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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行舟 第64節

    杜琢著實被嚇得不輕,上馬車時腿還在抖。

    莫遲道:“怎么樣?有用吧,是不是完全不惡心了?”

    經此一嚇,杜琢倒是真把尸體的慘狀拋之腦后了,他轉向莫遲,語氣誠摯地說:“莫郎將,小的知道你是在幫小的,可下回能不能提起通知一聲,小的三魂七魄都被你嚇飛了,心臟現在還在撲通亂跳呢。”

    回到馥州府衙。

    尸體被仵作抬下去驗尸。

    杜琢朝兩人擺了擺手,氣若游絲道:“大人,小的實在沒力氣查案了,要先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說完,顫顫巍巍地走了,背影都透著心有余悸。

    后堂內,杜曇晝將時方硯的遺書和官府擺放在桌上。

    他問莫遲:“你怎么看?”

    莫遲回想起遺書內容,說:“時方硯正月初八離開縉京,算他正月二十三到馥州好了,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個多月。一個月內,他能犯什么樣的大罪,嚴重到需要他以死謝罪的地步?”

    “不錯。”杜曇晝贊同道:“這是其一。其二,時方硯考上神童科進士后,備受當地縣官關注,還把他的事跡記入了縣志。幾年前,時方硯十幾歲時,縣志曾記過關于他的一件事,說他外出捕魚時,一個人就救起了三個失足落水的孩童,說明他水性極佳。”

    如此善水者,若是真要自我了斷,會選擇投湖嗎?

    莫遲又看向遺書。

    寫遺書的紙就是官府常用的淡黃色宣紙,紙張十分平整干凈,字跡清晰,像是剛寫完不久的。

    杜曇晝:“寫書人運筆穩健,措辭典雅,不像是被迫或匆忙間所寫,而應該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寫就的。而且冉遙對比過,這就是時方硯的筆跡。”

    莫遲思索道:“我不是在看筆跡,我是在看這張紙,今日我們趕到臨淳湖邊時,我見那馥草上遍布露珠。仵作的尸檢尚未結束,無法得知此具尸體死于何時,就算他是昨晚墜湖的,這封遺書在岸邊放了一整夜,定會染上露水。干燥后,紙張會變形發硬,可你看這張紙,嶄新如初,不像是在湖邊放過很長時間的樣子。”

    杜曇晝聽完,沉吟不語。少頃,又道:“遺信的確有疑點,還有一件事,冉遙說他帶人在湖邊找到了時方硯的官服官帽,卻沒有提到魚符。”

    他展開時方硯的官服,腰帶上如也,沒有腰牌也沒有魚符。

    莫遲眼尖,腰帶里似乎夾著什么,露出了一小角。

    他捏住邊角將那物事夾了出來:“是當票。”

    當票來自一間名叫瑜寶翡的典當行,上面寫,時方硯以二十兩的價格典當了某物,以三月為期。

    “二十兩。”杜曇晝覺得奇怪:“以時方硯的俸祿,怎么會只為了二十兩就典當東西?”

    莫遲:“這家當鋪昨日我見過,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走。”

    二人走到正堂外,聽到堂內傳來威武之聲,杜曇晝詫異道:“天剛亮就升堂了?”

    旁邊的雜役聽到了,向他稟報道:“回大人,一早就有人來報官,是馥州城富商伍鋮,好像是說他兒子失蹤了。”

    堂內,冉遙的問話清楚傳來:“伍鋮,發生何事?細細道來。”

    杜曇晝帶莫遲駐足廊下,聽了下去。

    伍鋮語氣焦急,憂心如焚:“大人!草民之子伍睿杰已連續三日不見人影!昨晚,草民帶眾家丁四處搜尋了一夜,一無所獲!家中老母擔憂孫兒,急得都病倒了,還請大人派府中鋪兵,替草民尋找他的下落!”

    冉遙:“莫急,本官將畫師找來,你兒樣貌如何,盡數告知于他,讓他替你畫出畫像。本官命人貼于榜上,讓馥州城的人都為你留意。”

    有衙役從堂內匆匆走出,前去尋畫師去了。

    杜曇晝沒聽出有何不妥,對莫遲道:“走吧。”

    瑜寶翡典當行內。

    杜曇晝拿出當票,花二十兩贖回了時方硯典當之物。

    掌柜在柜臺后找了一會兒,找出一個小木盒,遞了出來。

    杜曇晝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把金色的鑰匙。

    杜曇晝放在手里掂了幾下,道:“是金子的,怪不得這么小一點就能當二十兩。”

    “不知這鑰匙開的是哪里的鎖?”

    杜曇晝想了想,道:“去時方硯家里。”

    時方硯賃居在離府衙不遠的一間平房內,杜曇晝亮出腰牌,讓房主打開門后,二人走了進去。

    只見房中陳設簡單,除必要家具外,沒有任何擺件裝飾。

    二人走到床邊,莫遲忽然見到床底邊緣的木制地板上,有幾道劃痕,像是被重物磨損導致。

    莫遲低下頭,往床底一瞧,立刻對杜曇晝道:“這里有東西,好像是個……金光閃閃的盒子?!”

    將床底之物拖出來后,杜曇晝明白莫遲剛才為什么停頓了。

    “果然金光閃閃,晃得人眼睛都疼了。”

    莫遲拖出來的,是個金鑲玉的方盒,盒子通體都是漢白玉所制,但盒蓋和四邊卻鑲滿了金子做的紋飾。

    看似不大,但相當有分量,否則也不會在地上磨出劃痕。

    盒子上有一個小小鎖眼,杜曇晝掏出從當鋪贖回來的鑰匙,輕輕插入,往右一旋。

    咔噠一聲,盒蓋應聲而開。

    杜曇晝把手放在蓋子上,卻沒有貿然打開,“不會我一打開,就從里面射出毒箭,讓你我二人命喪當場吧?”

    “不會。”莫遲很篤定:“玉盒笨重,很難在其中設置暗器,你說的那種東西,一般都會用木盒,而且……”

    “你怎么也學會賣關子了?而且什么?”

    莫遲遲疑須臾,道:“而且以你我此刻的站位,就算真有毒針射出來,射中的人也只有你,我離得太遠了。”

    杜曇晝轉過頭,頷首注視他。

    莫遲默默移開目光,手指無意識地在衣服上搓了搓。

    令人不安的沉默彌漫在房中,莫遲無聲地吞咽了一下。

    杜曇晝突然抬起手,屈起手指放在嘴前呵了口氣,對準莫遲腦殼就是用力一彈。

    “哎喲!”莫遲捂住額頭,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杜曇晝猶嫌不足:“讓你長長記性!”

    話是這樣說,真等到打開盒蓋時,他還是用身體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全部擋住,嘴上還念叨:“要是我真出了事,你又見死不救的話,我做鬼也纏著你!”

    莫遲小聲嘀咕:“鬼要是都長你這樣我也不介意。”

    “什么?”杜曇晝回頭看過來。

    莫遲嘴合得嚴絲合縫像珠蚌,充分用行動表示,剛才說話的不是自己。

    杜曇晝把盒蓋完全翻開,里頭果然并無異樣,只有一封信。

    “過來看看。”

    莫遲走上前,見信封上寫著,臨臺侍郎杜曇晝親啟。

    “是寫給你的?”莫遲拿起信封一看:“封口還用漿糊嚴嚴實實粘住了,他怎么知道你會來馥州?又怎么確定你能找到這封信?”

    杜曇晝也沒有頭緒,只覺得事態愈發撲朔迷離起來:“拆開看看。”

    莫遲也不客氣,直接撕開封口,取出了信。

    兩人一起,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信上內容并不長,時方硯說,他來到馥州后,得知臨淳湖上有水匪肆虐,于是假扮成漁民,暗中調查了一番。

    他查到了一些線索,但還不夠,于是打算偽裝身份,繼續深入調查。

    信的末尾他說,之前查到過的東西已經寫在另一封信里,寄給京城的杜曇晝了。

    落款的日子,就在三天前。

    “三天……”杜曇晝說:“時方硯寄出的信屬于公文,這種公文都要經由驛站一程程往縉京送。他官職不夠高,寄不了加急,按照尋常信丞的送信速度,這封信可能還沒離開馥州境內。”

    他看向莫遲:“現在回府衙,讓人騎快馬去攔,只要路上順利,一天一夜的時間,應該就能拿到他的信,回到州府了。”

    莫遲有些不解:“時方硯行事為何如此神秘?調查水匪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他何須遮遮掩掩?”

    杜曇晝:“也許,他有不得不遮掩的理由,比如說——”

    “比如說,調查水匪時,時方硯發現自己動到了不能動的人?”莫遲很自然地接過了話茬:“像是……馥州地位最尊的國舅爺?”

    “我明白你的意思。”杜曇晝道:“不過除了國舅,也有可能是州府的官員,所以時方硯才不敢把實情告知他們,而要輾轉寫信通知于我。”

    時方硯定是害怕走漏消息,才將事情寫在紙上,藏于床下的箱子中,還要把鑰匙拿去當掉。

    意識到這一點,杜曇晝和莫遲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深感不妙的眼神。

    若那尸身真的是時方硯,只怕他不是自盡,而是被人滅口身亡。

    “水匪……”杜曇晝喃喃道:“這么多年,從未聽說臨淳湖上有匪患,時方硯是如何發現的……?”

    思索片刻,腦中仍是一團亂麻,杜曇晝抬起頭,果斷道:“干想也沒用,不如我去調查府衙內大小官員,而你返回國舅府,暗中查探一番,也許能找到新的線索。”

    莫遲點了點頭,很快離去。

    杜曇晝收好時方硯的信,將箱子推回原位,擺出從未被人碰過的樣子。

    回到馥州府衙時,畫師剛畫完伍睿杰的畫像出來。

    經過正堂,聽得伍鋮還在對冉遙說:“草民之子長得五大三粗,身材魁梧,足足高七尺,皮膚又黑,站在人群中很容易被發現!可草民帶家丁尋了這么久都沒有結果,您說他不會是……”

    伍鋮發出了幾聲抽泣,說不下去了。

    杜曇晝腦中倏然靈光大作,面前的迷霧頃刻消散。

    他們都被迷惑了!

    皮膚黝黑,身長七尺,體格健壯,除了時方硯,還有可能是別人!

    他拔腿走進正堂,見到伍鋮就問:“你兒伍睿杰身上,除你所說之外,還有什么特征?”

    第48章 杜侍郎是紅鸞星入了夫妻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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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