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第100章 徐瑾瑜言之鑿鑿的樣子看的平陰侯心里也開始不確定起來, 難不成杜江當時真的沒有死透嗎? 成帝看著平陰侯面上的情緒變化,眸色漸沉,冷聲道: “傳杜江覲見?!?/br> 平陰侯聽了這話, 袖子里的手指不由輕顫起來,他忙上前幾步,苦口婆心道: “圣上,眼前不過是一黃口小兒的信口胡言,您怎能相信?這,這不是寒了咱們做臣子的心嗎?! 老臣自少時就追隨先帝,當年先帝仙逝之時, 還命吾等拱衛圣上, 卻沒想到, 今時今日……” 平陰侯說著, 流下了兩滴鱷魚的眼淚,而一旁的刑獄司主司只是靜靜的看著, 唇角噙著一抹諷刺的笑容。 刑部尚書只是老神在在的坐著, 若是手里再來一根珠串,都可以立地成佛了。 倒是大理寺卿欲言又止, 別的不說, 平陰侯在追隨先帝那些年確實立功匪淺, 否則也不會被封侯。 如今圣上皇位穩固,若是要貿然對先帝的老臣出手,只怕會惹的朝野動蕩。 “侯爺這是指責圣上了?” 在一片寂靜到詭異的氛圍中, 徐瑾瑜突然開口, 可卻一語即讓平陰侯色變。 “本侯沒有!本侯對圣上忠心耿耿, 一片赤膽忠心,如何敢指責圣上?無知小兒, 豈敢胡言!” 平陰侯正準備打感情牌,就直接被徐瑾瑜一句話打斷了施法,氣的胸口一口氣橫在胸腔之中。 偏偏這時候徐瑾瑜撫了撫袖口,淡淡道: “可若不是如此,侯爺急什么?杜江上堂,對錯與否,自見分曉?!?/br> 少年聲音淺淺淡淡,可卻讓人覺得頗有幾分信服力,而這時,刑獄司主司也開口道: “不錯,這位……專使大人說的對,侯爺何必多言,這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啊。” 刑獄司主司這句話一出,平陰侯心里更是一個“咯噔”,莫不是這位主司大人知道了什么? 刑獄司主司乃是圣上心腹,若是他知道了,那圣上…… 平陰侯府瞳孔劇烈顫抖著,他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后他冷哼一聲: “本侯自然知道,只是不愿看著這樣一個黃口小兒,在圣上面前詆毀我平陰侯府的聲譽罷了!” 平陰侯故作不在意的說著,而下一刻,外頭的內侍官高聲唱道: “人證,杜江至?!?/br> 眾人齊齊朝門外看去,而身子虛弱,一臉蒼白的杜江此刻枷鎖加身,被兩個侍衛半摻半扶著帶了進來。 不管怎么說,杜江身負三十六條性命之事做不得假,他如何能輕輕松松上堂? “他!他……” 平陰侯整個人都僵了,跟見了鬼似的,震驚到失語。 一旁的大理寺卿也是沉默了一下,隨后對成帝小聲問道: “圣上,難道這位專使大人真有通鬼神的本事?” 成帝也不知道為何杜江會在此,這會兒看向徐瑾瑜: “徐瑾瑜,這果真是杜江?” “如假包換。” 徐瑾瑜說著,將手籠入袖中,看了平陰侯一眼,淡淡道: “不過,杜江能在學生手中,并且愿意對學生坦言相告,還要全賴平陰侯手段干脆。 當初,抓到杜江之后,柳縣令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只是礙于平陰侯府的yin威,所以未敢直接奏秉上級。 而學生也想知道,這杜江是與花月樓人結怨,還是被人指使,所以這才請柳縣令使了一出欲擒故縱之計,沒想到……收獲不錯?!?/br> 徐瑾瑜說到這里,勾了勾唇,而一旁的平陰侯聽了這話,差點兒心里沒,嘔出血來。 早知道,早知道他遲幾日動手了! 可是他這人一向剛愎自用,如何能容忍一個背叛之人逍遙快活? 一步錯,步步錯! 而這時,杜江也抬起蒼白的臉,看著平陰侯,幽幽道: “家主,此刻見到我可意外?” 平陰侯向來老jian巨猾,這會兒一聽杜江的話,就知道他對自己怨念頗深,而且如今人活生生在這里,他是百口莫辯。 于是,平陰侯思量再三后,那即使年近花甲,但仍然挺直的背脊在一瞬間塌了下來,聲音低落中帶著一絲脆弱道: “江兒,你也認為本侯就是那等心狠手辣,可以罔顧自己孫兒性命之輩嗎?” 平陰侯對于杜江來說,是如同高山一般,不可逾越的人物,可這會兒他喚著自己的小名,通紅著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杜江下意識心中一緊: “家主,我……” “侯爺可知道吾在何處尋到的杜江?堂堂侯府子孫,就這么被丟在了亂葬崗,他日野狗獸類一通肆虐,只怕尸骨無存啊。” 徐瑾瑜聲調不高,可字字句句卻直接戳在了杜江的心上,而他深深看了杜江一眼,又道: “殺身之怨,毒母之仇,侯爺想要憑著三言兩語就將其抹平,是否有些太過兒戲了呢?” 徐瑾瑜這話一出,杜江松動的神情頓時變得堅定起來,看著平陰侯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仇恨。 平陰侯氣的袖子里的手抖了抖,冷冷道: “什么兒戲不兒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欲加之罪?” 徐瑾瑜笑了一聲,讓平陰侯只覺得心里一下子沒底起來: “若我說是欲加之罪,那杜江呢?這杜江可是侯爺親口在圣上面前蓋章認定,十分了解的孫兒呢。 方才,我打斷侯爺的話,便是想要告訴侯爺,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杜江的口供已經經由刑獄司魏少司與吾雙方簽字畫押?!?/br> “你,你,你!” 平陰侯氣的說不出話來,他就不該和這小子說一句話,他步步設套,簡直陰險歹毒! 徐瑾瑜說完,不去管平陰侯那大變的臉色,直接看向成帝: “圣上,杜江之證詞已經呈上,請您看證物二,里面俱是曾經為平陰侯所做之事,請您過目?!?/br> 成帝饒有興致的看了一眼平陰侯那氣的咬牙切齒的模樣,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平陰侯這幅模樣呢。 只是,等成帝打開了杜江的口供時,臉色一瞬間就變了。 平陰侯這會兒汗水緩緩沁滿掌心,呼吸都不敢大力,生怕引人注意。 他讓杜江做過什么事兒呢? 那可太多了,包括且不限于他讓杜江去殺人,去自己的對頭家中放入構陷的證據,去威脅不為自己所用的官員等等。 杜江是一把好用的刀,雖然不比杜海鋒利,可是他有腦子,所有的事兒都能辦的妥妥帖帖,讓他滿意。 可是,他卻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自己視為刀的工具人,來了一個回旋刀,狠狠的刀中要害! “朕倒是沒有想過,平陰侯素日自詡端方君子,謙和大度,朝廷百官之中,你的官聲數一數二。 可如今看來,嫉賢妒能的是你!心狠手辣的是你!欺世盜名的更是你!” 成帝冷冷的說完后,直接將杜江的口供“啪”的一下子甩給了刑獄司主司和大理寺卿: “明日給朕去問問御史臺,朕養他們這么多年,是要他們在朝堂之上裝聾作啞,當木頭的嗎?!” “臣等遵旨!” 隨后,二人這才拾起杜江那份口供看了起來,但看了沒多久,他們便不由吸了一口涼氣。 排除異己,打壓新秀,拉攏勛貴高官,如此種種,這是意欲何為? 二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宮中的六皇子,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平陰侯的這些小動作,幾乎都是從六皇子出生之后才陸陸續續開始的。 連二人都能想到,成帝又如何想不到呢? 而平陰侯這會兒已經跪伏了下來,看著成帝余怒未消的臉,忙飛快道: “圣上明鑒,方才確實是臣說謊了,我杜家一向重嫡,臣私心想著這杜江無論如何也是我杜家血脈,所以才袒護一二。 卻沒想到,杜江因為杜家重嫡之風,早就心懷怨憤,又被有心人所騙!其此舉不過是為意圖污蔑老臣??! 如此種種惡行,臣聞所聞未,若是當真是杜家人所為,那定皆是庶支所為,圣上不信可以請人詳查!” 平陰侯在這短短一瞬,便決定犧牲所有庶支來保全嫡系,而平陰侯此言一出,成帝不由抿緊了唇。 他清楚的知道,平陰侯敢如此說,那就是此事杜家嫡系的手一定都是干干凈凈的。 平陰侯這是在棄車保帥! 平陰侯這話一出,杜江的瞳孔一瞬間放大,隨后不顧自己虛弱的身子,直接跪倒在地: “圣上明鑒,圣上明鑒?。∽锩袼跃渚涫钦?,而且,而且都是家主指使我們所為??!” 成帝不語,一旁的平陰侯將掌心的汗水在袍袖里擦干凈,唇角這才浮起一個冷冷的笑容。 他本不想做的這么絕,可是這都是這個不肖子孫逼他的! 杜江心里也不是沒有過不忿,可或是兔死狐悲的原因,他并不想讓和自己同樣庶出的杜家子要為平陰侯背上黑鍋。 可此時此刻,平陰侯能說出這樣的話,那他一定無法找出證據。 杜江只覺得心里一片悲涼,他出身勛貴,可卻從未享受過丁點勛貴的優待。 旁人家的孩子三歲拿筷子,而他拿的是刀。 懵懵懂懂,磕磕絆絆的長大,母親是他的韁繩,勒著他,驅馳著他。 可憑什么嫡系的幾個郎子就可以讀書賞月品茶看花,他們,就該天生成為嫡系腳下的泥土嗎? 杜江不甘。 可是,杜江環顧四周,成帝因為平陰侯的話陷入沉默,兩朝老臣,一國侯爵,都是他的保護符。 刑獄司主司雖然看著平陰侯的目光中滿是不屑,可是成帝未言,他自不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