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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行舟 第187節(jié)

    第134章 莫遲的尾音帶著輕快的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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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被人救出地牢的前一天,處邪朱聞在我背后烙下了這個印記,這是屬于焉彌奴隸的標志,上面的鳥首和文字,都代表了處邪氏。”

    莫遲背向杜曇晝,看不見他說話時是怎樣的神情。

    “對于夜不收來說,這樣的烙印是比死亡還要慘痛的刑罰,我不愿意帶著處邪氏奴隸的印記度過余生,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燒掉它。”

    沉默了一會兒,杜曇晝從火堆里找出一根燃燒著的樹枝。

    “莫遲。”

    莫遲聞言回頭,杜曇晝緊盯他片刻,突然把燃著火的樹枝貼向自己胸口。

    “你干什么?!”莫遲大驚失色,一個箭步上前,劈手就去奪杜曇晝手中的火把。

    杜曇晝猛地抬高手臂,另一手順勢將莫遲攬進懷里:“你看,你既然都不舍得我燒傷自己,又怎么忍心讓我對你做這種事呢?”

    杜曇晝的話語還帶著淡薄的笑意,眼中流露出的悲傷與憐憫卻清晰可見。

    莫遲的胸膛上下起伏,急速跳動的心臟在咚咚作響,他貼在杜曇晝胸前,半仰著臉看他一會兒,突然猛地踮腳,吻住了杜曇晝的嘴。

    就在杜曇晝愕然失神之際,他陡然拉下他舉著樹枝的手,把炙熱的火把摁在后腰上。

    呲——!

    皮rou被火焰燒灼,發(fā)出殘忍而尖銳的聲響。

    縱使杜曇晝反應極快,瞬間扔掉了火把,但莫遲的后背還是被燒掉了一大塊皮膚。

    原本承受了劇痛被印下的痕跡,被更劇烈的疼痛取代了——那塊意味著焉彌奴隸身份的烙印,如今只剩下血rou模糊的一片。

    “你做什么?!”杜曇晝又驚又怒,一把將莫遲轉(zhuǎn)過來,著急去看他的傷口。

    當看清那塊連皮帶rou一起被燒掉的地方,杜曇晝腦子里嗡的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手都在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你到底在做什么?!”杜曇晝的聲線因為心疼而顫抖不休,甚至連質(zhì)問都不敢太大聲,生怕自己說的話會加劇莫遲的痛苦。

    莫遲嘴唇煞白,滿頭滿臉都是冷汗,燒傷帶來的痛苦難以言喻,可他的神情卻非常輕松,像是終于卸下了背負多年的重擔。

    “因為你對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這件事能由你來做。”

    莫遲的聲音很虛弱,口吻卻異常堅定,充滿著如釋重負的喜悅與快意。

    杜曇晝眼底發(fā)熱,胸口酸澀得幾乎馬上就要漲破,他滿心的復雜心緒難以言說,又不知該如何消解莫遲的痛楚。

    他只能抬手摟住莫遲的肩膀,按著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摁向自己的肩窩。

    好像只要能給莫遲足夠堅實的擁抱,就能平息他的苦痛。

    莫遲就靜靜地讓他抱著,彌漫在鼻間的蘭香,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傷藥。

    杜曇晝心痛難忍,guntang而凌亂的呼吸灑在莫遲光裸的肩頭,發(fā)著抖的雙手緊緊擁著他,卻連低頭再看一眼他的傷的勇氣都沒有。

    “……你對我,實在太殘忍了!”

    杜曇晝的哽咽沉沉砸在莫遲心上。

    他順了順面前這個心疼到難以自抑的男人的后背,低聲安撫:“抱歉,我可以把我整個人都交給你,當作賠罪。”

    杜曇晝抱著他的手一緊,手指深深陷入他肩膀的皮膚,又在即將留下烏青的指痕前小心地松開。

    “……坐下吧。”杜曇晝退開一點,讓莫遲坐到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然后彎腰撿起了莫遲扔在地上的衣服,從他前方蓋在了他身上:“風很涼,留神些,別讓衣角碰到后背。”

    莫遲聽話地照做。

    杜曇晝來到他背后,手伸到懷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個小小的圓盒,盒蓋上還刻著“一敷就靈、藥到傷除”八個小字。

    莫遲有些意想不到:“這是你從大承帶來的?你出柘山關的時候,就隨身帶了傷藥?”

    “還不是為了某個總喜歡讓自己受傷的人。”

    杜曇晝眉心微蹙,下了半天決心,才抬起眼,看向莫遲腰后的傷處。

    “忍著點。”杜曇晝面露不忍:“這是當年救過你的那個郎中給我的藥,靈不靈不知道,但肯定會很疼。”

    他睫羽一顫,飛速瞥了莫遲一眼,又移開目光:“要是真的很疼的話……”

    要是真的很疼的話,又能怎么辦?

    杜曇晝想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把話說完。

    莫遲搖了搖頭:“不會的。”

    杜曇晝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挑出一坨膏藥,屏住呼吸,用最輕的力道把藥涂到莫遲的傷口上。

    在藥膏接觸創(chuàng)面的一剎那,莫遲全身都抖了一下,背上的肌rou明顯繃緊了。

    “疼么?”杜曇晝嚇得立刻移開手指:“是我力氣太大了?!”

    莫遲的喉結上下一滾,少頃后才道:“……沒有,你的手指輕得就像羽毛,一點感覺都沒有。”

    一滴冷汗從他額頭滑落,沿著他的側臉流到他的下巴尖上。

    杜曇晝握緊手指,復又張開,在空中甩了兩下:“我會再輕一些,這次……應該就不痛了。”

    乳白色的膏藥被他一點點輕柔地敷在莫遲的燙傷之處,全程杜曇晝都沒敢仔細看那塊血紅破裂的皮rou。

    直到他把一罐藥膏都涂完了,莫遲也沒有再動一下。

    “好了。”抹完傷藥,杜曇晝立刻直起腰,視線回避著莫遲的后腰:“等藥效一起,應該就不那么難受了。”

    莫遲“嗯”了一聲,須臾后又道:“仔細想想,我和你剛認識沒多久的時候,又一次在縉京郊外遇到焉彌人,不得不跳河逃生。那一次,你也是像這樣,讓我坐在河邊,替我包扎傷口。”

    杜曇晝想到那一幕,眼底不自覺發(fā)潮:“那時候,你不肯用后背示人,我還以為這是因為夜不收生性警惕的緣故,沒想到……”

    沒想到莫遲只是不愿意讓人看見背后的烙印。

    “現(xiàn)在……”杜曇晝聽見自己聲音發(fā)澀,停下來清了清嗓子,才說:“現(xiàn)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地露給別人看了。”

    “我才不要露給別人看呢,只要你看到就好啦。”

    莫遲的尾音帶著輕快的上揚,杜曇晝轉(zhuǎn)到他面前,見他抬起頭望向自己,露出非常輕松的笑意。

    杜曇晝深吸一口氣,好像有許多話想說。

    “對了。”莫遲忽然搶在他前面開口:“你的玉簪被我弄壞了,等什么時候回到縉京,我再賣個新的賠你。”

    杜曇晝深深地注視著他,良久后,胸膛里積攢的那口熱氣被他長長地嘆了出來。

    “什么玉簪啊……”他彎下腰,小心地避開莫遲的傷,把他整個人都攬進懷里:“連我這條命,你都一起拿去吧。”

    王宮的大火持續(xù)了一整晚,莫遲背后的傷在走路時總會受到牽扯,天亮后,杜曇晝打算將他背回則南依的府邸,找大夫來為他治療。

    回城路上,見王都的各處城門都有重兵把守,從士兵的衣著來看,他們都是辛良族的戰(zhàn)士。

    “站住!王都戒嚴!所有人不得出入!”

    莫遲從衣袖里掏出一枚小小的令牌,上面刻著辛良族的族徽,這是屬于辛良族長的信物。

    有此物在手,兩人順利被放行,杜曇晝把莫遲輕輕往上掂了掂,背著他朝城里走去。

    辛良族的士兵已經(jīng)接管了整座王都,街道上除了來回巡邏的軍士,沒有任何百姓。

    莫遲和杜曇晝兩人顯得極為扎眼。

    莫遲把頭埋在杜曇晝頸間,遮住了下半張臉,過去見過烏石蘭的人很多,他不想被他們認出來。

    王宮方向還在不斷有黑煙升起,北風帶來了硫磺與硝煙的味道。

    不知則南依昨夜在宮中燒了多少把火,到現(xiàn)在這股濃重的氣味都沒有完全散去。

    杜曇晝背著莫遲走得又穩(wěn)又快,不短的一段路,他用了不過一刻鐘就走到了。

    本以為則南府應當大門緊鎖,誰知剛走到巷口,就見府門已經(jīng)開了一條縫。

    杜曇晝大步上前,又擔心府內(nèi)狀況有變,站在石階下,從門縫朝里面看去。

    府內(nèi),有幾個侍從見到杜曇晝,立刻走了出來迎他,一見到他就用焉彌語嘰里咕嚕說了一大段話。

    杜曇晝一怔,就感覺到莫遲從他頸間抬起頭來。

    “他說,則南依已經(jīng)和辛良族長在宮中會合了,目前正在處理善后事宜。”

    侍從見莫遲聽得懂自己說的話,又一口氣不停地說了一長串。

    莫遲向杜曇晝翻譯道:“他還說,今早則南依派人回府里傳過信,還說如果見到你,就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你。”

    侍從指了指王宮,搖了搖頭,又說了幾句話。

    莫遲:“則南依說,昨夜她放火燒宮時,辛良族長命人全城搜捕了一整夜,始終還是沒有見到處邪朱聞的影蹤,他應該是帶著人逃出城了。辛良族長已經(jīng)命人在王都外的各條道路上設卡,但一直到今天清晨,都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

    杜曇晝心中一沉,問:“則南依有沒有說,處邪朱聞可能會逃到什么地方去?”

    “不需要問則南依,我也能回答你。”莫遲篤定地說:“處邪朱聞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處邪氏的肇基之地,也就是位于焉彌最東邊的、最接近柘山關的東方封地。”

    第135章 莫遲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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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最后一簇陰燃的火苗,在王宮東北角一根倒地的廊柱下方被撲滅,宣告著這場燒足三日的大火的終結。

    當日正午,辛良族長和則南依在同一封文書上,同時蓋下了代表族長身份的金章。

    文書以最言簡意賅的文字,發(fā)布了一封足以顛覆王國政局的諭告。

    不過寥寥數(shù)語,內(nèi)容卻能震動全國。

    ——處邪朱聞謀反,刺殺國王意圖篡位,則南氏與辛良氏為帶兵入宮救駕未果,國王被其殺害,而處邪朱聞叛逃。

    國王崩逝,王位理應由王族繼承,而最順理成章的繼承人,唯有先國王與王后唯一的親生子——小王子處邪歸仁。

    第二日清晨,太陽剛剛破曉的時分。

    處邪歸仁頭戴王冠,手持王杖,高坐于黃金王座之上,在幾乎燒成廢墟的王宮大殿內(nèi),發(fā)布了新王登基的第一道敕令:“誅殺處邪朱聞。”

    但形勢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