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魏思武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得宮里那些太醫也太過沒用了些,長姐的病癥若不是瑾瑜出言,只怕真要郁郁而終。 那些人只會說些油盡燈枯,心病還須心藥醫之類的話,可怎么也不知道想辦法把這心藥怎么造出來呢? 徐瑾瑜聽了魏思武的話,連連擺手: “思武兄謬贊了,我哪里能比得上那些懸壺濟世的醫師呢?” 他只不過是善察人心,通過和長寧郡主的聊天后,發現長寧郡主并非是心死如燈滅,一派死氣沉沉之人。 她還有向外界傾訴的欲望,她還有自救的潛意識! 而徐瑾瑜只是順勢而為,郡主想向外界傾訴?好,他直接將郡主的真實想法再度深入。 洗刷了那些污名后的郡主,想要過什么樣的生活? 他編織了一個夢,一個對長寧郡主來說,如今觸手可及,又曾經遙不可及的夢。 魏思武是知道徐瑾瑜的性子的,并未在就著這件事糾纏下去,總之,瑾瑜的情他放在心里了。 “好了,我不瞎捧,瑾瑜也別自謙了!今日長姐還問我前些日子,那個漂亮的小女娘怎么不過來看她了呢?” 魏思武眼中滿是揶揄,徐瑾瑜一臉無奈: “思武兄就莫要打趣我了!對了,還有一事,想要詢問思武兄一二。” “瑾瑜且說吧。” 魏思武坐的端端正正,那副嚴肅的模樣讓徐瑾瑜有些哭笑不得,他連忙拍了拍魏思武的肩膀: “思武兄,放輕松,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此事說起來也與郡主有關,郡主曾對我所言,她曾經經歷那件事時,所嗅聞到的施暴者的氣息,似乎與那名掌柜有所不同。” 徐瑾瑜頓了頓,隨后好奇的問道: “郡主說,她嗅到了棠梨香的氣息,不知這棠梨香究竟是何物?” “棠梨香?!” 魏思武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臉色頗為冷寒: “棠梨香的氣息綿遠,清幽微甜,宜男宜女,但因為棠梨花難得,所以出產并不多,一向只做貢品之用,向來是舅舅賞給勛貴和寵臣所用。” 魏思武說著,閉了閉眼: “而正因為棠梨香難得,所以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以前舅舅常常會賞賜給長姐一些,但長姐總是用其做人情,好讓府里小娘不要刁難我們……” 珍貴難得的棠梨香,長寧郡主不舍得用,可那對長寧郡主施暴的暴徒卻身帶其香,何其滑稽!何其可笑! 也難怪魏思武能暴怒至此。 徐瑾瑜聽罷,也是不由沉默片刻,隨后他才正色道: “正是因為棠梨香難得,所以這也是一條可以探查的明線。” 魏思武臉上的諷笑收斂起來,他思索片刻: “好,我會去找舅舅,調閱當年棠梨香的去向。棠梨香制好后只可保存一年,這也縮小了范圍。” 魏思武冷靜下來后,也順著徐瑾瑜的話思索起來,他更了解這些物什,所有調查起來也更為便宜。 “長姐之事上,瑾瑜對我助益頗多,我雖有調查之心,可卻能力不足,實在是……” 魏思武不由微低了頭,他本來只是想請瑾瑜在別院小住好去考科舉的,卻沒有想到瑾瑜在別院住了這么幾日,便給他帶來了這么多的信息點。 而也正是因為這些信息點的存在,他才能繼續順暢的調查講解當年之事……魏思武一時不知該如何感謝。 徐瑾瑜聞言,想了想,含笑道: “我既然喚思武兄一聲兄長,為兄長出出主意,又何妨?” 徐瑾瑜巧妙的用魏思武當日勸他來別院的話回了,魏思武一時哭笑不得,隨后站起身: “罷罷罷,我是說不過你了,不過既然瑾瑜都這么說了,那便去隨我看看你的“阿姐”吧,你“阿姐”這幾日念叨的我耳朵都快生出繭了!” 魏思武故意將“阿姐”二字咬的極重,那促狹之意毫不掩飾,徐瑾瑜頓時耳根赤紅。 想他堂堂男子漢,竟然被一個姑娘家當成了小女娘! “我還是不……” 徐瑾瑜正欲推拒,魏思武卻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容許瑾瑜拒絕的說道: “不什么不?瑾瑜方才不是還說我是你的兄長,那我的長姐是你的阿姐也是正常的。 而且,我觀長姐似乎與你頗為投緣,棠梨香之事長姐可是連我都未曾告知! 瑾瑜今日在與長姐好好聊聊,看看可還能有其他新的發現?” 魏思武話都說到這里,事關長寧郡主,徐瑾瑜一時也不好拒絕,只能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臉,點了點頭。 “好,我去就是。” 魏思武見狀也不由笑道: “以前我也不曾想到,瑾瑜這相貌,不管是郎君還是女娘,那可都是一頂一呢,還是長姐眼光好。” 徐瑾瑜:“……” 你們姐弟兩個真的是夠了? jiejie說弟弟眼光好,弟弟說jiejie眼光好,偏偏討論的都是自己一個人,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魏思武頂著徐瑾瑜那幽怨的目光哈哈大笑,隨后二人并肩朝后院走去。 平常魏思武不在別院的時候,徐瑾瑜等人,絕對不會朝后院走一步。 這會兒,徐瑾瑜跟著魏思武的腳步,難得有閑心打量一下后院沿途的景色。 與前院的古樸大氣相比,后院則多了一些綺麗精致之色。 比如,后院這會兒沿途除了各色的名貴花草之外,更多的便是春日里頗為絢麗多彩的薔薇花。 二人走走停停,還未走到長寧郡主居住的正院,便先看到了花園的秋千架上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娘?” “長姐?” 徐瑾瑜和魏思武。幾乎一口同聲的同時呼喊出聲,而徐母聽到聲音后連忙回過身,用手指豎在唇邊,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徐瑾瑜連忙閉口不言,隨后便發現一旁的魏思武有些不對勁,這會兒魏思武眼眶通紅,鼻翼翕動,看著眼前的一幕像是受到了深深的觸動。 “思武兄?” 魏思武眼神清明了一下,沖著徐瑾瑜做了一個手勢,二人朝一旁的亭子走去。 雖然是暮春,陽光溫暖,但是徐母還是招手讓人給長寧郡主披上了一層薄薄的披風,而長寧郡主這會兒正將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輕輕的枕在徐母的腿上,恬然入睡。 而二人所在的亭子既可以看到長寧郡主和徐母,又不會因為談話聲驚擾著他們,魏思武愣愣的看了許久,才聲音微啞道: “以前娘親在的時候,長姐最喜歡的就是和娘親一起坐在秋千上,吹風、看云、賞花。 后來,娘親不在了以后,長姐雖然也不會坐在秋千上發呆,可是臉上卻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笑顏。 這別院的花園,其實是完全復刻當初娘親還在時伯府的花園,便是為了讓長姐有朝一日,還能感受到家的存在。” 那是只有長公主和姐弟倆的家。 “而今日,嬸子和長姐同坐在秋千上的模樣,讓我一時想起了當初娘親還在時的樣子。” 此時此刻,長寧郡主還是當初那個可以在娘親身邊撒嬌弄癡的小女娘。 徐瑾瑜只靜靜的聽著,魏思武自己說著就已經濡濕的眼眶,但是他唇角卻還帶著一絲喜悅的笑容,這次喜悅是替自己的長姐歡喜。 歡喜,她此刻能夠找到短暫的心靈棲息之地。 二人就這樣靜靜的坐了兩刻鐘,長寧郡主便悠然醒轉,她看到自己身旁的徐母時,驚訝的不由瞪大了雙眼: “嬸子您怎么也不叫我,腿麻不麻,疼不疼,我,我……” 長寧郡主像是一個無錯的孩子一樣,徐母天性爽利,聽了這話只拉著長寧郡主的手拍了拍,一臉的溫和的說道: “說什么呢,郡主既然叫我一聲嬸子,枕著我睡一會兒怎么了?方才咱們還說晚上吃什么呢,府里的廚子郡主吃膩了,那今個我給郡主做!郡主想吃什么?櫻桃rou怎么樣?” 徐母那自然而然透著一種親近之意的聲音,感染了長寧郡主,長寧郡主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聽嬸子的,可是太醫不讓我吃太油膩的……” “那嬸子給你做個清淡的,你啊,好好的養好身子,思武說你喜歡酸甜口的,跟我家瑾瑜一樣,等你好了以后,嬸子做一桌子的酸甜口的菜!” 徐母動作夸張的用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圓,讓長寧郡主不由笑了出來,然后徐母便準備去張羅飯菜,并指了指亭子的位置: “那兩個孩子在哪兒等了好一會兒了,估摸著就是來尋郡主的。”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沒事才不會隨意來后院,生怕冒犯人家姑娘呢。 長寧郡主這才發現二人,連忙和徐母說了一聲,便讓侍女扶著往亭子走了。 從秋千架到亭子也不過五十步的距離,可就是這五十步的距離,卻讓長寧郡主走的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魏思武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可他卻不能上前將長寧郡主背過來,太醫說適當的鍛煉,才有助于長寧郡主的身體康復。 等長寧郡主到亭子的時候,侍女連忙將披風給長寧郡主披上,免得長寧郡主受了風寒,長寧郡主這才柔柔一笑: “瑜娘子來了?” 魏思武抿唇咬著頰上的軟rou不讓自己笑出來,徐瑾瑜胡亂的點了點頭: “郡,咳,見過阿姐。” 徐瑾瑜起身行了一禮,只是行完后,他才頓住,自己是該行郎君間的拱手禮還是女娘間的福身禮呢? 所幸,長寧郡主見到徐瑾瑜后便很開心,并沒有計較這些禮節上的不對勁。 三人沐浴著午后的陽光,吃著茶水,閑話幾句。 在徐瑾瑜的暗示下,魏思武說起了案件進度,他本來生怕自己提起案件,會讓長姐情緒激動,可是沒有想到短短數日間,長寧郡主聽到案件信息后,臉上十分鎮定且喜悅,并沒有絲毫被影響。 也是,當初那個用自己柔弱臂膀為弟弟撐起一片的jiejie,怎么會那么輕易倒下呢? 魏思武看到這一幕心里別提多高興了,而長寧郡主回到這里后,沒有那些貶低的話語,異樣的眼神,思緒也漸漸鎮定下來后,對于當初想要回避的記憶,也越來越勇于接受。 于是乎,就在長寧郡主端著一碗香茗抿了一口后,她突然抬起頭道: “我又想到了一件事,其實當初我之所以只帶著銀紅去王氏布莊,是因為銀紅說那王氏布莊的云霞錦頗為難得,要是被杜姨娘知道了,只怕要給五娘搶去,所以我才準備悄悄的去。思武,這段時日你將銀紅審的如何了?” 長寧郡主的心結漸漸解開,今日徐母的撫慰更是激起了她那柔弱的軀殼之下的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