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看來清丘縣令還真是不知,竟然還將這學(xué)子點為頭名……徐瑾瑜,握瑾懷瑜,是個好名字! 人也如這名字一般,敢在考卷之上直言問縣令,但是頗有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性!我大盛,缺得正是這樣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呦,皇上您看!這徐瑾瑜今年也才十二歲!” 馮卓拿著一旁的名冊,驚呼道。 成帝也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后捋了捋須: “少年多銳氣,是不錯。” 馮卓沒敢抬眼,可是心里卻暗道,瞧您這樣子,這哪里是不錯? 只要這徐瑾瑜他日能登金鑾殿,這前途啊,差不了! 而且,剛剛他與皇上都不約而同的沒有提那句“梁上織娘腹經(jīng)綸,不負春暉忙織網(wǎng)。”,這學(xué)子怕也是知道自己暗喻之意太過激烈,以此彰顯對皇上的景仰之情。 能銳氣化劍,也能圓潤通達,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也莫怪皇上如此滿意了。 許是因為第一眼看中的原因,之后成帝再看旁的,總覺得沒有那么對胃口。 到最后,成帝的手邊依舊是徐瑾瑜的考卷,他再度看過后,方意猶未盡的放了下來: “既然此事清丘縣令不知情,就先把他放出來吧。本該治他一個監(jiān)管不嚴之罪,但看在他眼光獨到,為朕覓得良才的份上,功過相抵,讓他繼續(xù)做他的清丘縣令吧!” “是!對了,皇上,那這徐瑾瑜……” “人家乃是縣案首,不需要朕撈人!朕也想看看,十二歲的縣案首,未來會成長成什么模樣。” 成帝微微翹了翹嘴角,隨后又恢復(fù)了那副波瀾不興的模樣。 天牢內(nèi),馮卓親自來放人。 不過短短數(shù)日,原本官袍加身,端的是儒雅氣度的縣令大人們一個個是狼狽的不成樣子。 清丘縣令這幾日喊冤喊的嗓子嘶啞,但依舊不愿意放棄,馮卓來的時候,就看到清丘縣令正倚著門,有氣無力的敲著欄桿: “臣冤枉,臣冤枉啊,皇上!臣冤枉……” “柳大人,柳大人——” 清丘縣令姓柳名洪,這會兒還有些懵,等看到馮卓那絳紫色的標(biāo)志衣袍時,柳洪一骨碌爬了起來: “馮,馮大人?!” “正是咱家?!?/br> 馮卓微微頷首,隨后示意獄卒開門,柳洪頓時激動起來: “可是皇上要見我?我真的是冤枉的!” 而一旁的別的縣縣令卻是嗤笑一聲,在這里面誰不冤枉,這柳洪想什么美事兒?憑什么皇上會見他一個小小縣令? 只怕馮大人是來通傳皇上口諭,下令處置的! 柳洪被放出來后,急切的抓著馮卓的手喊冤,馮卓也安撫的拍了拍: “柳大人莫急,莫急,皇上知道您是冤枉的,咱家便是來迎您出天牢。” 馮卓說著,隨后一甩拂塵,身后的小內(nèi)侍立刻將準(zhǔn)備好的熱水,艾草,新衣捧了上來: “柳大人,您請吧?!?/br> 柳洪飄飄然的一通洗漱后,換了新衣,腳步都有些發(fā)飄,他可是聽說這段時日,皇上震怒,別說他們這些小小縣令,就是勛貴們都不大好過! 可自己就這么被皇上輕飄飄的放過了? 馮卓等柳洪洗漱好后,這便帶著人往出走,其他縣令看的都懵了,隨后立刻道: “馮大人!馮大人!那我們呢?我們也是冤枉的啊!” 其中,聲音最大的,就是那最開始面露不屑的那縣令。 馮卓腳步一頓,面白無須的臉剛一轉(zhuǎn)過來,眾人頓時安靜下來,馮卓再度一甩拂塵,似笑非笑: “咱家只奉皇命行事?!?/br> 這意思是,皇上只讓放了柳洪一人? 他柳洪,何德何能?! “臣何德何能,能讓吾皇親自下令放臣一人?” 天牢外,臨別之際,柳洪誠懇請教,馮卓眼中多了幾分欣賞,看了這柳縣令也是上道之人: “今日皇上看到貴縣案首之詩,龍顏大悅,特降下恩旨!” 柳洪:!??! 柳洪一臉震驚的走了,等回過頭,他憑借自己的記憶將徐瑾瑜的詩默了下來,等再度看過后,柳洪直接拍桌: “嘿!這個徐瑾瑜!真是——” “干得漂亮!” 柳洪激賞之色,溢于言表。 他算是明白為何皇上會放了自己,徐瑾瑜雖然字字暗貶,可是他彼時一概不知,甚至還覺得其說的對,可不是皇上眼中的清清白白之人? 柳洪看著那兩首詩,恨不得抱起來親兩口,這是詩嗎?這是他的洗冤之寶??! 翌日,平靜的小石村里,再度掀起熱鬧的吹打之聲,本來在家里張羅飯食的徐母不由抬起頭,有些懵: “我怎么覺得這聲兒又是打咱們這兒來的?不會是族長還沒有死心吧?” “瑾瑜不在,他請不到真人,即便是開了祠堂,也不過是一個笑話?!?/br> 徐老婆子淡淡的說著,抬眼看了一眼此刻正在窗前耐心編著竹香囊的大妮,不,現(xiàn)在該叫玉琬了。 徐瑾瑜征求了長姐和小妹的意見后,她們紛紛表示要與徐瑾瑜一樣,從玉命名,是以長姐更名為徐玉琬,小妹更名為徐玉瑤。 徐老婆子這會兒眼中滿是心疼,玉琬今年已經(jīng)十五了,按理本該相看了,可偏偏被族長媳婦逼到這般境地! 徐母順著徐老婆子的眼睛看過去,看著大女兒也覺得心里酸澀,她壓低了聲音道: “娘,前不久,村頭劉嬸子還與我說要將那隔壁村的王秀才說給大,琬兒呢。” 按照徐家以前的情況,玉琬做一個秀才娘子,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兒呢。 “不許應(yīng)。瑾瑜沒考中前,怎不見有人問過?你且看,這幾日還有的熱鬧呢?!?/br> 說話間,熱鬧就已經(jīng)到了徐家門前,等到院門被敲響,徐母正想大罵,卻不想迎面而來乃是本縣的師爺! “吾乃清丘縣衙師爺,特替柳縣令來為徐案首送賀銀百兩!” 師爺滿臉堆笑的說著,他身后是一干衙役和一個捧著一只紅木托盤,用紅布蓋著的長隨。 這會兒,所有人那道喜的話一個接一個。 非是柳洪不想親至,他早就已經(jīng)打聽過,徐瑾瑜早早去了東辰書院,既然不能當(dāng)面以表心意,那就讓心意全在賀銀之中! 大盛近年隨著成帝對科舉的重視,亦頒布了一系列的福利政策。 一旦有考生取得佳績,便可由地方官員申請獎賞,銀兩從十兩到百兩不等。 而柳洪自然當(dāng)仁不讓的選擇了最高等! 此時,縣衙來人親自送喜,這在小石村已經(jīng)有百年未曾一遇,這可是全村的榮耀。 一時間,幾乎全村人都圍了上來,等聽到師爺?shù)脑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br> “天啊,讀書科舉這么賺銀子的嗎?” “我就是一輩子累死累活,都攢不下這么多銀子?。 ?/br> “遠山家大郎只考了一回科舉就有這么多銀子,明年我也讓我兒去上學(xué)堂!” “得了吧,大郎能得賀銀,人家賀的是案首!案首懂嗎?第一,頭名!全縣上下那么多學(xué)子,屬人家學(xué)問做的好!” “乖乖,徐家這可真是自打大郎讀書后就大變樣了?!?/br> 誰說不是呢?眼看著徐家的青磚大瓦房平地而起,徐家大郎更是遠近聞名的少年俊才,就連徐家的姑娘如今走出去都不一樣! 誰看了不羨慕? 徐母這會兒也是又驚又喜: “這,這是給我家大郎的?” “自然!此乃陛下和縣令對令郎的勉勵,萬望令郎再接再厲!前頭縣令有些瑣事,這賀銀才來的有些晚了,還望見諒!” 師爺微微頷首,隨后扯開托盤上的紅布,那一盤十錠十兩重的大元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徐母幾乎手足無措起來,還是徐老婆子鎮(zhèn)得住場子,上去與師爺寒暄一番后,請著師爺喝了一碗茶,這才送人離去。 等人走后,徐老婆子扶著墻,忙道: “蕓蕓,蕓蕓!快來扶著我!我這腿軟了,我竟然和縣太爺身邊的師爺坐在一桌了!” 徐母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娘,我還以為您端的住哩!” “笑笑笑!還不過來扶我?一會兒老婆子摔了,看你怎么和瑾瑜交代!” 徐老婆子不由嗔聲,徐母忙上去扶著,心情頗好的哼起了歌。 而旁邊廂房里的曲氏看到這一幕,也是不由勾唇一笑。 瑾瑜那孩子,長得好,學(xué)得好,她這個當(dāng)姨母的也為他高興呢! 因著柳洪來了這一手,以至于等徐瑾瑜一月后從書院歸家的時候,村頭那叫一個熱鬧! 素日天冷,村頭一般只有徐老婆子等孫子時轉(zhuǎn)悠的身影,而如今正值陽春三月,大樹下多了不少說說閑話的村民。 等徐瑾瑜和師信說說笑笑,走到近前的時候,結(jié)結(jié)實實體會了一把動物園的猴子是什么滋味。 一個個那看稀罕的模樣,簡直跟看銀子似的: “大郎回來了?快來快來,嬸子給你吃花生,剛炒的,又香又脆!” “這是我家地里剛長的菜,嫩生的,大郎嘗嘗好不好!” “呦,一個月不見,大郎又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