥初時刻, 林騰的癲狂之聲還隱約傳來。 待小人寅正時分與同僚換值之時, 當時并未聽到他的聲音,還以為其鬧乏了, 誰曾想……” 徐瑾瑜靜靜垂眸聽著, 獄卒說的很好,時間點十分精確也頗為合理, 很有信服力。 只不過……他現(xiàn)在所說之言, 似乎與公文之上, 一字不差。 “那林騰入天牢之時,以及死亡之時,可有上枷?” 獄卒聽了林寒肅的話后, 下意識道: “大人怎么會問這個?” 林寒肅聽了這話, 眉頭擰起, 冷聲道: “本官問什么,你回答就是, 到底是本官審案,還是你審?!” 獄卒連忙弓著腰,抹了把汗: “當然是您,當然是您,林騰他……當時是上枷的。” 獄卒這話一出,林寒肅立刻瞇起眼睛: “你確定?” 獄卒點了點頭,進了天牢的,哪里有不上枷的。 “那你告訴本官,林騰一個上枷之人,是怎么寫出高了自己半個頭的字!” 林寒肅這話一出,獄卒立刻冒出了冷汗,他忙看向那墻上的字,磕磕巴巴,顫顫巍巍,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這,這……” “哼!還不快如實交代,否則,自有大刑伺候!” 林寒肅手下過的人命不知幾何,這會兒他那帶著殺氣的話,讓獄卒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可即使如此,他仍然不敢多言。 而徐瑾瑜這時才從暗處走了出來,他淡淡道: “你不敢直言,只怕是林騰之死,有你的助力吧。” 林寒肅一聽這話,一雙利眼立刻掃向了獄卒,獄卒被看的背脊一涼,才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布滿了冷汗。 “小人,小人……” 徐瑾瑜雖然披著灰色斗篷,可是一到亮處,少年方一抬臉,便好似映亮的整個牢房。 隨后,但見少年仿若閑庭信步的緩緩走了過去,嗓音平淡: “墻上的字跡是林騰的無疑,是以,他當時應當是沒有上枷的狀態(tài)。 而需要解枷的情況,無非就是吃喝拉撒,若是后兩者,你只需坦言即是。 可若是前兩者,以林騰入天牢的時候,他若要一二吃食……是給了你賄賂吧?” 徐瑾瑜話音剛一落下,獄卒呆呆的看著這個容色過人,不似凡間中人的少年,直接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小人招,小人招!那林騰入獄后,在,在谷道藏了一粒價值千兩的夜明珠,贈,贈予小人,只求,只求一頓好飯,小人,應了。” 獄卒說完直接將頭扣在了地上,渾身顫抖,明明他從未見過少年,可是少年那平淡的語氣,卻仿佛親眼見過他的所作所為一般。 定是他做了錯事,連上蒼也看不下去,這才有此一遭! 林寒肅聽到這里,直接一拳砸向了一旁的欄桿: “好膽!竟敢欺瞞本官,來人,帶走!” 獄卒被人如同拖著一灘泥一樣的帶了下去,而林寒肅冷靜下來,看向徐瑾瑜的時候,也不由拱了拱手: “此番,多虧了徐修撰火眼金睛!” 徐瑾瑜擺了擺手: “林大人謬贊了。實在是那獄卒方才答話與公文一字不差,非刻意背誦,尋常人輕易達不到。” 此為疑點之一,而之后,林大人詢問是否上枷之事時,獄卒不是下意識的回答,而是反問,便更能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