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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亂世搞基建[穿書] 第75節

    他們并不懂那些模樣特殊的東西是做什么用的,只是聽說那是大理寺司直專用的查案工具,本能的有些敬畏,幾息之間,周圍原本那些議論紛紛地聲音全都不見了,院子里霎時安靜下來。

    其中最驚訝的就是何鞍書,他不是沒聽說過墨家的大名,前幾天更是捧著千金去求定一把新匕首,人家告訴他,墨青親制的匕首就別想了,光是匠頭做的,排隊接單就要等三個月。

    眼前顧司直這滿滿一匣子東西,可不是單獨一個匠頭能做出來的,又豈止是價格不菲?

    何鞍書看向顧念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分探究。

    顧念卻沒注意到周圍的這些,只是專心致志地選擇著工具,在盡可能不影響后續仵作查驗的情況下檢查著尸體。他先用銀針碰觸死者的喉頭,等了一會兒沒發現變色,涂上仙葉葵汁再試,還是沒變色。

    看著毫無反應的銀針,顧念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暗自吐槽自己有些太敏感了,什么樣的幾率才會讓自己接連碰上清音散?

    再看死者的口眼耳鼻,也并沒有中毒死亡常見的出血跡象。

    不是死于常見毒藥,不是死于刀傷,那這人是什么死因?

    顧念正逐一查看著死者的五官,突然在他的左耳里看到一點黑跡。死者的耳孔內有半公分左右的絨毛,所以遮掩了視線,很不容易注意到。

    他還以為是血跡,用鑷子分開絨毛,拿起放大鏡仔細地看了看,發現是塊四分之一個黃豆大小的黑色泥土,那些絨毛上也有泥土的顆粒沾在上面。

    泥?他怔了怔,兩天前申正左右倒是下過一場雨,不過大約半個時辰就停了,盧甄是那個時候死的,所以耳朵里才遺留了泥土?

    總不見得他是被人埋進土里悶死的吧?顧念立刻又去查看死者的指甲。他沒有看到抓撓的痕跡,但卻發現了另一件事情,死者手指有末端增生,有明顯的肥厚感。

    顧念的腦子里立刻跳出了‘杵狀指’三個字。

    這是發紺型先天心臟病的常見體征。

    他皺了皺眉,難道盧甄是心臟病發作死的?

    可惜他已經死了兩日,發紺的癥狀已經不太辨別得出了。

    “還記得寄存這件行李的人長什么樣子么?”

    站在旁邊的兩個雜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完全沒有印象。

    “時間呢?”

    “應該是酉時到戌時吧。”其中負責掛牌子的那個雜役猶豫的道,“戌時之后通常就沒什么人存貨了,大多都是取的。這件貨的木架子還挺特殊的,如果來的時候人少,我應該會記得。”

    “盧甄本來就是光頭么?”

    何鞍書立刻搖頭,“不是。”

    死者的頭發是兇手剃掉的?顧念皺了皺眉,他原本以為兇手是為了模糊死者的身份,才剝掉對方的衣物的,現在看來,對方既然用何鞍書的匕首殺人,又把尸體扔到攬月樓,那多半是知道死者與何鞍書有仇。

    既然如此,兇手也肯定知道何鞍書一眼就能看破對方的身份,那他剝掉死者的衣物,剃掉頭發,又是為了什么?

    難道有什么特殊的含義?

    “你知道他的頭發為什么被人剃掉了嗎?”顧念看向何鞍書。

    何鞍書搖了搖頭,倒是還有幾個站在側門圍觀的胡姬當中有人開了口,“漢人有沒有什么講究我不太清楚,但我們康安部族倒是有種說法,如果不想被死者的靈魂纏上,就燒掉他的衣服和頭發。”

    “我們好像也有類似的說法,不過不是燒掉,是把死者的頭發和衣服放在河里沖走。”另一個胡姬說道。

    “你有什么胡商的仇人嗎?”顧念轉而詢問何鞍書。

    “應該沒有,”何鞍書篤定地搖了搖頭, “我只跟漢人搶生意,不跟胡人搶生意。”

    顧念:…………

    意思就是只坑漢人?我該夸你有原則嗎?

    就在這時,院門口響起紛雜的腳步聲,一堆官差跑了進來,氣勢洶洶地道,“就是你們報的官?

    第63章

    何鞍書張皇地看了顧念一眼,怎么回事,他還沒派人過去報官呢,人怎么就來了?

    沒等他出聲,領頭的長安縣縣尉就已經帶著幾個人跨步走進倉院。

    來人單手支在腰間橫刀的刀把上,氣勢十足的橫眼掃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尸體。他眉頭一皺,粗聲粗氣地道,“誰是管事的,出來說說,怎么回事?”

    “小的何鞍書,是這家酒肆的掌柜。”何鞍書連忙站出來,客氣地朝對方深施一禮。

    胡人?縣尉打量了他濃密的絡腮胡兩眼,然后突然發現了他身邊正在低頭收拾工具的顧念。

    長安縣縣尉是縣令王執的本家,跟顧念在孫家和縣衙見過兩回,也算是面熟,乍然看見他在這里,著實有些驚訝,虛手朝他行了個禮,“顧司直?”

    “王縣尉。”顧念頓住手,客氣地回了個禮。

    “顧司直怎會在此處?”

    “我跟何掌柜有些俗務,今日恰是結賬的日子。”顧念實話實說。這年頭的合同都是要交到官府備案的,他即便不說,王縣尉也查得到,不如索性一開始就交代清楚。

    何鞍書聞言仿佛挨了一記軟鞭子似的,面皮不禁抽了抽,他腸子都悔青了,千不該萬不該,怎么就算計到顧念身上了呢?

    看到顧念那個擺滿了新奇工具的長匣,王縣尉也好奇地多看了兩眼,“這是?”

    “這是我私人定制的一些查驗痕跡的工具。”顧念見他一直盯著放大鏡,便拿出來對著竹匣上的徽記讓對方試看了下,“像這些原本看不清楚的地方,立刻清晰可見。”

    眼見著原本看起來十分光滑的徽記在鏡面上變得粗糙,竹絲被燒斷的毛茬兒一根根的,纖毫畢現,王縣尉不禁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再看向顧念手上的那個竹匣時,眼底便多了分敬佩之色。

    有竹匣里神奇的工具打底,再加上同為官吏,王縣尉下意識地覺得顧念的話更可靠,立刻舍棄了何鞍書,轉而詢問他,“這里到底是個什么狀況?”

    顧念便把自己當時結好賬正準備離開,卻被發現尸體的何鞍書從門外拽回,順手幫忙看了眼尸體的事情復述了一遍。至于發現尸體的經過,他還是請何鞍書自己跟王縣尉說的。

    “顧司直可有什么發現。”王縣尉聽完何鞍書的回話,依舊轉向顧念那邊。

    “死者盧甄,初步判斷死了大約二十三四個時辰。”

    王縣尉打斷他,“顧司直因何對時間如此確定?”

    “尸體的尸僵已經緩解不少,說明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十八個時辰,再結合雜役說的這件行李已經在倉院待了兩晚,且對寄存貨物的人沒什么印象,那最可能的就是每天有客人大量存貨的時候放進來的,也就是二十二到二十三個時辰之前。”

    “十八九個時辰前也可以放吧?”

    “十八九個時辰前倉院并不在開放時間,”顧念眉目微展,微微一笑,“退一步來說,如果兇手真的在那個時間偷偷放進來,第二天也會在開門后的第一時間就被發現。”

    “如果他們說謊呢?”

    顧念拿出放大鏡,讓他自己看盧甄耳朵里殘留的那一小塊黑泥和耳洞絨毛上的泥土痕跡,“前日申正到酉初下過一場雨,他耳朵里的這塊泥土,應該是死亡前后栽倒在地上沾到的,外面的部分可能犯人在剃掉頭發的時候幫他擦干凈了,但因為那些絨毛的阻擋,這里還是留下了痕跡。”

    “萬一這不是下雨,而是他掉到河池之類的地方沾到的呢?”王縣尉提出質疑。

    “這點我也想過,但河池底下多是淤泥,泥質非常細,可死者耳朵里的泥土,顆粒明顯比較粗,所以可以排除河池之類的地方。再加上泥土的顏色偏黑,明顯與道路上的黃色土質不同,也可以排除坊道之類的地方。

    黑色的粗土,依照我個人的判斷,這些泥土更像是花木根系附近的那種疏松過的粗土,不過,也可能我知道的地方少,具體后面還得勞煩縣尉細查了。”

    “怎么確定這個泥土是他死時沾到的呢,萬一是死后為掩人耳目扔在園圃之類的地方,過一段時間才移走呢?”

    顧念示意他觀察死者左側臉頰,左臂等位置,“他身側這些地方并沒有尸斑,說明沒有維持側趴姿勢多久,反而是后背有明顯的痕跡,應該是犯人為了扒衣服和剃去頭發,將他仰放了一段時間。”

    “那有沒有可能是生前摔倒之類的沾進去的?”

    “這么大的一塊泥土在耳朵里,如果是他生前沾進去,正常來說肯定會第一時間摳掉吧?”

    王縣尉啞然,思索片刻后不得不點頭,“確實,太不舒服了。”

    兩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一問一答像是在爭辯,又像是在討論,聽得旁邊的何鞍書都呆住了。

    “其次,胸口這把匕首是在盧甄死后插進去的,并不是真正的致命傷。”

    不是致命傷?王縣尉撩起袍角,蹲下身仔細端詳著那個傷口,“顧司直可有把握?”

    “嗯,生前傷和死后傷的表面特征有很明顯的區別。”顧念又給他解釋了一遍,“王縣尉若是不信,可以稍后再跟長安縣的仵作確認一下,或者找個屠夫,在豬rou和待宰殺的豬上各插一刀,過二十四個時辰,一看便知。”

    王縣尉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既然刀傷不是致命傷,那他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確定,”顧念嘆了口氣,“不見中毒的特征,也不見其它外傷,我猜測他有可能是意外死于驚悸之癥,不過,這點還是請長安縣的仵作再做判斷的好。”

    顧念猶豫了下,把心臟病替換為范圍更為寬泛的驚悸之癥。杵狀指雖說是發紺型先天心臟病的特征,但以現在所見也無法確認,他在這點上只是推測,并沒有多大把握。

    而且,如果死者死于驚悸之類的原因,此案就不是兇殺案了。因此判斷需要格外慎重。

    “照司直所言,盧甄很可能是在前天下雨的時候,意外死于驚悸之癥,倒伏在花圃之類的地方,然后被人移花接木,送到這里來陷害別人?會有這么巧的事情么?”

    “無巧不成書吧,我說的也只是一種可能的狀況,真相到底如何,還得辛苦縣尉追查了。”

    “顧司直明察秋毫,直教王某敬佩。不知可還有其它收獲?還望不吝賜教。”幾輪‘抬杠’之后,王縣尉的態度反而收斂許多,他站起身,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顧念邊收拾自己的工具箱邊道,“以我之見,此案的犯人大約有四個特征,可供王縣尉排查參考。

    第一,犯人剃去了死者的頭發,剝去了他的衣物,我剛才詢問過酒肆里的胡姬,他們說這是許多胡人避免死者魂魄糾纏的辦法,犯人既然相信此法,以此推斷,他要么是胡人,要么是生活在胡人區域,總之應該與胡人關系匪淺。

    第二,在尸體胸口插進何掌柜的匕首,又處心積慮地將尸體運到倉院,擺明了希望官府將這件事算在何掌柜的頭上,我能想到的原因就是犯人跟何掌柜有仇。

    第三,”顧念頓了頓,把聲音壓低到大約只有身邊的王縣尉和何鞍書才能聽到的程度,“犯人剛才,甚至現在也很有可能還在攬月樓。”

    什么?顧念話一出口,身邊的兩人齊齊吃了一驚,正想回頭去看,卻被顧念制止了。

    王縣尉不解,“司直何出此言?”

    “長安縣衙接到報官的消息是什么時候?”顧念不答反問。

    王縣尉遲疑了下,有些尷尬地道,“大約一個時辰之前。”

    何鞍書震驚地看了眼王縣尉,顧念眉峰微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縣衙里有些事,略微耽擱了會兒。”王縣尉以為何鞍書的表情是因為他們過來得太慢,不自在地撓了撓脖子,含糊地解釋了句。

    “可是何掌柜他們發現尸體才小半個時辰。”

    這下輪到王縣尉驚訝了。

    顧念攤開手道,“所以很明顯,有人在攬月樓這邊還沒發現尸體之前就去報官了,這個提前知道尸體在倉院的人,只能是將‘它’放到這里的犯人。

    我猜他可能是等了兩天,一直沒等到消息,實在等不及了,就決定主動去戳破這件事,結果沒想到,好巧不巧,這邊恰好也發現了。”

    王縣尉:…………

    報官的是個小乞兒,大家都知道胡商喜歡雇乞兒跑腿,所以他當時壓根兒沒有懷疑,現在看來確實是個混淆視線的手段。

    “他既然報了官,肯定想要知道比如何掌柜到底有沒有被帶走,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他會留在攬月樓或者攬月樓附近等結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前兩天很可能也在。所以縣尉大可以在這個范圍內試著做些排查。”

    半盞茶之后,王縣尉就地對何鞍書開始了‘嚴厲‘地審問,并安排了四個人在攬月樓針對所有的人進行‘調查取證’。

    很快就在客人里面發現了幾個極為關注審問狀況的人,其中一個灰袍的客人更是在胡姬的指認下確定這三天都在攬月樓。

    顧念唯一沒想到的是,何鞍書居然不認識那個胡人客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