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平陽侯夫人怒氣沖沖的說著,鴻臚寺卿夫人聽了這話,卻是不由莞爾: “瞧夫人這話說的,這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 鴻臚寺卿夫人這話一出,平陽侯夫人立刻陰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她連忙自打嘴巴: “瞧我,這張嘴不會長!夫人莫怪,不過我這人就是不信邪,世子癡迷郡主,那是沒有試過別的女人,否則難不成真要因為郡主,讓府上斷了香火?” 鴻臚寺卿夫人這話戳中了平陽侯夫人的心,這些年,她每每看到外頭的嬰孩就歡喜的不得了,現在五年已經過去了,她就是給兒子納妾,侯爺那里也能說的過去! 想起魏思武和長寧郡主當日的不敬,平陽侯夫人冷冷的笑了笑,隨后道: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是這人選……” “哎呦喂,我的好夫人,您馬上就是國公夫人了,世子后院又干凈,這天底下的女子還不都是認您挑?這別的不說,我家的女兒改日上香的時候,請您看看可好?” 鴻臚寺卿夫人話說到這份上了,自己的意思自然也都帶了出來,可平陽侯夫人心里清楚,卻也是被她勾的心動了,但還是道: “若是庶女,可配不上我家望安。” “那不能,我嫡嫡親的閨女,打小就溫順懂事兒,只是今個身子不爽,但她以后一定能伺候好您!” 平陽侯夫人聽了這話,還是拿喬作勢的微微點頭: “好,那就改日瞧瞧吧。” 那隨意的語氣,就像是準備相看什么豬牛一半,鴻臚寺卿夫人雖然有些不喜,可臉上依舊帶著討好的笑容。 而一旁長寧郡主已經習慣了在這樣的宴席上被忽視了。 畢竟,她是滿京有名的,不潔的女娘,自然不會有人愿意親近她,免得被人劃成同樣放蕩的女人。 只是,長寧郡主也不知為何,自今日她晨起準備赴宴之時,左眼皮便突突的跳個不停。 左跳喜,右跳災。 長寧郡主一時想不出自己會有什么喜事,這便只搖了搖頭,取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 而這糕點白綠相見,乃是宮里有名的綠豆山藥糕,而這糕點,讓長寧郡主不由想起了當初那個被自己錯認為女娘的小郎君。 想當初,他為了自己的事兒奔波勞碌,可現在自己卻依舊身陷囫圇,著實有些對不住他當初那番苦心。 不過,古語有言,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她雖然是女娘,卻也知道輕重緩急。 只能,辜負當初那位小郎君的勞碌了。 長寧郡主想著,捏著那塊綠豆山藥糕不由出了神,自然沒有注意到一旁平陽侯夫人和鴻臚寺卿夫人的竊竊私語。 與此同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眾人紛紛翹首望去,便看到馮卓那張熟悉的臉,平陽侯夫人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 她馬上就要成為國公夫人啦! 馮卓無視眾人的種種目光,走到了高臺之上,高聲宣布: “皇上有旨——” 第67章 馮卓故意停頓了一下, 看著快要激動到窒息過去的平陽侯夫人,面不改色道: “皇上有旨,平陽侯世子韓望安身患惡疾, 心思歹毒,以玷污長寧郡主名節為自己遮掩,于君不忠,于子不義,于妻不仁,是為德不配位,廢世子之位, 再判其與長寧郡主和離!” 馮卓這話一出, 平陽侯夫人臉上的表情直接凝固, 她一臉不可置信。 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等來的不是喜訊, 而是兒子被廢的噩耗! 現在兒子被廢,接下來侯爺想讓誰做他的世子?那個野種嗎?! “不!不!不!這不可能!我兒怎么會有惡疾?我兒怎么會玷污郡主名節?是長寧不貞!都是長寧不貞啊!” 連平陽侯這回都站在了長寧郡主的一邊, 成帝自然要還自己外甥女一個清白, 于是馮卓只是淡淡道掃了平陽侯夫人一眼,皮笑rou不笑道: “夫人怕是不知令郎乃天閹之身, 方才太醫在宴上為令郎把脈之時當場道破。 而令郎自十歲起便讓小廝替自己把脈了, 更在長寧郡主及笄之時, 自己扮作惡徒玷污郡主名節……小小年紀,便心思歹毒,皇上豈能容他?!” 馮卓這一通呵斥之下, 平陽侯夫人只覺得腦子嗡的一下仿佛炸開了一下, 一根弦斷開后, 她直接身子一軟,栽倒在一旁。 而方才對著諂媚討好的鴻臚寺卿夫人本離她最近, 卻像是躲避瘟疫一樣閃開。 平陽侯夫人結結實實的磕在地上,磕的頭暈眼花,眼冒金星。 與此同時,馮卓又從袖中取出一道圣旨,笑瞇瞇的看向長寧郡主: “長寧郡主,該您接旨了。” 長寧郡主這會兒還沉浸在自己可以和韓望安那個人渣和離的喜悅和自己這些年所受非議否源于韓望安的震驚之中,一時久久難以回神。 還是馮卓又說了一遍,長寧郡主這才跪受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之甥女郡主長寧秀致天成,婉嫕有儀……心懷大義而堅韌不屈,朕憐其苦,特封為——長寧公主,一應用度與嫡公主同,賞賜……” 之后馮卓再說些什么,長寧郡主,不,長寧公主已經有些聽不清了。 可此時此刻,她無比清楚的一點,她清白了! 她在文武百官和所有女眷眼中清白了! 她的冤屈,終于得到洗刷! 長寧公主的眼淚奪眶而出,抱著圣旨第一次痛痛快快的哭了出來,所有的心酸,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哭之中! 皇后也走過來,扶起長寧郡主讓她靠在自己懷里,輕柔安撫: “長寧莫哭,莫哭了,都過去了,從今以后你就是本宮和皇上的公主,無人膽敢詬病!” “娘娘——” 皇后方才聽了韓望安所為也不由替長寧公主心中一酸,這會兒長寧公主那飽含委屈的痛哭,讓所有女眷都不由心中一痛。 名節,是所有女眷心中的痛! 可是若是毀了自己名節的人,看著自己在苦海掙扎的人,是自己的枕邊人呢? 那該是怎樣的絕望? 皇后撫摸著長寧公主的頭發,柔聲道: “莫怪皇上說長寧堅韌,若是吾等逢此大變,只怕要自裁以證清白,哪里能等到如今昭雪?” 皇后這話既是褒獎也是鼓勵,讓長寧公主不由眼圈一紅: “謝娘娘,我終于清白了。” 長寧公主最后一句說的極輕,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句話來得多么不易。 這一刻,除了平陽侯夫人外,所有女眷紛紛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眼睛也都紅紅的。 而平陽侯夫人扶著摔的暈頭轉向的腦袋在地上躺了許久,隨后趁著眾人一個不注意,直接一骨碌爬了起來,朝男賓席沖去,口里不停的說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兒是冤枉的!我兒是冤枉的!” “攔住她!” 皇后立刻下令,可是平陽侯夫人這會兒卻好似生出無邊力氣,直接推開撲過來的兩個太監,連自己被撕破了衣袖都顧不得。 男賓席與女賓席本就只隔了一道簾子,平陽侯夫人直接沖了進去,大聲道: “圣上,我兒冤枉啊!求圣上明察!明察啊!侯爺心心念念都是那個野種,不惜以此污蔑我兒,求您做主啊!” 平陽侯夫人這會兒衣裳破爛,鬢歪發散,是極其失禮的,可是她卻顧不得。 這會兒,平陽侯夫人連滾帶爬的沖到了成帝眼皮下,看著不遠處還不曾從“黃粱一夢”清醒的韓望安,淚如雨下: “圣上,您睜眼看看吧,我兒大醉不醒,如何會說自己當初玷污了郡主的名節? 而且,郡主本就是他的妻,他何需如此?何需如此啊!” 平陽侯夫人對于馮卓方才的話,是一個字也不信,只覺得所有人都在誣陷她的兒子,哭的那叫一個撼天動地,有些大臣還真因此猶豫起來: “確實如此,平陽侯夫人所言也是我等之疑惑,平陽侯,廢立世子乃是大事,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吧?” 畢竟方才平陽侯也不知道和圣上說了什么,便驟然要廢世子,讓所有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而且,平陽侯素來重情,他起于微末,卻不棄糟糠之妻,在京中頗有美名,這次突然帶了庶子回來,讓京中不少整天被平陽侯比下去人心里都有了微妙的平衡感。 現在平陽侯又要廢世子,還用長寧公主做筏子,指不定是終于露出自己虛偽的假面了呢? 人無完人,自然做不到人人都喜歡,這會兒在場中人擔憂的是真擔憂,幸災樂禍的是真幸災樂禍,更有看戲之流,五花八門。 于是乎,隨著這位大臣出言之后,有不少人也表示出了懷疑,成帝看著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眸子淡漠。 “這是本侯家事,本侯自認在邊疆苦守十年,也有于國于民有幾分用處,如今不過是廢家中逆子世子之位,干諸位何事?” 平陽侯素日看著還算溫和,唯有那張冷肅的臉讓人心生怯意,這會兒他肅著臉,一掃眾人,立刻便讓那好事之人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言。 但還是架不住有人嘟囔: “這模樣不是心虛又是什么?指不定為長寧公主證清白是假,扶庶子上位是真!” 平陽侯聽了這話,臉色頓時更冷了,他確實沒有證據,可那畜牲親口所言,還能有假? 這件事一時陷入僵局,而不知何時洗漱好,穿戴一新的魏思武從門外走了進來,刑獄司特有的玄衣金紋為少年添了幾分煞氣與英武,那個京城聞名的紈绔子弟不知何時脫胎換骨! “吾方才在外頭聽人說,韓望安刻意玷污,啊不,污蔑我家長姐……畢竟,他一個天閹也做不了什么。” 魏思武輕笑了一聲,可是這笑聲卻帶著幾分寒意,聽的人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有人覺得這件事是假的,但不巧,近日我刑獄司正好抓住了當初這樁案子的關鍵之人! 眾人皆知我長姐是在王記布莊遇難,而當初的掌柜如今已經伏法,懇請圣上將其從天牢之中提審出來。” 魏思武朗聲說著,和成帝對視的眼眸第一次透著一股堅定,成帝欣慰的同時,又覺得牙癢癢的。 還真是個小瘋子! 這么大的事兒,這么深的后手,他堂堂帝王竟然一無所知! “傳!” 成帝簡潔有力的說了一個字,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魏思武,可魏思武卻不再看成帝,只是冷冷的看著韓望安。 如同看著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