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清淼居士喝著茶水,心里卻在措辭如何問起徐瑾瑜關于那些特殊符號的事。 方才路上云先生可是將這徐瑾瑜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不過十三歲,便已經斬獲小三元的秀才公,他應是知道東辰書院名下書店的異狀吧? “適才家母送了不少的餃子過來,今日恰逢冬至,學生預備稍后與同窗舉行一場餃子宴,不知山長與云先生可否賞光?” 清淼居士正在猶豫著茶水總有盡時,而他平日最不擅長與人打交道,而徐瑾瑜這話如同一陣及時雨,讓清淼居士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那吾,便卻之不恭了。” 云先生都看愣了,山長不是除了翠微居士外,輕易不與外人交流,就是此番他也是心懷惴惴,倒是沒有想到山長竟是真的來了。 而且,山長他不但來了,還要蹭學生的飯! 徐瑾瑜見狀,更確定清淼居士一定有事來此,唇角笑容不由加深。 早聽說西宿的名聲就是靠著這位清淼居士坐鎮,才不至于敗壞的太過徹底,那他吃了自己的餃子,上一堂私教課不過分吧? 不多時,馬容勝真的將火生了起來,他甚至殷勤的出去打了水,方才爐子上。 而這時,楚凌絕也帶著一眾東辰學子們走了進來,看到上首與徐瑾瑜交談甚歡的清淼居士,眾人紛紛一愣,不知道該不該去。 還是徐瑾瑜回首看向眾人,使了一個眼色: “諸君,今日山長欲與吾等同樂,餃子熟透尚還需要些時候,正好諸君可以將平日疑惑詢問一二。 山長博學多才,吾等來此多有疑惑,還望您不吝賜教。” 徐瑾瑜說著,起身沖著清淼居士一禮,東辰學子們先是一愣,隨后狂喜。 這可是清淼居士啊! 就是在東辰,他們能得到翠微居士的指點,那也是少之又少! 能和翠微居士齊名的清淼居士,能差到哪兒去? 一時間,清淼居士頓時被眾學子圍住,就連云先生也連忙退出了包圍圈,這才拍著胸口呼出一口氣。 這些東辰學子在求學之道上,實在是有些狂熱,但隨后,云先生看向一旁正在下餃子的徐瑾瑜。 少年似乎不管做什么都十分專注認真,黑玉一般的墨眸沉靜的盯著手中托著的那盤餃子一只只落入水中。 隨著一聲聲“撲通撲通”的如水聲,少年似乎想起什么事兒,眉眼柔和下來。 云先生也不由納罕: “吾聽說你與學業之上天賦異稟,竟也又閑暇通曉這等俗事嗎?” “先生這話就錯了,這如何能是俗事?古語有言,治大國如烹小鮮,學生不才,不敢言稱自己有治國經世之才,而今也不過粗學罷了。” 然而,實際上是徐瑾瑜不想娘她們親手包了那么久的餃子,被這些不通烹煮之術的學子毀了。 不過,這話若是說出豈不是讓人尋摸到自己的軟肋? 別看一旁的馬容勝安靜如雞,可其就如同那見不得光的毒蛇,時時等在暗處,只待某一刻發動攻擊。 可云先生對于徐瑾瑜這個回答頗為滿意,一旁馬容勝見此心里不由冷哼一聲。 老東西又笑了!他對他娘子都不會笑的這么多吧! 東辰學子與清淼居士的討論他聽不大懂,而徐瑾瑜和云先生說的話他也是云里霧里。 這會兒,他仿佛如同一個透明人,被所有人無視。 清淼居士也沒有想到,自己明明是要尋這徐瑾瑜有事商議,怎么就做了這群學子的臨時先生。 偏偏這些學子有時候提出的問題,連他都要細思許久,才能揣摩到出題人的用意。 什么時候韓峰那家伙請了這么硬核的先生回來了? 清淼居士一面疑惑,一面又對這樣的題目見獵心喜,一時滔滔不絕起來。 “餃子好嘍!” 熱氣騰騰的餃子一出鍋,頓時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那隔著薄薄面皮的內餡兒調的那叫一個香氣撲鼻,讓人食指大動。 徐瑾瑜將準備好的調料擱置一旁,讓眾人自取,自己則端了一碗餃子,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的桌子前用餐。 周遭的夸贊、歡笑,無法讓他分出一絲心神,他沉浸在這滿含溫情的餃子之中,不言不語。 而一旁的眾人也是吃的頭也不抬,清淼居士本來沒想蹭飯,可是那餃子的香味不知為何極為霸道,膳堂的廚子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可調的餡兒還是與之相差甚遠。 這會兒,清淼居士倒是真情實感的干飯起來。 楚凌絕本來只是單純想要嘗嘗徐瑾瑜口中那值得他花費兩個時辰也要吃的飯是什么味道,可餃子一入口,他便不自覺的放慢了速度。 太好吃,好吃到他舍不得那么快的吃完。 以及,這碗餃子帶給他心頭那若有若無的異樣感受,也被他合著餃子一并吃了下去。 楚凌絕與徐瑾瑜如出一轍的慢慢品嘗,而馬容勝便是大吃大嚼,牛嚼牡丹似的,無他,他太餓了! 這會兒別說餃子多么好吃,就是給他塞兩個大白饅頭,他也能吃的噴香! 等到眾人餐畢,東辰學子很是自覺的洗鍋刷碗,這種事他們在書院已經習慣。 因為徐瑾瑜煮了餃子,所以大家將他的碗筷也一并洗了,一時間分工明確,看的清淼居士都不由點頭。 翠微那老匹夫,倒是將這些孩子教的極好,與之相反的……清淼居士看了一眼傻眼的馬容勝,聲音溫和: “這位馬學子,你為何不去?這里面你可是吾西宿唯二的學子。” 清淼居士這話一出,馬容勝立刻支楞起來,是啊,他怎么能給山長丟人呢? 于是乎,馬容勝自告奮勇去洗碗,然后摔碎一只,并打濕了自己的鞋子。 清淼居士:“……” 比不過比不過。 吃飽喝足后,眾人難得休息消食了一刻鐘,興致勃勃的探問道: “方才我吃到了韭菜餡兒的餃子,這年月還能有韭菜,不知瑾瑜你可有什么門路?” 那可是韭菜,是冬天里大白菜吃膩了后,唯一讓人耳目一新的新鮮蔬菜啊! “啊?還有韭菜餡兒的嗎?我都沒有嘗到,太可惜了!” 就連清淼居士都不由微微頷首: “不知是何等大才之人,才能在冬日種出韭菜?” 徐瑾瑜對于眾人的疑問,也只是報以淺笑: “此乃吾友人之秘法,待吾去信一封,所有多出來的,便分給諸君可好?” “極好極好!瑾瑜最好問一下此物價值幾何,吾等也好準備銀錢。” “正是,韭菜新鮮,但若是日常飯食加上一些,也可讓人食欲大增。” …… 東辰學子們都沒有占便宜的想法,反倒是一旁的馬容勝不由抿緊唇。 徐瑾瑜他究竟認識多少人,連大冬天都能種出韭菜的神人都識得嗎? 那看來此人不止腦子聰明,在其他方面亦是個中翹楚。 馬容勝暗搓搓的打量并沒有被徐瑾瑜放在心上,而一旁的東辰學子在消食之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求學。 而這一次,徐瑾瑜也加入其中。 如果說,方才其他學子的問題,清淼居士還能給出準確的答案,可是徐瑾瑜若提出的問題那叫一個刁鉆,連清淼居士都要沉吟許久,才能斟酌作答。 就算是這樣,徐瑾瑜又不同意見,那也是引經據典,旁征博引,侃侃而談,短短一個時辰,清淼居士都被說服了兩次。 這讓清淼居士幾乎都忘了自己的目的,只覺得與徐瑾瑜的辯論可謂是酣暢淋漓,暢快不已。 等到最后,云先生也加入進來,楚凌絕被徐瑾瑜壓著做了一段時間題,有時候也能說上兩句。 凌水居內,熱鬧非凡,唯獨一旁的小榻之上,馬容勝的頭一點一點的,打起了呼嚕。 他實在困極,而且徐瑾瑜他們說的那些東西,實在太好睡了。 馬容勝感嘆了一句,隨后便沉沉進入夢鄉。 清淼居士這會兒是越辯越精神,越辯越酸,怎么翠微的運氣就這么好? 徐瑾瑜這等天縱奇才,竟是拜在了他的書院之中。 但隨后,清淼居士憶起西宿的現狀,卻是不由心中嘆息。 在東辰,似乎對這個孩子更好。 不過,這也無法阻礙清淼居士對于徐瑾瑜的喜愛,他恨不得傾囊相授,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徐瑾瑜。 而徐瑾瑜雖然在答題上思路清奇,可是到底東辰的藏書樓遭遇過意外,并不如西宿底子厚,他在很多方面也有漏洞。 但清淼居士博學多才,徐瑾瑜的遺漏之處他亦能直接點出并解答。 一通師生間的辯論下來,眾人皆覺得自己收獲匪淺。 清淼居士意猶未盡之余,終于想起自己的來意,他從懷中取出那本研讀許久的書籍,試探道: “不知諸君可曾見過這樣的書?” 眾學子探頭一看,這不是他們日常教學時學過的標點符號嘛? 徐瑾瑜見狀,也是眸子微微一凝,思及當初翠微居士所言清淼居士對于新事物的接受無能,當下只是保守的問道: “吾等自是識得,只不過,山長特意來此詢問,可是覺得此物不合適?” 清淼居士聽了徐瑾瑜這話,看了他一眼,胡子一翹: “可是翠微那老匹夫在汝面前說吾之懷化了?吾豈是那等迂腐不化之人!哼!” 清淼居士重重一哼,倒是全然忘了自己頭一次看到這東西時心里的瘋狂排斥。 要不是為了有理有據的抨擊,他才不會認真看。 要不是認真看,他還真要錯過了這等奇妙之物! 總而言之,廣而告之,哪里有自己偷偷琢磨來得香呢? 清淼居士現在便是被這些神奇的標點符號吊足了胃口,他看向徐瑾瑜,那即便年邁也依舊清澈如稚子的雙眸中映著徐瑾瑜的倒影: “若是瑾瑜學子知曉其中奧秘,還望你能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