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時過一月,這本書一直無人問津,誰讓原作者只是一個以前都沒有名姓的先生呢? 掌柜唉聲嘆氣,隨后起身將這一堆書搬起來,準備放到不起眼的角落去。 可正在這時,只見遠處人影憧憧,步履匆匆而來, 掌柜被驚得發愣, 還以為是京中又發生什么大事了。 可卻沒想到, 那些人都作學子打扮, 而他們的目標——似乎是自己! 掌柜被嚇了一跳,四下看著, 準備關店跑路, 可卻被一只只手攔住了正要關住的大門: “掌,掌柜哪里去?” “小人一直老老實實, 本本分分賣書, 斷沒有一星半點不軌之舉, 還請諸位高抬貴手……” 掌柜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可雙拳難敵四手,他連忙告罪, 可卻不想話沒說完, 便有學子氣喘吁吁道: “聽, 聽說書局有一本是徐瑾瑜徐先生所著的書,現在可還有貨否?” “啊?” 掌柜整個人都懵了, 他本以為要砸在自己手里的那些書,現在被這么多人求上門? “啊,有,有有有!這些都是!” 掌柜是個生意人,反應過來后,立刻引著學子們到了書架旁,殷勤備至的介紹: “諸位別看這位著書先生聲名不夠響亮,可是這本書乃是東辰書院的山長,翠微居士親自作序,不管是仔細品讀,還是收藏都頗有價值……” 掌柜自知徐瑾瑜聲名不顯,所以著重介紹了一下翠微居士的大名,只不過出乎掌柜意料的是,這些學子對于序言也只是匆匆一瞥,直接進到了正文。 “嘶,這道題吾怎么覺得頗為眼熟?” “好家伙,原來這道題是在這里有歧義!” “這本書,這徐先生,可真是吾等學子的至寶啊!掌柜,付賬!” …… 學子們直接慷慨解囊,隨后便在書局旁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這一看,等到日光西沉,眼前的字跡已經變得模糊時,學子們這才初夢如醒,可卻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此乃寶書啊!” “難怪,難怪李章一進就可進那么多名!” “若是早有此書,我必榜上有名!” “徐先生高義啊,這等科舉至寶,竟是毫不藏私,其人品德行實在令人欽佩!” “能寫出這樣玄妙題目的徐先生,一定是一位飽學多才!吾要將徐先生之書日日供在案頭!” “供書算什么,我若是高中,必將徐先生的尊姓大名刻在美玉之上,日日清香供奉,一分不少!” 學子們身披暮色,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后不遠處的掌柜,這會兒整個人已經都快要石化了。 他怕不是耳朵出了問題? 一夕之間,那些學子竟是對那位徐先生改觀如此之大? 掌柜震驚過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五三放在原位,沒有挪動。 他總覺得,這冊書怕是要帶給他莫大的驚喜。 官學學子們對于這新版五三,那叫一個如獲至寶,甚至連在官學的課間,都忍不住拿出來仔細品讀,研究。 學子間的異動一日兩日官學博士們或許察覺不出來,可是日子久了,他們就發現了不同。 比如,這些學子連吃飯休息時,都三五成群的探討著什么。 再比如,這些學子的課業開始突飛猛進起來。 如果說,所有學子都這樣子,那博士們還能自詡是自己教的好的原因,可惜這里面只有那些表現奇奇怪怪的學子。 以至于連博士們都不由好奇起來,這些學子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讓成績這般突飛猛進! 李章被博士叫到教學齋外的時候,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等聽了博士的話后,他一時猶豫起來。 五三是他近來提高成績的利器,若是廣而告之,全官學皆知,那他豈不是白努力了? 可隨后,李章又想到了徐先生。 徐先生能寫出一整本五三,他如何能不知道這本書的價值所在? 可他仍然毫不吝嗇的公之于眾,其品行著實難能可貴! 自己雖未親見,可也知道這樣的老先生一定不是一個心胸狹隘之人,自己也算是先生的學生,豈能遜色于人? 是的,李章深切認為這位大公無私的徐先生,應該是一位白發蒼蒼,心懷大義的老先生。 他將自己的畢生所學,匯于此書,成就了他們這些學子,實在是可歌可泣啊! 李章腦中想了很多,等到他抬起頭的時候,眼圈微紅,博士都被嚇了一跳: “可是什么不能廣而告之之秘?若是如此,吾便不問了。” “不,學生告訴博士!徐先生高義,學生豈敢藏私?!” 李章的語氣慷慨激昂起來,博士有些茫然,隨后李章直接將五三之事和盤托出,甚至還將自己的五三借給博士一觀。 “徐先生的所有題目都頗有深意,令吾等受益匪淺,若非觀徐先生之書,吾甚至不知吾此前究竟因何科舉失利!” 李章滿懷激動的說著,而博士聽了李章的話后,一時也頗為好奇的翻開了五三。 只是,這一翻,便有些停不下來了。 等到鈴聲響過三遍,博士這才清醒過來,隨后鄭重的將五三捧在手中,對李章道: “吾等執教多年,竟是從未想過將考過的題目思路整合起來,這本書實在玄妙無比,吾需要盡快報于祭酒大人知曉!” “先生請——” 李章隨后目送博士離去,可是胸口激蕩的情緒仍難平息,這一刻他無比清楚的意識到,這本五三的誕生象征著什么。 官學的祭酒也是經世大儒,聽說其年輕時還曾在文華堂為皇子授課過,其文采學識也頗為有名。 祭酒名劉淮正,號觀亭居士,值得一提的是,其與翠微居士頗有齟齬,二人明明同一時間聲名鵲起,可是至今說過的話也不過五指之數。 等博士拿著五三上門之時,祭酒正在認真看著本年度學子的月試成績,這是開年第一試,官學的博士們并未留情,這就導致有些過年時松懈的學子成績一落千丈,看的祭酒眉頭緊鎖。 但等到他看到一個名字時,不由眉頭舒展,自語道: “一個年假過去,其成績卻不退反進,此子日后必有作為!” 隨后,祭酒拿出李章的試卷一一看了過去,越看越滿意。 “雖然做答有些青澀,可這破題思路卻緊扣主題,雖不算上佳,可若能保持,他日考中貢士不成問題。” 正在這時,門外想起一陣“篤篤”的敲門聲,祭酒直接道: “進來吧,門沒有關。” 博士推門而入,祭酒看到他時有些驚訝: “文博士來此,可是有事?” “正是,大人且看,吾發現了一本寶書!” 文博士沒有忍住聲音中激動的顫意,祭酒有些疑惑,隨后從文博士激動到顫抖的手中接過了那本五三,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祭酒終于舍得將目光移開五三,他長長一嘆: “吾等曾只知傳道受業,一心盼著那些孩子能學有所成,可是卻從未想過,將自己的經驗、破題思路等記錄下來。 這本書的作者有如此妙思不說,且能匯聚這樣精確的破題之法,豈是隨意一人可以作出? 此事之上,吾不如其多矣!對了,文博士,這本書從何處而來,吾欲于這位……徐先生好好探討一二,若能將此書供至所有學子學習,只怕他日吾等手下學子高中有望!” 祭酒說著,也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他當初因故離開文華堂,只能做一個小小的祭酒,可若是他日官學學子考中之人不計其數,圣上一定可以看到他! 文博士自然知道祭酒大人和東辰山長的齟齬,這會兒輕咳一聲: “咳,大人,此書乃是東辰山長印刷出版,若是您有意讓學子們能一觀此書之奧妙,不若直接在青山書局購買即是。” 祭酒本來愛不釋手的翻閱著,這會兒聽了這話,直接愣住: “你說什么?翠微那老東西從哪兒挖來的這位能人?怎么什么好事都讓他占了?簡直氣煞我也!” 祭酒氣的“啪”的一聲合上五三,在屋子里轉圈圈起來。 文博士見狀,縮了縮脖子,他就知道會這樣,等祭酒大人一通大作之后,文博士弱弱問道: “既然如此,那依大人的意思,這書咱們是學還是不學?” 祭酒一噎,直接拍板道: “學!這等寶書,吾豈能因與翠微老兒的私欲錯過?吾不但要學,還要讓所有學子人手一本!否則他日我官學學子考不過東辰學子,豈不可笑?” 祭酒隨后匆匆起草文書,讓文博士去找賬房在賬上支銀子來批量購買,一下子就將青山書局的庫存清了一半。 文博士得了音訊后,這才歡天喜地的離去,這本五三不管是對學子,還是對他們來說,都是讓人耳目一新,且實用性極強,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至寶,他如何能忍心看其埋沒? 那與空守寶山而不取何異? 而祭酒等文博士離開后,又仔仔細細的看起了那本五三的內容,這不看不要緊,一看還真讓他發現了些東西。 比如,這些題目里那空白處留下的黑點又是何物? 祭酒思前想后,決定抽空親自上東辰去看看這位能寫出如此寶書的徐先生究竟是什么人物。 如果,能把他挖到官學來,他親自給圣上寫折子,賜其正七品訓導之職! 京城官學的訓導之職可非那些尋常州縣可以相提并論,而這,只有他這位官學祭酒可以給! 至于翠微那老兒,他能給什么? 祭酒隨后一笑,似乎已經開始暢享起來,自己和自己的新訓導聯手,桃李滿天下的盛景了。 …… 徐瑾瑜自然不知官學因為他一本五三發生的動蕩,本次月試結束之后,學子們對于先生們的出題思路(套路)已經有了進一步的了解,考完之后討論的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對于這些學子們來說,他們相當于已經積累了十年內功,而現在,就是他們學習招式,讓自己更加精進之時,可不是一個個激動的不得了? 以至于等徐瑾瑜收拾好東西,準備歸家的一路,不少學子們都沖著徐瑾瑜一拱手,鄭重道謝。 嗯,和當初圣旨被供在他的舍館時有一拼。 徐瑾瑜一面淡定的還禮回去,一面走的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