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節(jié)
徐瑾瑜低聲應下,隨后,殿內(nèi)又恢復了以前寧靜。 宮人們將徐瑾瑜手邊涼掉的茶水更換,徐瑾瑜也沒有閑著,而是就今日講經(jīng)的地方繼續(xù)向后研讀。 殿內(nèi)的熏香絲絲縷縷的蔓延開來,是一種頗為好聞的甜香,徐瑾瑜一邊看書,一邊呼吸,不知不覺,竟是腦袋一沉。 “吧嗒——” 成帝抬頭看去,原來是少年方才仍在手心里的書磕在書桌上,但即使如此也沒有讓那一直警惕的少年驚醒過來。 青色的官袍原本很是合身,可這會兒堆堆疊疊,顯得分外厚重起來,頗有一種人不勝衣的羸弱之感。 “去拿一個毯子來。” 雖是初夏,可若是著涼,可就不好了。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馮卓腳步匆匆的走了回來。 “如何了?” 成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馮卓,馮卓抿了抿唇,低聲回稟: “回皇上的話,臣去翰林院打聽,聽說徐大人這般模樣已經(jīng)有三日之久。” “三日?此前發(fā)生了什么?” “這……臣遍尋翰林院,最后還是翰林院的周編修周大人告訴臣,三日前,徐大人差點兒遇害!” “什么?!” 成帝聞言差點兒沒有壓抑住怒氣,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這個幾乎是自己從縣試觀察到現(xiàn)在的臣子有多么好用。 他必將在未來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可是,此時此刻,他時隔三日才知道,他差一點兒就遇害了! “到底怎么回事兒?” 成帝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馮卓在成帝那冰冷的眼神注視下,咽了咽口水,低聲道: “聽說,下毒手的乃是翰林院的一位侍讀學士,他本來想要殺死一個與徐大人有過節(jié)的侍講大人,嫁禍給徐大人。 但,徐大人高義,正巧想要與那位侍講大人冰釋前嫌,意外發(fā)現(xiàn)了其歹心,隨后此人意欲造成徐大人與那位侍講大人互相攻擊而亡的假象,被及時趕到的金吾衛(wèi)趙大人制止了。” 馮卓一口氣說到這里,差一點兒沒有喘勻氣息,隨后成帝依舊擰著眉毛: “若只是如此,徐愛卿何至于此?” 他敢于萬軍陣前,屢出奇計,護山河,抵外敵,怎么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暗害,憔悴成那副模樣? 馮卓聞言,頓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道: “只怕是那位侍讀學士被送入天牢后,當晚便于獄中自盡!” 成帝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后直接一掌拍在桌子上: “荒唐!天牢之中,幾時可以這么輕而易舉的讓犯人自盡?!” 凡是送入天牢而非京兆尹大獄的犯人都非同小可,若是讓其輕而易舉的自盡,那些懸案疑案還要不要查了?! 成帝這會兒幾乎被憤怒填滿了胸腔,他算是知道為何徐瑾瑜能把自己折騰成那副模樣,見了自己也沒有告一句狀了! 他這是給自己這個皇帝留了一份顏面! 天子腳下,戒備森嚴的天牢連一個敢謀害官員的重罪之人斗看不出,何其荒謬可笑?! 而方才淺眠一會兒的徐瑾瑜,也被成帝的拍案之聲驚醒,忙拱手道: “圣上恕罪,是,是臣御前失儀!” 成帝抬眸看了一眼徐瑾瑜,許是方才終于可以好眠的原因,徐瑾瑜這會兒面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成帝硬生生放緩了聲線: “無妨,這些日子,是徐愛卿受苦了。” 徐瑾瑜聞言,微微愣了愣,隨后聲音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輕顫: “圣上,圣上知道了?臣,臣只是一時思慮太多,故而,故而……” “故而什么?你不是世家官宦出身,又不曾與人結仇過,何人會對你下手?還不是……” 成帝眼中閃過一抹冷色,他這一次從京城織造的真賬冊中,果真摸到了些蛛絲馬跡。 可,若是沒有徐瑾瑜,此事只怕要僵持到猴年馬月! 徐瑾瑜一聽就知道圣上已經(jīng)想到了近日發(fā)生之事了,而原戶部尚書一直是圣上的心腹大患,圣上豈會容那背后之人?! 徐瑾瑜抄手站在一旁,安安靜靜,不發(fā)一語。 “來人,傳林寒肅入宮!” 成帝冷聲下令,馮卓不由瞳孔微微一縮,圣上這一次竟然將這件事直接越過了刑部和大理寺,交給了刑獄司! “天牢里連一個活人都看不住,他們還有什么用?” 不多時,林寒肅至。 林寒肅一進來,了解了情況后,便忍不住看了徐瑾瑜一眼,本朝官場爭斗,文斗居多,可徐瑾瑜不過一個六品編修,竟然有人要對他下殺手,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而等林寒肅聽完成帝所說的林騰自盡于天牢之中后,原本輕松微揚的嘴角漸漸拉平。 天牢之中,只有受不住刑的犯人,還沒有能自盡的。 這下手之人,還真是手眼通天,連手,都伸到圣上的眼皮子下面了。 “林愛卿,這件事朕只能交給你了!” 成帝看向林寒肅,神情嚴肅而認真,而林寒肅也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應下: “臣,定不辱命!” 成帝微微頷首,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徐瑾瑜: “到底還是個小郎,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與朕直言便是,何必苦苦逼迫自己?” 徐瑾瑜聞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遂低聲道: “臣記下來。” 成帝似乎笑了一下,但是這種情況他實在很難高興,他嘆了一口氣,又道: “朕記得徐愛卿在斷案之上,頗有奇技,平日也可與林愛卿坐一坐,也好安心,此事……畢竟與你息息相關。” 早一日抓住幕后黑手,早一日,徐愛卿也能安心。 “臣,領命。” 徐瑾瑜深深一拜,而成帝看著徐瑾瑜那蒼白的面色,猶不放心的讓馮卓去取了補藥過來,又道: “此前與徐愛卿做賭之事,是愛卿贏了,屋子已經(jīng)在整頓了,約莫半月后,徐愛卿便可以準備喬遷新居了。” 徐瑾瑜聽到這里,頓時眼睛一亮: “多謝圣上!” 成帝看著徐瑾瑜終于有點兒生氣的模樣,不由撫須一笑: “今個徐愛卿就這句話說的最順耳,哈哈哈。” …… 林騰之死,按照刑部與大理寺的進度,只怕還需要一段時日,可是誰能想到,這件事不過三日就直接被刑獄司接了過去。 一時間,二部震動,就連刑部尚書余鶴都沒忍住,在下朝后攔住了林寒肅。 “林大人好靈通的消息!” 好容易天牢出了一次岔子,就這么正正好被他給逮住了! 而大理寺卿這會兒也慢吞吞的湊了過來,看了一眼林寒肅,不緊不慢道: “林大人,好手段。” 林寒肅瞥了一眼兩人,不冷不熱道: “彼此彼此,能讓一個犯官于天牢自盡,二位才是真正的御下有方。” 林寒肅這話一出,二人具是臉色難看,但人死在天牢,這是不爭的事實。 一時間,二人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隨后,林寒肅直接拂袖而去: “與其在本官這里冷嘲熱諷,不如想想怎么管好下面的人!稍后,本官會帶人前往天牢查看現(xiàn)場,還請兩位配合一二。” 林寒肅這話毫不客氣,余鶴與紀懷仁對視一眼,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凝重之色。 林寒肅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圣上的意思,而能讓林寒肅這幅態(tài)度,只怕是圣上要將此案嚴查、徹查! 余鶴匆匆回到刑部衙門,立刻道: “天牢里自盡而死的那個犯官犯了什么事兒?” 刑部侍郎今日剛調(diào)了卷宗,聞言立刻回答道: “回大人,聽說乃是其意圖對同僚下毒手,后被金吾衛(wèi)當場抓獲,因沒有您與紀大人的手令,下面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審……” “謀害同僚?” 余鶴喝了一口茶,壓了壓驚,這才沉聲道: “他謀害的是何人?這么大的事兒,怎么不早上報?!” “被害人為翰林院侍講陸勉,翰林院修撰徐瑾瑜。因為此案發(fā)生在夜間,大人已經(jīng)下值,下官等意圖第二日晨起便稟告大人,誰曾想……” “你說……徐瑾瑜?” 余鶴緩緩坐直了身子,這個名字,實在是有些熟悉。 六元及第的少年郎,滿朝文武無人能出其右。 最重要的是,在殿試之時,余鶴看到少年那熟悉的面容時,便不由想到了此前瑩瑩案時,少年從容不迫,卻步步緊逼,連平陰侯那老狐貍斗被他氣的中了風! 而這件事,事涉于他…… 余鶴定了定神,突然有些明白為何這里連刑獄司都出動了。 他入朝為官數(shù)十載,圣上看重臣子時是什么模樣,他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