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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不駐[雙重生] 第16節

    不過雖然上輩子泌陽候對謝巒枝很是不客氣,但謝巒枝并不記恨他,她知道泌陽候對她的厭惡全是出自于對外甥的關切,她也根本沒有立場去反駁。

    她心中默念,“劉侯爺,上輩子對不住,這輩子我不會煩你了。”

    想了想她又在心底補了一句,“但倘若這輩子有什么其他俊秀英才入了朱炯的眼,你也再不能賴到我頭上來。”

    朱炯和泌陽候二人閉門密談了約一刻鐘,出來的時候,泌陽候眼眶紅紅的。

    “殿下,臣……這便去了,你自己保重。”他對朱炯一拜,聲音無比悲傷。

    朱炯站在門邊送他,聲音沉沉,“舅父慢走。”

    泌陽候緩緩向外走去,這時候,他注意到院子里掃灑的謝巒枝。

    “你過來。”他出聲喊道。

    謝巒枝停下手里的活,不明所以四周看看,指著自己,“我?”

    “對,就是你。”泌陽候朝她招手,“你過來。”

    謝巒枝小跑到他面前,“侯爺有何吩咐?”

    泌陽候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是殿下身邊伺候的?”

    謝巒枝點點頭。

    “殿下身邊現在就你和八寶兩個人?”

    謝巒枝繼續點頭,“是。”

    “八寶我從前見過,你倒是面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巒,是今年剛剛入宮被分來的。”

    泌陽候若有所思,他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從懷里摸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把手伸出來。”

    謝巒枝被他這種過分親切的態度弄得有些不適,她還是更習慣他對她吹胡子瞪眼的樣子。

    見謝巒枝不動,泌陽候直接把她手拉過來,把荷包塞了進去。

    “小姑娘,別害怕,這是給你的賞錢。”

    謝巒枝說,“無功不受祿,奴婢當不得這么厚的賞賜。”

    “誒,當得,當得,你伺候殿下,怎么會當不得呢?”

    泌陽候熱切地囑咐,“你啊,在殿下身邊好好伺候,尤其是飲食起居上關注著些,現在夜里風涼,注意不要讓殿下受寒生病了,知道么?”

    謝巒枝耐心地說:“侯爺放心,這是奴婢分內之事,一定會全心全意伺候好殿下。”

    “嗯,看著就是聰明伶俐的。”泌陽候滿意地點點頭,豪氣地說,“你啊只管好好干,虧待不了你,銀子什么的絕對不會少。”

    這是要打點自己啊,謝巒枝哭笑不得,想了想也不再推辭,屈膝道:“奴婢謝侯爺賞。”

    “這就對了嘛。”泌陽候拍拍她的肩膀,“阿巒是吧,好好干。”

    回到朱炯面前,謝巒枝注意到原來裝手稿的盒子已經打開了,現在空無一物,應當是剛剛已經交給泌陽候藏在身上了。

    謝巒枝把荷包捧到朱炯面前,“殿下。”

    朱炯看了一眼,“舅父給的?”

    謝巒枝點點頭,“很大一筆銀子,奴婢不敢私受。”

    “你收著吧,放心,八寶那里也有。”朱炯說,“舅父做事一貫周全。”

    “因為侯爺心中惦記殿下。”

    “是啊,舅父惦記我。”可是他卻要將舅父卷入這些危險的事情。

    朱炯想起母親在的時候曾經與他說過,舅父既無才干又無志氣,“光耀門楣恐怕是沒有任何指望了,只盼著他啊能平安順遂,開開心心過一輩子”。

    母親,你太天真了,舅父身為劉家人又怎么可能躲得過去呢。

    第23章 陳情

    “陛下,泌陽候求見。”福康輕聲說。

    延平帝正在發呆,似乎沒聽見他的話,福康不得不提高音量又喊了一聲。

    皇帝回過神來,問:“泌陽候已經從明澤堂回來了?”

    “是,說有事要向陛下回報。”

    泌陽候站在下方,延平帝打量著他。

    “你已經見過炯兒了?”

    泌陽侯腦袋低垂,“見到了。”

    延平帝等了半天泌陽侯也沒出聲,他有些不耐,“你有何事要向朕稟告?”

    泌陽侯抬頭看他,眼圈通紅,似乎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沙啞著聲音說:“請陛下屏退左右,臣想單獨與陛下說。”

    福康探尋的目光看向皇帝,延平帝給了他一個眼神,福康領會意思,一揮手帶著滿屋zigong人退下,把門閉上。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延平帝剛一說完,泌陽侯就五體投地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陛下啊……”

    延平帝一驚,“炯兒出事了?”

    “沒有。”

    “那你哭什么。”延平帝沒好氣地說。

    泌陽侯一臉痛心地交代到,“我剛剛見了炯兒,他神情有異,知道我是先求見了陛下再去見他,還問我您看著身體如何,拐著彎向我打聽,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就逼問了一番,這才知道,他與陛下竟——竟然發生了爭吵。”

    “哼,爭吵。”延平帝冷冷地說,“他可還向你哭訴朕打他了?你現在是替他求情來了?”

    泌陽侯做驚嚇狀,“陛下您打他了?”

    而后他突然反應過來一般,大聲道,“陛下您怎么能打他呢?”

    “這孩子多不容易啊,堂堂皇子在外頭一個人孤苦伶仃飄零了三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回家來了,陛下您怎么能打他,炯兒就算有錯,您慢慢教他就是了,打他,他該多痛啊。”

    他痛心地說:“如果jiejie泉下有知,看到這一幕她該有多傷心啊,陛下,你們可是親父子,你怎么能打他,這孩子這么可憐。”

    延平帝自知失言,他沒有想到朱炯并沒有將被打的事情向泌陽侯訴苦。他心道,看來炯兒這孩子還是知道家丑不外揚的道理的。

    泌陽候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從懷里掏出一疊東西用雙手起舉過頭頂,“陛下,臣這里有一些東西,一定要您親自看一眼。“

    “這是什么?”

    “是炯兒托我帶給殿下的壽禮,他說他是守孝之人,萬壽節沒辦法親自到場替您祝賀,這份壽禮是他的心意。”

    延平帝走了下來,來到泌陽候面前,看到紙上暗紅的字跡瞳孔微縮。

    “這是......他用自己的血?”

    泌陽候哽咽地說:“是啊,陛下,這些全部都是炯兒用自己的血一個字一個字抄出來的,我問他為什么,他說以鮮血祝禱神靈更加靈驗一些。”

    “他之前惹了陛下生氣,到了明澤堂后一直擔心陛下因為他的緣故氣壞了身體,所以便用自己的血來抄寫,一是認錯賠罪,二是替陛下祈福。”

    延平帝伸手一張一張翻著,抄的是《孝經》和《藥師經》,熟悉的字跡的確是朱炯寫的,曾經他還親自指點過。

    這么多……

    不是一天兩天能寫完的。

    “他為何不親自送過來。”

    剛問出口延平帝便反應過來了,他之前下的命令是“無召不得出”。

    現在已經不是在王府的時候了,那時朱炯的院子與他們正院就隔一道墻,站在墻根底下就能聽到說話聲。

    現在他在皇城中心,朱炯在北面的明澤堂,中間隔著的宮室又何止一間兩間,沒有他的允準,朱炯根本不可能主動來見他。

    一切都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延平帝生出了一種淡淡的滄桑之感。

    “他現在......如何?”

    泌陽候說:“不好,身體虛弱倒不算什么,主要是心情郁郁,除了最開始看到我的時候,就沒有露出過笑顏,他說他不孝,惹了陛下生氣,心中尤為難過自責。”

    延平帝安靜地聽著,泌陽侯的聲音在大殿內無比清晰。

    “臣就訓斥他,既如此當初怎么就做出如此傷陛下心的事情。”

    泌陽侯模仿著對朱炯說話的語氣,“臣問他——‘當年你出事,你父皇為你如何傷心難過我是看在眼里的,你好不容易回來,正是補齊過去三年遺憾好好在你父皇膝下盡孝的時候,你怎么就能頂撞你父皇,讓他傷心生氣。’”

    “臣又追問他,‘當年之事大家都知是一場意外,你怎么能夠在沒有憑據的情況下胡亂指責,君子言不可不慎的道理都忘了么?就算你不相信成大人不相信貴妃,難道陛下也不能相信?有什么委屈好好說,陛下肯定會為你做主,何至于至親的父子之間生出爭執。’”

    “可是陛下,你知道炯兒怎么說的么?”泌陽侯停下,淚眼汪汪地抬頭望向延平帝。

    延平帝問:“怎么說。”

    “這孩子說他并不是不知道世事難料,也不是不知道陛下難處,更非不敬愛思念陛下。”

    泌陽侯聲音低落,“炯兒說,他流落在外與陛下分離三載,他很害怕,自己的父親是不是會忘了他,有了更可愛的弟弟,父親是不是就不在意他了,他還說……他很嫉妒。”

    “嫉妒?”延平帝有些不敢置信,自己那個一向最是驕傲的兒子有朝一日嘴里會說出嫉妒兩個字。

    “是,炯兒說他嫉妒,他已經沒有了母親,只剩下您可以依靠,不像二皇子雙親都能陪在身旁,他遷怒無辜之人,也是因為仿佛這樣就能證明父親還是最在意他的。”

    泌陽侯說完惆悵地嘆息一聲,“傻孩子啊,天底下哪有做父親的會不關愛自己的兒子,他之前實在是魔怔了。”

    情緒平復之后,泌陽侯說:“炯兒托臣帶的賀禮已經送到,臣的職責也完成了。臣是這孩子的舅舅,便私心替他多說幾句,錯已犯下,他該受的罰都應受著,但陛下也知道他從前一向最敬愛您了,求陛下多看顧他一點吧。”

    ……

    走出皇宮,坐進自家馬車,泌陽侯重重癱倒在軟墊中,他后背的中衣已經被汗淋濕了。

    “侯爺,您怎么了?”

    “無事,先回府。”泌陽侯疲憊地說。

    jiejie,看見今日的姐夫,你真的不會后悔么?若你嫁的只是個普通小官,也許今日還能和和美美全家團圓,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靜悄悄的屋子內,延平帝一個人坐著,面前的桌上擺著泌陽侯剛剛送來的朱炯的壽禮。

    一個個暗紅的字跡仿佛在泣血,哀鳴著向他訴說委屈,問他為什么。

    福康悄無聲息地湊近他身旁,“陛下。已經送泌陽侯出宮了。”