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等馮卓點頭后,徐瑾瑜這才大步離去,過了盞茶功夫,馮卓看著兩個大包袱,難得的傻了眼。 “徐,徐秀才,這是?” 他本以為,徐秀才這樣的風流雅致的人物,怎么也要寫一封思懷信,若是能賦詩一首,皇上喜歡指不定又會加入收藏。 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徐秀才的思念,這般沉重。 “信兄吃不得辣,但唯獨好我娘做的剁椒醬,這一壇是半辣的;這些是曲姨母和信兄喜歡的零嘴rou干,這是……” 徐瑾瑜一一說完,隨后看向另一個包袱,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 “另一個則是給圣上準備的,希望圣上喜歡。” 馮卓聽了這話,自然沒有不同意的,笑著與徐瑾瑜告辭。 到底還是個少年,給皇上獻禮的姿態還有幾分青澀。 等馮卓回到皇宮時,成帝剛剛結束家宴,宮里的家宴,彼此都遠遠望著,生疏到連面容都看不大清楚。 成帝聽了一耳朵妃嬪皇子間的瑣事,雖是一通應和,可卻心里覺得乏味極了。 而馮卓就是在成帝幾欲睡去之際,回來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還大包小包的回來了?” 成帝有些好奇的看向馮卓,馮卓立刻賠笑著將與徐瑾瑜的對話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遍。 成帝聞言瞥了一眼包袱,沉聲道: “打開了朕看看。” 馮卓也不假手于人,親自打開,里面的東西都一樣一樣的封存好的,成帝隨手拿起一個包裹拆開,里面赫然是一包rou干。 成帝垂眸捏起一根rou干,rou香撲鼻,還有一種天然的煙熏氣息,令人不由口舌生津。 隨后,成帝徑直拿起來咬了一口,嚇得馮卓瞪圓了一雙眼: “皇上!吃不得啊!還未試毒——” 成帝淡淡的看了馮卓一眼: “你當徐瑾瑜那般聰明之人,會做那等馬虎之事?” 馮卓隨后不語,成帝拿著rou干,走到一旁的椅子旁落座,等他慢悠悠的吃完一根rou干,這才佯怒道: “哼!朕那么大一根玉如意,還抵不過三郎在他徐瑾瑜心里的位置!” 馮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成帝看了馮卓一眼,這才沒好氣道: “怎么,難不成你說替三郎帶信前,徐瑾瑜可有要為朕備禮?” 馮卓不由仔細一想,還真是,自己都要走了,那徐秀才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還是自己說,替徐秀才給三皇子帶信時,徐秀才這才…… 馮卓想到這里,不由小心翼翼的看了成帝一眼,皇上他哪里被人順帶過?這怕不是要大怒一場吧? 可是成帝回味了一會兒口中殘余的rou干香味,不見絲毫怒色,只慢悠悠道: “看朕做什么?三郎和徐瑾瑜相識的比朕早多了,如此看來,徐瑾瑜也是頗為重情之人。 但待到他日徐瑾瑜入朝,與朕朝夕相處,到時候這感情的孰輕孰重,他自己個也就知道了。” 成帝的心態極好,甚至會用話術安慰自己。 馮卓:“……” “皇上高義!” 馮卓說完,隨后在成帝的示意下,伺候成帝洗漱上榻,成帝闔眼前,叮囑道: “徐瑾瑜說三郎吃不得辣,朕倒是喜歡,你去告知三郎一聲,那壇辣醬,朕留下了。” 馮卓一時無語,隨后才低低應下。 這天底下哪里有老子從兒子手里摳東西的? 傳出去都沒人信吧! …… 徐瑾瑜并不知道成帝安慰自己無果之后,忍不住扣下了師信的一壇剁椒醬這才舒舒坦坦的睡著了。 而徐瑾瑜在經歷的漫長守歲之后,穿上了徐母特意新制的赭紅流云紋棉袍,準備今日的祭祖。 也是徐瑾瑜平日習慣了子時睡,卯時起,這會兒倒是精神奕奕。 外頭的天還是如同沉墨一樣,凝固的黑,可是小石村卻是早早就熱鬧起來了。 此刻,村頭到村尾燈火通明,來來往往人影憧憧,人們腳步匆匆,但難得的面上帶著喜色。 徐瑾瑜剛一出門,就迎來了熱情的問候: “秀才公出來了?” “秀才公,來這里,族長請你過去呢!” “秀才公……” 徐瑾瑜一一應著,含笑著朝祠堂而去,今日族長也是紅光滿面,難得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可等他看到徐瑾瑜時,眼中不由閃過驚艷: “好小子,今個這紅衣裳一穿,有那狀元郎的風采!” 大盛的規矩是,狀元及第當日,著紅衣,騎白馬,打馬游街。 而族長這話一出,周圍人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遠山家大郎才十三歲就考了秀才呢!” “這要是以后能得個狀元,那咱們徐家祖墳得冒青煙嘍!” “今個先上告祖宗咱們徐家終于出了秀才公的好事兒,再請祖宗保佑!還怕他一二十年后,遠山家大郎考不上狀元不成?” 徐瑾瑜聞言,只含笑拱手: “那就借族長和諸位叔伯吉言了!” 只不過,這一二十年是有些太久了呢。 但徐瑾瑜倒也不是在長輩面前張狂之人,他日奪下狀元,勝過言語萬千。 隨著三牲被一一擺放在香案之上,清香已經裊裊升起,徐家男兒紛紛上前叩拜。 女眷不得入祠堂,故而只能在不遠處觀禮,但即使如此,徐家女眷一個不落的全都來了。 天蒙蒙亮了起來,鞭炮轟鳴,族老那滄桑的聲音響起: “今景慶十五年初一,徐氏小石村子孫,皆匯于此,敬叩先祖,焚香祭之。 憶先祖之辛勞功德,感祖輩之綿延恩情,吾輩族人謹以三牲飯菜、茶酒佳肴之儀,致祭始祖靈位前,以告列祖列宗: 徐氏百年,無科舉之勝者,今有徐家驕子,舞勺年華,便已得秀才之功名,文才兼備,聰慧過人——” “徐氏瑾瑜,上前一步!” 族老話音落下,徐瑾瑜持香上前,恭敬的將三支清香插在了香爐之中,默默道: 徐氏先祖,吾雖非徐氏血脈,但徐氏與吾之情已遠勝血緣,吾幼時幸得徐氏庇佑,他日必以重謝。 徐瑾瑜隨后后退一步,俯身叩拜。 三支清香,煙氣裊裊,筆直的飛入空氣之中,族老見狀,臉上頓時露出歡喜之色: “祖宗在上,您既有靈,望您保佑這孩子早日高中狀元,以揚我徐氏之威!” 無人回答,只有清風一陣,可卻不似冬日寒風凜冽,溫溫和和,如沐春風。 之后,族老以飽滿的熱情引著徐瑾瑜等晚輩子孫去祭拜曾經的先祖,可是每拜一位,就要讓其保佑徐瑾瑜高中。 簡直是,恨不得讓每一位祖宗都記得徐瑾瑜的臉。 徐瑾瑜哭笑不得,可他為晚輩之首,只能恭敬認真的祭拜。 少年剛剛抽條的身姿,帶著幾分青澀,單薄獨立,如初生的嫩竹,筆直清新。 輕風拂過,少年那褚色的衣袍翻飛,如玉的面容上含著一抹淡笑,淡定自若,風采驕人,一時讓外頭觀禮的徐母不知得了多少艷羨的目光。 “以前總說遠山家怕是要人財兩空,沒想到他家大郎一眨眼就撐起了門戶!” “嘖,這門戶還撐的不是一般的高!” “咱們都是土里刨食的,可是人家就要當官老爺啦!還有那什么溫泉莊子,咱們這輩子都沒有聽過!” “還得是遠山家的有福氣!” “對!遠山家的有福氣啊!” 徐母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笑的合不攏嘴,但因為在靜暖園和流春園中住了一月,她這會兒也不是傻乎乎,被人三言兩語就哄的找不著北的人,也隨口糊弄起來: “嗐,都是孩子自己爭氣!” “對對對,是我用八輩子福氣,這才換來了我家大郎!” “哈哈哈……” 徐母眉開眼笑的和人說笑著,看著遠處的少年,那眸子里的欣慰濃的都化不開。 她家大郎就是爭氣! 這是徐瑾瑜一家在村子里最揚眉吐氣的一天,徐母高興的抄起鍋鏟,直接做了一頓硬菜。 徐老婆子也將徐老爺子的靈位擦了又擦,把徐瑾瑜幾乎要夸到天上去。 徐瑾瑜好容易擺脫了被族老引著見祖宗,被翻來覆去的夸的尷尬,一回來,得,奶又來了! 徐瑾瑜無奈極了,而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瑾瑜!” 魏思武一進門就高聲喚道,他一手一個籮筐,里頭都是新鮮的蔬菜,還有一些年禮。 “思武兄怎么這時候來了?” 按照大盛的常禮,尋常有禮都是初六以后了,思武兄這么急急巴巴,倒像是有事兒前來。 徐瑾瑜心里這么想著,卻是立刻上前接住魏思武帶來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