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只是可惜天妒紅顏,長姐不幸仙逝,朕追悔不已。長寧和思武是長姐留給朕最后的親人,他們怎么敢,故技重施?他們怎么敢的?!!” 成帝直接猛的站起身,將桌上的奏折堆掀了個天女散花式的四下飄落。 那些散落的奏折之中,有極大一部分隱隱約約透出了長寧公主的字樣。 而成帝腳邊的一本,最為清晰: “越國雖兇悍,可必有所求,其頻擾邊疆,以至百姓不安,為民心計,臣奏請圣上派使臣與越國和談。 自古以來,兩國聯姻,是為大喜,方表誠意,臣以為,長寧公主雖有舊事,可正當妙齡,若能與越國聯姻,乃是大功一件,萬望圣上恩準。” 字字句句,頗為懇切。 第129章 成帝雙手撐在御案前, 紅血絲漸漸爬滿了眼球,馮卓直接跪在地上: “圣上息怒!” “息怒?朕如何息怒?四公七候之中半數都贊同此事,當初父皇讓他們來輔佐朕, 可現在他們又做什么?!!” 成帝眸色沉凝,緩緩坐回椅子,可那眸底的墨色卻是濃郁的化不開: “僅僅七個月,我大盛便有六萬余兒郎戰死,倘若這時候退,越國將如何看待我大盛?豈非俎上魚rou乎?!” “這,可圣上戶部尚書日前才上奏, 我大盛國庫空虛, 若是繼續死戰只怕會與越國兩敗俱傷。” 成帝面色微冷, 手指緩緩叩擊桌案, 淡淡道: “張煜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密查所有皇莊賬冊嗎?讓他來見朕。” “是。” 馮卓有些摸不透成帝如何想的,遂傳張煜前來見駕, 張煜這段時日并不輕松, 這皇莊大大小小不計其數,所有的賬冊都要重新整理, 對賬, 計算盈虧等等一通cao作下來, 頗費心神。 是以等成帝再度見到張煜之時,險些都沒有認出來人,張煜這會兒瘦的驚人, 顴骨高高聳起, 兩頰的rou如同被刀削過一般, 整個人幾乎瘦脫了像。 “臣張煜,叩見圣上——” 張煜上前行禮, 整個人瘦的和紙片兒似的,一拜都有種搖搖欲墜之感。 成帝立刻抬了抬手: “張卿快快請起,馮卓去扶張卿一把,上茶。” 成帝遂關懷的看著張煜: “張卿這段時日實在辛苦了。” 張煜有些受寵若驚,眼中激動之色溢于言表: “為圣上效勞,豈敢言苦?臣不苦,臣一點兒都不苦!” 成帝不由一笑,看著張煜的眼神分外柔和: “此前朕請張卿密查皇莊賬本之事,張卿而今可有結果?” 成帝說起正事,張煜立刻便精神了,他正色道: “若是圣上今日不召見臣,臣過兩日也要求見圣上了。皇莊賬冊之事,臣已經梳理的七七八八,只差奏折整理上奏了。” “竟是如此?那不知結果如何?” 張煜記性好,且這些賬冊他都已經經手小一年,這會兒他直接侃侃而談起來: “回圣上,據臣密查,您名下共計二十九處皇莊,其中十六處僅做莊田之用,剩余皇莊特設景觀、屋宇,可做游玩停歇之地。 這其中,十六處莊田出息自您登基之后,皆被克扣三分之一,按照當時糧價,莊頭至今得利約紋銀 十萬兩。” 成帝聽到這里,默了一下,那這十六處便已經一百六十萬兩! 那一百六十萬兩銀子,足夠一支十萬大軍一年半的軍餉,若是將其換為物資,也足夠十萬大軍吃用整整半年,頓頓吃飽那種! 而張煜說起正事,很是認真,也不停歇,繼續道: “至于剩余一十三處游玩皇莊,較之當初的靜暖園只大不小,因其內豢養奴仆不計其數,用于莊園日常的修繕維護,且莊園賬冊有虛報,瞞報之習……” 張煜說著,看了一眼成帝,成帝這會兒還沉浸在十六處皇莊吞了自己一百六十萬兩銀子的震驚之中,孰不知張煜接下來的話,才會讓他大驚失色。 “臣經過密查發現,其中以仁康莊園貪墨銀兩最多,至今共五十八萬六千七百兩,其余二十二處莊園,最少也如靜暖園那般貪墨二十萬兩皇銀。 是以,這些銀兩密密總總,六百一十八萬三千七百二十五兩銀子!” 成帝聽到這里,只覺一陣頭暈目眩: “六百余萬兩白銀?” “正是。” 張煜自己當初算出來這個金額的時候,自己也覺得不可置信。 但圣上登基至今已經二十五載,這些皇莊大多數是先帝在世時留下來的,圣上雖不好奢靡,卻也一直保留下來。 只不過,或許正因為圣上一直不理此事,才能讓這個莊頭在這里啃一口,那個莊頭在那里掰一塊。 就拿仁康莊園來說,這五十八萬兩白銀聽著多,可是平攤到每月,也不過是多出一二百兩的事兒。 然而滴水穿石,才有如今這觸目驚心的數字! 成帝用了三息時間消化了此事,他深深的看了張煜一眼,鄭重道: “張卿啊,你替朕,替我大盛做了一件大好事!馮卓,去庫里支兩只百年老參來,再請太醫好好為張卿調養身體。張卿可要多保重,朕和大盛還需要你!” 張煜聽后激動萬分,隨后起身便是一拜,成帝立刻便叫了起,張煜道: “臣本以為此生再無為您效力之日,未曾想會有今日啊!” 張煜說著抹了一把淚,成帝溫聲道: “你我君臣,合該有此緣分。” 隨后,成帝又好生安撫了一下張煜,這才讓他退下,等張煜走后,成帝隨后看向馮卓: “告訴林寒肅,讓他即刻帶人將那些莊頭盡數抓獲歸案,貪了多少銀子,都給朕吐出來!” 本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卻不想家里還有一群吃肥的羔羊……現在,肥羊到了該宰殺的時候了。 馮卓立刻應是,等他重新回來的時候,成帝看著方才被宮人重新整理歸置好的奏折,卻不聞不問,反倒問: “朕倒是忘了,近日乃是鄉試放榜之日,徐瑾瑜可有下場?” 他與張煜,本無君臣之緣,全賴徐瑾瑜當初遙送人才,而今才能解了他燃眉之急。 張煜那話倒是提醒了他。 馮卓聽后,一拍腦門: “瞧臣這記性,還未向圣上報喜,徐秀才如今已經成為徐解元啦!” 馮卓說著,便從禮部一早送來的各省優秀舉子的考卷之中,準確無誤的拿出了徐瑾瑜的考卷。 “這是下面三日前送來的考卷,還請圣上過目!” “那還不呈上來,三日前便送來了?你這家伙一直藏著掖著作甚?” 成帝斜了馮卓一眼,馮卓只笑不語,這徐解元的東西,那是圣上的靜心咒、開心果,這好鋼得用在刀刃上。 這段時日,朝上一直因為越國之故,爭吵不休,圣上那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馮卓本來便準備等自己扛不住的時候,用徐瑾瑜的考卷讓成帝高興高興,卻不想今日話趕話說到了這里。 成帝拿到考卷后,未語先笑: “好小子,一下場就不同凡響!” 成帝這會兒一改方才的沉悶冷淡,語氣中的欣喜親厚那是毫不掩飾,馮卓在一旁也附和著: “要不怎么說,圣上您慧眼識珠,天下英才盡入您懷?” 成帝聞言一笑,沒有點頭,但也沒有反駁。 旁的也就罷了,徐瑾瑜乃是自己自打縣試之時,便從沙礫里撈出的珍珠,看著他一步步走到今日,成帝心里那是欣慰至極。 “朕記著,僅此鄉試的題目也是有關邊疆之事的?朕倒要看看這徐瑾瑜如何作答。” 成帝自語片刻,隨后直接看向最后一題,這還是成帝頭一次看到徐瑾瑜寫這么長的答卷。 兩千余字,成帝目不交睫的看著,他幾乎屏住呼吸,一刻不停,那徐瑾瑜文采斐然,通篇文章不管是起提還是轉述,都可謂是一氣呵成,渾若天成,看的成帝根本停不下來。 等到成帝一口氣看完,已經是一刻鐘后了,隨后成帝便冷冷一笑: “很該讓徐瑾瑜早日入朝,這樣待戶部尚書那老兒說起國庫無銀之事,好好替朕問問,當初成忠那充入國庫的千萬兩白銀,如今究竟去了哪里?!” 成帝頭一次體會到了嘴替的爽感,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這篇文章被戶部尚書看到之時,那老東西的臉色有多么好看。 只可惜,現在他還不能這么做。 一則,徐瑾瑜還未入仕,他不能貿然替他樹敵。 二則,張煜……即將正式接觸戶部事宜,他不能打草驚蛇。 成帝深吸一口氣,將這份考卷又細細的看了一遍,遂交給馮卓: “去,放到老地方。戶部之事,積弊已久,朕等徐瑾瑜他日親口在朝堂上,能問一問戶部尚書那家伙!” 可那時,便該是劍指其咽喉之時! 成帝今日心情起伏頗大,可連續兩件讓他愉悅之事都與一人有關,這才成帝都不由哼笑一聲: “看來朕此前真不曾說錯,這徐瑾瑜便是朕的福將!明年便是會試,他……嘖,那還是個孩子,朕是否有些太心急了?” 但即使如此,多日籠罩在勤政殿上的陰云,終于煙消云散。 馮卓再一次感嘆,這徐解元的靜心之效。 之后的半個月中,京郊的氣氛分外沉凝,以至京城之中不少嗅覺敏銳的人家都覺得心里頗為不安。 聽說,那刑獄司之中,每日的哀嚎聲一直未曾斷絕,里面的血水從大牢一直淌到門外。 連門外那塊青磚石都被浸成了血色,連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都不能將其徹底沖刷干凈。 除此之外,邊境又有一份八百里加急的軍報發了回來,而這日正好是大朝會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