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徐瑾瑜遂淡淡一笑,武安侯這才后知后覺的回過味來: “徐小郎,你還說你沒透題!而且,方才你竟然也逗弄本侯,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是跟著趙家小子學壞了!” 徐瑾瑜聞言忙笑瞇瞇道: “瞧您說的,這不是見您心情不好,您看現在,可是輕松了?” 武安侯哼了一聲,這才道: “罷了罷了,你們這些聰明人一個個能掐會算似的。既然現在趙家小子在錦州碼頭查到了蛛絲馬跡,那咱們下一步該如何找?” 武安侯一說起這事兒,眉毛又不自覺的皺在一起,這軍糧被劫,若是有人為了牟利,如今過去時間不長,或許會留存不少。 可若是有人當了叛國賊……隨意丟在那座山里,受潮發霉徹底壞掉只怕都不容易找出來。 錦州最大的特色,便是多山。 茫茫群山之中,一批外多的糧食藏進去,那可不好找。 “下一步……該再度提審程飛了。” 徐瑾瑜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武安侯愣了愣: “提審程飛,這兩件事八竿子打不著……等等,程飛那小子是錦州人士!” 武安侯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終于明白徐瑾瑜當初為什么要留著程飛了。 “程飛一路高升,又有把柄在幕后之人手中,且此人善于隱藏,并不是善茬,他可不是只會傻乎乎只會聽命之人。” 徐瑾瑜等程飛被抓以后,認真復盤了一下,他覺得程飛之所以急于對王信下手,是因為——自保。 他并不信任幕后之人,只不過處于某種原因,他們達成了某種合作。 程飛不想暴露,所以只能先下手為強,可卻沒有想到這是一個圈套。 武安侯聽后,心里別提多復雜了,一個自己朝夕相處多年的人,他竟沒有一個只見過程飛兩面的少年看的清。 “那,讓人提程飛過來?” “侯爺稍等,我準備一下。” 武安侯不知徐瑾瑜要準備什么,只聽說趙慶陽還讓人寄了東西回來,徐瑾瑜回了自己的帳子鼓搗了片刻后,這才重新回來。 武安侯卻眼尖的發現徐瑾瑜重新換了一身衣服,還有一陣淡淡的香味,不由心生疑竇。 怎么,徐小郎見這程飛還要焚香沐浴不成? 程飛那日被綁在營栽跪了三天三夜,數九寒冬,也沒有吭一聲,看的武安侯氣的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這等心性,做什么不好,非要當叛徒! 之后,因為徐瑾瑜說其還有用,武安侯便讓人將其關押起來。 這會兒,武安侯看徐瑾瑜到了,立刻讓人將程飛帶了上來,徐瑾瑜要求武安侯讓人將程飛的眼睛蒙起來。 不多時,程飛被帶到了。 即便是凍了三天三夜,后面又在破舊的帳子里關了十來天,程飛除了憔悴些,倒也還有些精神,讓人不由心驚他意志力的頑強。 此刻,程飛只覺得房間溫暖起來,周圍的氣息也變得熟悉,他便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侯爺,是您嗎?您就不必白費口舌了,我是不可能背叛主……阿月,阿月是你嗎?” 下一刻,程飛仿佛失了智一樣,就要向某個地方撲去,一旁的兩個小兵差點兒沒有制住他。 與此同時,徐瑾瑜寫了幾個字,舉起來給武安侯看,示意武安侯問話: “你現在知道惦記阿月了?怎么不想想你所作所為被阿月知道,她會如何?阿月姑娘并不想和你這等叛國之人說話。” 程飛聞言,渾身一僵,他努力讓自己的背脊挺直,他沉默著,過了許久,這才啞聲道: “罷了,不說便不說吧。阿月,只要你好好的,所有的罪孽我來背,黃泉碧落,閻王問罪,十八層地獄我來過!” “‘她’說,你臟,你的手段心性都太過骯臟,與你這樣的人有糾葛,是她這輩子感到最惡心的事。” 武安侯的語氣毫無起伏的說著,可是額角的青筋都忍不住跳了跳。 這等纏纏綿綿的話,徐小郎倒是信手拈來。 果不其然,程飛聽了這話,如遭雷擊,他的背脊在一瞬間塌陷下來,不可置信的輕喃: “與我有糾葛,讓你覺得惡心嗎?可是,若不是你,便沒有今日的程飛!程飛因你而生,程飛奉你若神,你要棄我而去嗎!阿月——” 程飛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聲音不可控制的顫抖起來,眼前的黑布也無聲的濡濕。 武安侯隨后看向徐瑾瑜,可是徐瑾瑜接下來卻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坐在原地,扮演著阿月姑娘這個角色。 只不過,他時不時的喝水,放杯等動作,都無比清楚的昭示著,在這里有一個活生生的“阿月”。 徐瑾瑜面色平靜的看著程飛崩潰的模樣,他一直不曾再度提審程飛,便是在等他自己精神承受不住。 只不過,他似乎有些低估“阿月”在程飛心中的信仰力。 不過,趙慶陽送來的香粉之中,正好有一盒與那家書中的香粉氣味相似,徐瑾瑜便從此入手,而今看來,距離攻克程飛的心防不遠了。 隨著“阿月”的動靜和不語,讓一直都冷靜的程飛明顯變得焦躁起來,他起初只是低聲的喊著阿月,可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變得歇斯底里起來: “阿月!阿月!你對我說句話!哪怕只是一句,要我立刻去死我也愿意! 求你!求你說句話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阿月啊!求求你了。” 程飛涕淚橫流,不能自己,徐瑾瑜感覺火候差不多了,這才又動了筆: “她說:你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嗎?” 武安侯說完,程飛直接愣住: “你想要什么?你不想活著嗎?我可以讓你長命百歲!我會想盡辦法,絕對不會,不會再讓你難受了! 阿月,是不是他們對你不好你才來找我的?侯爺,侯爺,你救救阿月,我,我可以用一件關乎衛家軍生死存亡之事,與你交換!求你!” 武安侯聞言立刻坐直了身體,他正想開口,可徐瑾瑜卻做了一個停下來的手勢,武安侯不得不保持沉默。 “她說,你不在,她很孤獨,很難受,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當初那個正直勇敢的程飛,會做出這樣的叛國之舉,枉為大盛子民。” “正直,勇敢……” 程飛咀嚼著這個字眼,又哭又笑,武安侯頓了一下,又繼續道: “至于你說的關乎衛家軍生死存亡之事,是軍糧的下落吧?軍糧就在錦州,本侯已經查到了。” “這不可能!叛徒!是不是有叛徒!” 程飛幾乎不可置信的差點從地上跳起來,只不過他這個叛徒說著叛徒二字實在有些可笑。 武安侯沒有說話,讓程飛更加急躁不安起來,他在地上邦邦邦的磕了幾個響頭,直磕的自己鮮血淋漓: “侯爺,侯爺,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兒都告訴您,求求您,求求您收留阿月吧! 我這般模樣,她能來尋我,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求您庇護,求您——” 程飛還想要磕頭,武安侯這才態度隨意道: “那就要看你知道多少東西了,你知道的,這幕后之人很麻煩的。” 程飛聽罷,頓時感激泣零: “是!侯爺!” 程飛隨后將自己知道的事兒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他確實無父無母,一直靠流浪乞食。 但有一天,普通的農戶之女阿月見他因為年紀小,被打的可憐,便給了他半個饅頭。 后來,阿月就一直每日定時定點的給他半個饅頭保命,這樣的饅頭一送就是兩年。 他活了下來,因為阿月。 然而,好景不長,那天阿月給他送饅頭的時候,上一秒還是笑著,下一秒便直接栽倒在地。 他連忙送阿月去求醫,大夫說是心疾,需要用名貴藥材養著,才能續命。 可阿月家中還有兩個弟弟,等其父母知道這事兒后,生怕阿月死在家里,直接把人趕了出來。 而也是那時,程飛才知道阿月為什么一直都只給自己半個饅頭,因為……那是她僅有的。 之后,換成了他去乞食來養阿月,可隨著心疾的加重,阿月幾度昏厥,他無銀無錢,恨極了自己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到了自己想要守護終生的人。 直到,他遇到了一個青衣人。 “他說,他可以暫時吊著阿月的命,我在軍中是什么職位,阿月就能用什么檔次的藥。 我當然想阿月用最好的,要是能徹底好起來就好了,所以我拼命的往上爬。” 武安侯聽了程飛的話,一時無言。 合著,自己的得力副將一門心思立功,不是為了自己的賞識和報效國家,而是為了一個女娘? 而現在,他也為了一個女娘,做下這等叛國之事! 武安侯忍了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不爭氣的東西!還好東西!人家用不用好東西你能看到?你能知道?!” “他們不敢欺負阿月的,他們做的很多事兒我都知道。軍糧留在錦州南邊的嵯峨山中,那是一座空心山。 就連錦州知府,也是他們的人,否則軍糧怎么運至嵯峨山?還有寧錦兩州邊境也有他們的人。 二者勾連,侯爺難道不好奇為什么這么久朝廷都沒有察覺到異樣嗎?只要南下錦州,就是一只鳥也別想輕易到寧州!” 程飛為了取信武安侯,干脆利落的將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倒了個一干二凈。 武安侯聽罷,頓時驚怒交加: “荒唐!堂堂朝廷命官,本侯竟不知什么還有這么一個小朝廷?!” 可不是小朝廷,從程飛口中所言,只怕寧州早就已經腹背受敵,其一直在蠶食著寧州僅剩的生命力! 程飛沒有理會武安侯的憤怒,只一臉期盼的看著武安侯: “侯爺,您會保護阿月吧?” 武安侯看著程飛這幅模樣,又氣又怒,咬牙切齒: “你放心,本侯會好好保護‘阿月’的!” 下一刻,程飛眼前的黑布被掀開,他只覺得那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