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凌水居的東辰學子都住在溫暖的屋子里,他們又哪里會冷呢?不過是徐同窗擔心自己風寒罷了。 徐同窗,真是一個很溫暖的人呢。 之后的一個月里,東辰學子們苦讀探討的聚會里又加了一張新面孔,這讓生了風寒后,半月才回來的馬容勝覺得十分奇怪。 不過張立在西宿書院里并不出名,他并沒有放在心上,而他現在的日常已經改為了每日和徐瑾瑜斗智斗勇。 想他被徐瑾瑜那般折磨,卯時訓走,讀書,聽課一點不落的時候沒有生一點兒病。 結果書院休了三日假,他把自己浪出了風寒,這件事讓馬容勝只覺得羞憤不已。 也幸好徐瑾瑜沒有就此事笑話他,但即使如此,馬容勝卻好像被無聲嘲諷了一樣。 于是乎,回到書院后,馬容勝自己就先跟徐瑾瑜單方面杠上了,具體表現在……他臉色變厚了,也會偷懶了。 “容勝兄,你說你這是圖什么?” 馬容勝這會兒慢悠悠的跑完了兩圈校場,即使還是喘的厲害,可是他也沒有停下來,而是慢慢的走著。 而這時,以前的狐朋狗友有些按耐不住的上前嘀嘀咕咕: “容勝兄,東辰的何寧不知道得了誰的提點,去京兆尹府交了罰銀作廢了賭注,你要不也去唄,三十兩銀子,咱又不是出不起?” “那你意思是我輸不起?” 馬容勝冷冷的斜了那人一眼,那人立馬自打嘴巴: “哪能啊,不過是我看你被那徐瑾瑜指撥的太辛苦,一片好心罷了……” “一片好心?當日徐瑾瑜一語道破那骰子玄機之時,你在何處?這會兒當什么馬后炮?起開,一會兒小爺上課要遲了!” 馬容勝直接懟了回去,隨后揚長而去,看的曾經一眾狐朋狗友目瞪口呆: “馬容勝這家伙,不會是準備改邪歸正了吧?那何寧當時不是他要下套的嗎?現在也不在乎了?” “還上課……這段時間怕是他頭一回正經八百去教學齋吧?” “這徐瑾瑜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讓馬容勝心甘情愿那樣啊?” 眾人議論紛紛,可也沒有議論出一個結果,只得面面相覷一番后,散了。 而一旁的馬容勝也不由想起那人口中的去京兆尹府繳納罰銀的法子,但他只猶豫了一瞬,就在心里否了這個念頭。 他又不是輸不起? 更何況,那徐瑾瑜身上的謎團太多了,他需要好好探究,雖然聽不聽得懂就是二話了,但他也會努力的。 馬容勝如是告訴自己,只是這些淺層的思緒下,是否還有什么隱藏的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等到馬容勝到了教學齋,還有一刻鐘才開課,一個小廝提著厚重的食盒將食物在馬容勝的桌子一字排開,端的是種類豐盛,只主食就有三種,更不必提那些粥類了。 但馬容勝似乎有些神思不主,所以只用了一兩口就不想再用了。 徐瑾瑜似是無意的抬頭看了一眼過來,原本想要讓人丟掉的馬容勝話風一轉,對小廝道: “剩下的賞你了。” 小廝聽后不由驚喜,這是主子的東西,主子不說賞,那就是倒掉,也是它們的歸宿。 等馬容勝這話說完,徐瑾瑜這才又低頭看書,馬容勝哼了一聲,隨后身子僵住。 他為什么要怕徐瑾瑜? 他都敢直接翹了去膳堂的過程,怕那徐瑾瑜作甚? 這個認知讓馬容勝又羞又惱,可是卻又無濟于事。 接下來又是在課上發呆、課后在徐瑾瑜等人的討論課上睡覺,這就是馬容勝的一天。 只是,很湊巧的是,馬容勝這天隱隱約約聽到了一句關于標點符號的用法。 那是張立奇怪于東辰學子的書和他的書有些不同的地方,徐瑾瑜也沒有將標點符號攥在手里一輩子的想法,他甚至樂于宣傳。 “所謂標點符號,張同窗可以看這個蝌蚪狀的符號,此為逗號,有停頓之用……” 隨著徐瑾瑜的一步步講解,張立的眼睛光芒大作,頓時,他如獲至寶的開始研究起了標點符號。 在古代讀書,最重要的便明句讀,是所謂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可是這會兒,那簡簡單單的標點符號卻完美的解決了句讀之難,這讓張立如何能不激動? “徐同窗這般毫不藏私,吾,吾……” 張立激動的說不出話來,而一旁的馬容勝的心臟也不由砰砰直跳起來。 如果說以前那標點符號四個字他都能猜錯三個,那么此刻他已經隱隱約約摸索到了其中的奧秘。 停頓嗎…… 馬容勝不善學問,可連山長和這個不如何了解的學子都這般激動,這東西一定是好東西。 于是乎,等到討論會散去,馬容勝猶豫著回到了自己的舍館。 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韓峰。 這種好東西不光山長稱贊,連一尋常學子都都對其贊不絕口,其上下通達程度便已經足夠令人側目了。 而這東西,是屬于西宿的對手,東辰的。 作為西宿人,他于情于理也行只會監院一聲吧? 馬容勝猶豫著,猶豫著,便又是一場月試的結束。 因為已經臨近年關,本場月試又稱末試,也就是景慶二十四年的最后一場月試了。 月試結束后,所有學子將迎來為期一月有余的年假。 而這期間,韓峰曾多次前來探問馬容勝的口風,可馬容勝卻自始至終都態度含糊。 若是韓峰問起徐瑾瑜的起居,馬容勝只回一個單調乏味,若是韓峰問起徐瑾瑜可有什么惡習把柄,馬容勝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時之間,讓韓峰束手無策起來。 要知道,如今兩大書院的交換時間已經過半,以往西宿都能薅到幾個好苗子。 可是今年一個都沒有,簡直顆粒無收! 韓峰又氣又急,火卻不敢對馬容勝發,只憋的他額頭上長了三顆大面皰(痘痘)。 焦急的韓峰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書院的學子可以在末試之時力壓東辰學子,打壓他們的氣焰,如此才能讓他繼續接下來的打算。 而隨著末試的結束,韓峰額頭的面皰越來越大,底下的學子見到后,都不由戲稱一句:“五眼郎”。 無他,那三個面皰的排列實在很有喜感,一對眉毛上各一,還有一只在正中,可不就是五眼? 偏偏韓峰還不覺什么,難得出來督促學子勤奮學習,可縱使如此,末試的結果也終于在這一天出來了。 紅榜之上,前十名之中,只有兩位西宿學子,分別是第三名的祁明鈺,和與第十名東辰學子并列的張立。 而第二名的桂冠,則是被一位明日不起眼,可卻頗有靈性的東辰學子摘得。 東辰學子這一近乎霸榜的行為,如同一記無聲的巴掌,抽的所有西宿學子的臉火辣辣的疼! 無他,世人只道東辰西宿,齊名于世,可若是今日這樣的排名傳出去,孰優孰劣,豈不是一目了然? 一時之間,西宿學子的氣勢一下子低迷起來,就算是最歡樂的臨近假期的時光,也讓他們不覺歡喜。 平日沒有這樣比過,眾人尚且不覺什么,可現在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眼前,讓他們實在無法安坐如鐘。 除此之外,更有不少學子質疑起了書院的求知課,由一名林姓學子牽頭,百余名普通學子聯合,一同沖到了韓峰的院子外: “韓監院!給我們一個說法!” “對!給我一個說法!吾等這么多人,共計花費數百兩銀錢購得的求知課為何毫無用處?” “豈止是毫無用處?學了求知課后,還讓吾等的書院排名更加退步,這究竟是何道理?!” 眾人群情激奮的院子外高喊著,韓峰素日只覺得這些學子是自己的銀庫,可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這銀庫反噬。 縱使他可以強力鎮壓,可是必傷西宿根基,等到那時西宿只怕是真的名不副實了。 韓峰愁,非常愁,愁的額頭上的一顆面皰不知何時都被他摳破了,紅紅白白,令人作嘔。 但韓峰知道,自己不能一個人愁,所以他立刻從后門翻墻出去,召集了所有的先生,怒氣沖沖道: “這就是諸位給吾的答案嗎?求知課,吾給你們開了,可是你們呢?又教出了什么學生?!” 韓峰一同喝問,不少人噤若寒蟬,倒是云先生眉頭一皺,道: “監院這話從何說起,這次所有學子的答卷吾都已經盡數過目,整體水平都有提高。 求知課有用,可卻重在細水長流,您如此急躁,只怕會欲速不達。” “細水長流?那你們說說東辰那些學子又是怎么學的?難不成他們天生就比我們西宿的學子聰明不成? 他們也沒有求知課,又是與其他西宿學子一同進學,怎么他們個個紅榜提名呢?” 韓峰氣的口不擇言,東辰一共才來了十名學子,除了請假的何寧之外,九個學子全都登榜,這是何等的諷刺?! 韓峰這話一出,沒有人敢接,也沒有人能接。 西宿的學子不如東辰學子聰慧?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別看東辰每年有聲勢浩大的擇生試,可凡是入讀東辰學子的學子,會在這段時間收到來自西宿的各種利誘。 是以,等到最后東辰并不一定可以得到自己一早錄選好的學生。 畢竟,東辰西宿,與世齊名,上哪個都沒有差別,尤其是西宿還許以重利。 但就這一點來看,二者在生源上并不會差距太大。 這也是先生們實在無法接話的原因,西宿確實令人不恥,可是他在挖墻腳上,鋤頭揮得很不錯。 唯一錯過的,可能就是那被東辰山長提前用擇錄函預定的徐瑾瑜了。 這會兒,韓峰一同發泄之后,在全場寂靜中,無力的坐回了椅子。 這場平平無奇的末試,造就了西宿的聲譽危機,也讓韓峰這個話事人的信譽搖搖欲墜。 而就在眾人情緒低迷,亦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東辰學子能在短短時間內取得這么好的成績時,有人突然開口: “吾等猜測書院學子聰明與否之時,為何不想想是不是那東辰學子有問題? 要知道,自從那些東辰學子來到我西宿后,我書院已經進行了三場考試。 此前,東辰學子卻未見霸榜,如今乍然如此豈不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