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
成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緩聲道: “朕也想看看徐瑾瑜會怎么選。” 如今京中這般動靜,那徐瑾瑜竟是如此沉得住氣,他倒是好奇這小子究竟怎么想的。 不過,在成帝看來,以徐瑾瑜的功績才華,配一個侯府嫡女也綽綽有余,有永新侯府在,他也能有所助益,并不是一件壞事。 倘若徐瑾瑜點頭,待殿試之后,他亦可賜婚一場,讓其喜上加喜。 成帝坐擁三宮六院,對于娶妻納妾之事只尋常看待,反倒是馮卓一生未有妻,這會兒卻并不看好這件事。 以他看人的眼光,這徐會元十有八九不會與其成事。 畢竟,以徐會元的才學,他若是與李家姑娘兩情相悅也就罷了,可如今是李家單方面的相逼,真把人惹毛了…… 馮卓想起已經被殺的殺,流放的流放的那群皇莊的仆從,心中搖頭。 眼看著已經過去了大半月,魏思武難得再度休沐,也不出門,只陪著徐瑾瑜窩在別院里。 今日下了一場春雨,二人在窗前對坐品茗,窗外的雨滴滴答答的落個不停,可卻讓人的心驀然平靜下來。 “瑾瑜,我看再讓永新侯府這般張揚下去,待你高中之日,便是洞房花燭之時。” 徐瑾瑜淺淺的抿了一口茶水,隨口道: “不會,有人會比我更等不及。” “誰?” 魏思武也沒想到,永新侯府都逼到這地步了,瑾瑜竟然還能坐得住,這會兒徐瑾瑜這話一出,他不由好奇起來。 “李守言。” 魏思武一怔,隨后立即道: “他不是已經失蹤了嗎?” “城門戒嚴,他能去哪兒?況且,現在永新侯府鬧的聲勢越大,只怕李守言越不會善罷甘休。” “那他還敢翻了天去?” 魏思武有些費解的撓了撓臉,徐瑾瑜只深深看了魏思武一眼,意味深長道: “那可說不準。” 二人說話間,一個打著傘的高大身影自雨幕中走出,徐瑾瑜與魏思武紛紛放下茶碗: “慶陽兄。” “慶陽兄。” “你們做,不用管我,今日這雨不小,我剛巡邏完,這傘不打也罷,嬸子非不讓。” 趙慶陽如是說著,可是卻滿臉皆是笑意。 徐瑾瑜隨后起身去尋了干凈的帕子過來,給趙慶陽擦掉臉上的雨水,大部分雨水順著盔甲流了下去,這會兒只有衣袖有些濕,于是徐瑾瑜將徐母之前特意給三人都準備的春衫拿出來讓趙慶陽試試。 等一通更衣結束,外頭的小廝有提來了一盅姜湯: “三位郎君,徐夫人讓小人送了姜湯過來,請趙郎君暖暖身子。” 趙慶陽和徐瑾瑜一樣不喜歡姜湯的味道,這會兒聽了這話臉都綠了: “瑜弟你得給我作證,我衣裳都沒怎么濕!” 徐瑾瑜卻一臉茫然的抬起頭: “啊?慶陽兄的衣服不是都濕了嗎?這連新衣都換上了呢。” 魏思武也在一旁幫腔: “就是,慶陽啊,嬸子關心你,你就喝了吧!” “你們,你們兩個狼狽為jian!” 趙慶陽氣呼呼的說著,隨后直接將那碗熱乎乎的姜湯一飲而盡,然后直接五官移位: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難喝的東西?” “那慶陽兄的意思是,治風寒的湯藥就好喝嘍?” 趙慶陽一時哽住,隨后哼了一聲: “兩個半斤八兩,一個是辣的直沖天靈蓋,一個是苦的讓人胃里翻江倒海!” 徐瑾瑜聞言微微一笑: “姜湯喝一次,可湯藥就不一定了。” 趙慶陽沉默了,隨后他無視了自己方才被坑的事兒,轉移了話題: “咳咳,不說這事兒了,方才瑜弟和思武在說什么?” 徐瑾瑜等趙慶陽坐下后,也給趙慶陽斟了一盞茶水,這才慢悠悠道: “正巧慶陽兄來了,不妨說說你近日的進度吧。” 魏思武懵了一下,有些不知道二人在說什么,可隨后趙慶陽便立刻道: “瑜弟是說李守言之事?這兩日他躲在北邊的小胡同里一座廢棄的院子,因為榜上無名,這段時間一直在聯系一些落榜的舉子,不知在密謀什么。” 趙慶陽說著一頓,隨后便立即道: “瑜弟,我們要不趁早將其抓捕歸案吧。” 自從那次在酒樓之中將李守言和青衣人甕中捉鱉失敗后,趙慶陽便引以為戒,聽瑜弟說其會在會試放榜時現身,趙慶陽于是做了周密的部署,還真讓他抓到了李守言的尾巴! “怎么抓?人證已經被毀了,李守言如今敢出來活動,只怕也知道了這件事。” 徐瑾瑜這話一出,魏思武和趙慶陽都紛紛垂下了頭,無他,那小廝其實在三日后便被找到了。 但,其被砍下了頭顱,身子呈跪姿,尸身被放在一個鮮有人跡的小巷。 而那個小廝的頭顱上還帶著笑,他是被自愿砍下頭顱的。 這件事直接震驚了當時搜到尸體的官差,到現在,還流傳著那小廝是被人抽魂奪魄,這才自愿赴死。 而當初徹底擊潰李守言心理防線的那人,也不過是一個因為盜竊被抓獲的小賊。 乃是魏思武特意將其趕到李守言的活動范圍,才下令讓人抓獲,主打一個陰差陽錯。 “不過,李守言此番活動這么頻繁,只怕要來一個大的。” 徐瑾瑜摸了摸下巴,隨后讓小廝將永新侯府的帖子留下。 魏思武上一秒還在為李守言那家伙陰魂不散而憤怒,可下一秒聽了徐瑾瑜的安排之后,又懵了。 “瑾瑜你這是真準備給永新侯當女婿啊?” “有道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永新侯府已經追了這么久,我也該回應一二了。” 徐瑾瑜微微垂下眼簾,如若他沒有猜錯,李守言要動了。 永新侯這兩日也算是和徐瑾瑜杠上了,這少年郎不但生的好,還頗有才學,更是讓李六娘一眼傾心,為此用些手段也是值當的。 等到徐瑾瑜應下永新侯府的帖子的消息傳回來時,永新侯得意的撫了撫須: “憑他是誰,也想逃出本侯的手掌心?六娘看中他,是他的福分,這屆貢士之中,也就他堪配吾家六娘。” 永新侯隨后又召來了李六娘,告知了她這個好消息,李六娘聞言頓時喜上眉梢: “真的呀,爹爹真是太厲害了!這一次,我得讓他知道,才子佳人,天生一對乃是至理名言!多謝爹爹替女兒圓夢!” 隨后,李六娘又是好一通撒嬌,永新侯笑的眼睛都快沒了: “好了好了,那徐會元看上去也是傲氣的,竟然能忍了這么久,他日我兒若是嫁給他,受了委屈定得回家來告知為父!” 永新侯雖然很欣賞那日徐瑾瑜的應答,可心里也并不信他真的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女兒,之后又對著李六娘叮囑了好些事,父女兩人倒是滿臉皆是稱心如意的笑容。 而就在永新侯府正在喜氣洋洋的準備迎接未來姑爺上門之際,一群舉人卻頂著大雨,跪在宮門外大聲陳冤: “圣上圣明!學生等請圣上嚴查本次會試考生!本次會試取中貢士四百二十八人,其中便有七十六人為京城人士! 我大盛一十三州府,京師學子便占據半壁江山,學生不服,請圣上明察!” …… 大雨漣漣,諸舉子跪在大雨之中,聲嘶力竭,等到最后聲音都干啞了卻仍不罷休。 他們都視死如歸,倘若不是李守言,他們還不知或許自己的成績被那些投機取巧,甚至科舉舞弊之人竊了去! 而李守言這回跪在最前面,他沉默不語,腦中卻是這些日子里永新侯府因為徐瑾瑜鬧出的滿城風雨。 他從未想過,自己百般渴求之處,卻被人視若無睹。 徐瑾瑜他足足晾了永新侯府大半月!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尤其是……他裝腔作勢的拿喬那么久,竟然還是同意了。 李守言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他要撕了其那虛偽的假面! …… 諸學子伏闕上書之時,很快便上奏天聽,成帝立刻召來禮部尚書等負責今科會試的一十八位官員。 “今日百余名舉子伏闕上書之事,諸位可有耳聞?” 成帝聲音冰冷,眾人紛紛跪下,禮部尚書直接取下自己頭頂的烏紗,花白的發絲在冷風中輕顫: “圣上,老臣為官三十六載,一直兢兢業業,未敢有一絲一毫懈怠,今次會試,老臣更是傾盡心血,如若因老臣之故,讓今科會試有一點兒不公正,老臣……當以死謝罪!” 禮部尚書乃是兩朝元老,這會兒說完這話已經泣不成聲,成帝抿了抿唇,抬手讓馮卓將其扶了起來: “朕自然相信愛卿,但舉子們能不顧身家性命,伏闕上書,也該聽聽他們的緣由。” “老臣單憑圣上發落。” 禮部尚書垂首立在一旁,烏紗捧在胸前,時刻準備以死謝罪。 成帝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但此事若不查明,他日史書之上,無論是他還是禮部尚書,都會是被后人批判的對象。 “馮卓,派人帶諸舉子入宮,著其于無極殿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